又一个雪球袭来,方竹灵活地偏头躲开,“喂,我还没准备!”
郑青云只笑,手下动作不停。
方竹见势不妙,也跑去院子里抓一把雪,在手中团几下,就对准郑青云用力掷出去。
两个人就跟小孩儿似的在院子里你追我赶,陈秀兰也不打络子了,坐在门口笑呵呵给方竹出主意、打气儿。
“小竹,往他头上打!哎哟,快蹲下!”
大冬天的,两人愣是跑得满头大汗。
最后还是方竹先败下阵来,撑着膝盖连连摇头:“不来了不来了,歇歇。”
郑青云随手将雪球往旁边一丢,笑着走到她跟前,掏出手帕给她擦汗。
“怎么样,有没有高兴一点?”
“嗯,方才都要睡着了,这会儿精神多了。”
这么闹过一阵,是再没心思安安静静坐着做活儿。两人喝杯热水歇息会儿,又去院子里堆雪人。
他们也不会弄什么别致的样式,无非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往那儿一堆。院子边上的雪厚,只需滚个两三圈,雪球就做好,再拿铲子拍紧实、削圆润些就成。
“我来拍,你去找些东西给它安上鼻子眼睛吧。”郑青云手握铲子,给雪人做最后的修饰。
方竹跑进屋里,没多久捧着各种小东西出来。
枣核做成眼睛,木棍削尖作鼻子,木炭画出嘴巴,最后插上一把绿竹叶充当头发,一个不那么漂亮的雪人就完工了。
方竹拍拍雪人的大头,有些忍俊不禁:“好丑。”
郑青云:“有鼻子有眼的,挺不错。”
方桃从外面回来,见到这个大家伙,也是好一阵嫌弃。然后拉着方竹又重新做了个矮点儿的,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忙来忙去,最后收获了两个丑东西,从屋里打眼一瞧,就控制不住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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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努力半天,终于在午时过后拨开厚厚的云层,洒下暖洋洋的光。
屋顶未清理干净的积雪渐渐融化,变成水珠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连成一串。远处被压弯的树枝总算卸掉身上的白雪,微微上扬几分。
许是感受到暖意,躲进巢穴的鸟雀也出来觅食,三三两两落在院子里,东啄啄西刨刨。最后被大黑一个猛扑吓得尖叫不止,细软的羽毛如雪花飘扬。
虽被吓得不轻,这些鸟雀也没飞远,停在屋顶或树梢上警惕地观望着下方。
郑青云看着那圆滚滚的麻雀,心里有了想法,从茅草屋中找出大眼糠筛和一卷麻绳。
方竹一时没想起家里有什么要筛的,问他:“这是去做什么?”
“看看能不能捉几只鸟。”
方竹一下来了兴致,把针别在布巾上,就跟着郑青云一起去布置陷阱。
拿糠筛抓鸟不是什么复杂新奇的法子,乡下人家几乎都会。
他们的第一个陷阱就设在院子中央。
找一块没有积雪的干净地方,撒上一把秕谷,再在上方用一根三四寸长的短木叉撑起糠筛,两人就牵着拴在短木棍上的麻绳退回屋,扒在门框边静静守候。
大黑也被郑青云唤进来,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外面。它很机灵,接收到主人的命令,没再发出声响。
远处树梢上的麻雀歪着头观察许久,没发现威胁它们的大黑,试探着从树枝蹦到篱笆,又跳到地上。
它们喳喳叫几声,也不见人来驱赶,胆子越来越大,在院子里慢悠悠搜寻。很快便发现秕谷,一只揭一只地向前靠前。
第一只麻雀钻进糠筛底,郑青云捏着麻绳的手紧了紧,却没急着拉。
等地面的麻雀全都聚在一团,他才迅速将麻绳一拽。短木叉被带倒,糠筛失去支撑,直接罩下来,将贪吃的胖麻雀网个正着。
不知发生什么的麻雀使劲儿扑腾翅膀,却顶不开糠筛。
方竹乐道:“抓住了!”
