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兆文强撑着没再昏过去,冲着他们吼出了声。
李挽朝一下子就被杨兆文的声音吓了清醒,她坐起了身,发现齐扶锦就躺在旁边。
她脑子懵了一瞬,可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腿比脑子反应更迅速,已经一脚把齐扶锦从榻上蹬了下去。
杨兆文看到李挽朝蹬了齐扶锦,眼睛比方才更昏,再没忍住,晕了过去。
李挽朝顾不得齐扶锦了,马上下了榻跑到杨兆文的身边,她拍着他的脸,一边哭一边拍,“外祖,你别吓我啊......”
齐扶锦被一脚踹到地上也没生气,占人便宜,还被人的外祖看见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看到杨兆文又被吓晕了过去,也赶紧起身出去喊了太医。
好在是没什么大事,太医过来给杨兆文掐了两把人中,人就渐渐转醒。
杨兆文醒来之后,太医叮嘱了两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左右是不要再让人受刺激和惊吓。
李挽朝扶着他坐起了身,让他靠坐在了床头。
他看着站在一边的齐扶锦,又看了看李挽朝,脸色还是说不出得铁青。
李挽朝忍不住回过头去瞪齐扶锦,齐扶锦摸了摸鼻子,也自觉心虚,他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那个......我方才就是有些太困了,所以就躺下休息了,我们没做什么。”
可这解释显然有些苍白无力,杨兆文问李挽朝,“那你怎么能踹殿下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若是那样清白简单,能躺到一张榻上?她踹太子能踹得那么顺脚?
杨兆文又还没到老糊涂的年纪,那些话显然是蒙不过他了。
李挽朝自然是不敢说实话出来,太医说不要让他受刺激,说了实话,她真的怕他接受不了。
她垂着脑袋,道:“外祖,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就是以往救过殿下一回,关系也比旁人亲近那么一些,这回是我不自尊自爱,这才躺到了一处。”
齐扶锦听她这样说,脸也慢慢有些紧绷了起来。
他也不能说实话啊,总不能说,他们两个以前成过婚吧,所以在一张榻上躺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杨兆文怕真要气出个好歹。
他听李挽朝说她自己不自尊,不自爱,想到了从前在李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都被下了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李挽朝就经常会被人拿这件事情说一些不好的话。
现下齐扶锦听了,心里面自然有些不那么是滋味了。
他道:“和李姑娘没关系,是我趁着她睡觉爬上去的,杨老先生你不要多想,如果真要做些什么,也不会在这里。我刚从外面处理公务回来没多久,若是不信,你去外面问问也行。”
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能用一张嘴说清楚的,但就这样吧,本来错就在他。
杨兆文显然还是有些不信,他们之间定然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难道是当初李挽朝救过齐扶锦,所以生出了情谊?
他猜不出来,而两人又都讳莫如深,不愿提及,那他还有什么好去问的。
当初都说太子品行好,江向北回来后说他变了,他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不过他也没有再去说,太子如何,不是他能论的,只是他执意要起身归家,不想继续在东宫待下去了。
齐扶锦劝阻道:“外面还下着大雪,莫不如再待风雪小一些时再离开。”
杨兆文紧绷着脸不应声,李挽朝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对齐扶锦道:“不了,还是回家吧,拿件斗篷裹起来就好了。”
齐扶锦最后还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让人去拿兜帽、斗篷。
杨兆文裹紧了后,两人就往宫外去了。
齐扶锦想送,被李挽朝阻止,她私下对他道:“你不要添乱了。”
说完这话,她就进去,扶着杨兆文离开,齐扶锦再也没有跟过去了。
不要添乱......
哦。
那就不添乱了。
李挽朝和杨兆文坐了马车归家,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开始都沉默不语,李挽朝低头一直扣弄着手指,没有说话。
到了最后,实在是杨兆文憋不住先开了口,他道:“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呢?”
她都能和太子躺到一张榻上,踹他的动作那般熟练,他是真不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难以同他开口的呢?
他都已经昏过一次了,又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李挽朝知道杨兆文是不会放下疑心的了,今日她不说,他往后也不能安生。
她还是没敢抬头看他,手指都快扣破皮了,她道:“我说了,外祖能不生气吗。”
杨兆文道:“说就是了。”
李挽朝又道:“您会嫌我吗?”
杨兆文又道:“你何必担心这些,我嫌不嫌你的,难道你看不出吗?”
李挽朝抬头看他,“从前太子流落民间之时,我曾同他是夫妻......”
杨兆文愣住了。
这回是真愣住了。
他想过万般可能,可都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答案。
“夫......夫妻?!”
李挽朝将这段关系重新宣之于口,心里面竟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释然,她不知道这股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觉得,也挺轻松的了,这种事情,一直瞒,也瞒不住啊,纸始终也包不住火。
若是他们现在因为这件事嫌弃她,她也认下了的。
从杨兆文刚刚看到他们两个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这件事情