郑青云丢下麻绳,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出去。
大黑先一步窜上前,双腿搭上糠筛,兴奋地汪汪叫。郑青云一靠近,它就识趣地让开。
郑青云探头看了看,居然有五只,都是胖乎乎的。
糠筛微微敞开一条缝,他伸手进去随便一捞,就抓住两三只麻雀,飞快地塞进麻袋。
把装着麻雀的袋子交给方竹,郑青云重新布置了一下陷阱,没到一刻钟,又罩到两只斑鸠。
这下鸟儿学精了,再不敢往院子里落。
郑青云早有所料,没固执地待在院儿里,带着东西去院外的小树林尝试了几次。
最后又给他逮到四只麻雀,三只斑鸠,还有一只竹鸡。
郑青云掂量一下麻袋,很是满意:“够吃几顿了。”
这些东西城里人都不大看得上,卖不了什么钱,但留着自家打牙祭还是不错的。
第31章
锅里的水烧得滚开, 热气弥漫着整个灶房。
郑青云把刀磨得锃亮,蹲在石缸边宰|杀新抓的鸟雀。
十几只鸟,看着成果颇丰,但个头都不大, 并没什么肉。郑青云便只留下三只斑鸠和一只竹鸡, 拿大竹筐罩在茅草屋里。
他一看就是做惯这些活儿的, 放血、拔毛、掏内脏, 九只麻雀并两只斑鸠, 没多久就收拾妥当。
只是院子里难免有些腥臭。
郑青云把内脏挑一些丢给大黑, 剩下的都剁碎给鸡吃。鸟羽和烫毛的水,也送到院外,挖坑埋到树下。
他在外边处理脏东西,方竹和陈秀兰就在灶房忙活。
虽说郑青云已经足够仔细, 但麻雀和斑鸠肉皮上难免还有些不易拔的细小绒毛,需得用火燎一遍才能消除干净。
陈秀兰往灶洞里新添一大把干柴, 红红的火苗很快蹿得老高。
趁着火旺, 她用火钳夹着褪过毛的麻雀和斑鸠,伸进灶膛,转动手腕借顶端的火焰燎着鸟肉。
有油星渐渐从表面渗出,沾上黝黑的柴灰。
大黑三两口吃完内脏, 嗅到肉香气, 在灶房门口徘徊, 时不时呜咽一声。
方竹舀出一盆热水, 仔细搓洗着燎好的肉,听见狗叫声, 一抬眼就瞧见大黑嘴边的哈喇子,不禁好笑。
“看把你馋的, 还不到你吃呢,等会儿啃骨头。”
“你还别说,这些东西看着小,但闻着真挺香的,”陈秀兰把最后一只斑鸠浸入水中,瞬时呲啦一声响,“我看啊,不若就都烤着吃算了。”
“斑鸠炖汤吧,天儿冷,喝点热乎的暖和。”
“也行,炖的时候搁把干枣子进去,汤更鲜。”
“嗯,那我再和点儿面粉,摊些萝卜丝饼,就着汤吃?”
“你想咋弄就咋弄,我给你打下手。”
如今天黑的早,晚食也就提前许多,一阵收收洗洗过后,婆媳俩就开始准备晚食。
陈秀兰把斑鸠焯过水后捞出,对半分后塞进陶罐,放入姜片、蒜瓣,架在泥炉子上用大火煮着。等水滚之后,往里撒一把干红枣,再退些柴进灶洞,换成小火慢慢煨。
趁这功夫,方竹把麻雀拿盐、酱油、花椒、姜蒜末拌了腌上。洗净手后又去外头扯根大萝卜回来削皮切丝,和进调好的面糊里。
郑青云在灶房转了一圈儿,见没什么要帮忙的,拿起柴刀去门口削烤麻雀用的竹签。
太阳越落越低,冷气又烈几分。
木盆里的麻雀已经腌入味儿,能够下火开烤了。
郑青云把火盆搬进灶房,从灶洞里夹出些火渣子放在盆底,又加入许多木炭,让方桃在旁边慢慢扇着。
竹签早就洗好晾干。郑青云洗把手,就将尖利的竹签子从麻雀肚子里穿出。一只麻雀差两根竹签,刚好能将麻雀撑开固定,这样烤的时候才更容易均匀地熟透。
等郑青云把麻雀穿好,盆里的木炭也都烧着,红通通的,伸手烤上一会儿就觉发烫。
他一手捏着串麻雀,伸到炭火上方烤着。
裹着酱汁的肉皮逐渐发黄变焦,有油慢慢滴进火盆,冒起青烟。
方桃在旁边直勾勾地瞧着,颇有些跃跃欲试。
郑青云:“自己拿着烤就是,这没什么难的,记得多翻翻就成。不过别离火太近,小心烫着。”
得了允许,方桃兴冲冲地拿过一串,学着郑青云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在火上烤起来。
泥炉上的斑鸠炖汤还在咕嘟咕嘟冒泡,大铁锅里的萝卜丝饼煎得两面金黄,麻雀撒上一层辣子面继续烤着,辛香四溢……
小小的灶房里,各种食物香气交织在一起,勾得人直咽口水。
大黑早等不急,在门口哼唧着上蹿下跳。
太阳彻底下山,鸟雀陆陆续续躲回巢,还在外玩耍的孩子被大人拧着耳朵拽回家,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方竹他们今儿也难得摆了回桌子,炭盆里还有火,就放在桌底。把门一掩,也没那么冷。
两只斑鸠,正好每人得一半,混着汤一起舀进碗里。淡黄的汤上飘着大颗红枣,看着就诱人。
两只斑鸠肉嫩,煨过半个多时辰,已经软烂,用筷子轻轻一捣,就从骨头脱落。
萝卜丝饼外皮有些焦,泡进汤里便软乎了,咬一口既有肉味又不失萝卜的清甜,吃着正好。
只有方桃不喜欢把饼子蘸汤吃,她吃过一只烤麻雀,就冒出了新想法———把肉一点点撕下来,再夹进饼子里,又辣又香,让她满意地眯起双眼。
一顿饭吃的热乎又饱足。
郑青云把桌上的骨头拢进狗碗里,又拿特意剩下的汤泡个饼子,一并放到走廊上。
可怜巴巴盼了一下午的大黑立马凑上来,
摇着尾巴把头埋进碗里,嘎嘣嘎嘣嚼得欢快,连掉在地上的渣子都没放过,仔细舔得一干二净。
夜里再没起风,一家人都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天果然彻底放晴,阳光打在身上暖和却一点儿不觉热。院里的积雪只余边边角角还未化,其他地方都融成水,一走就黏一脚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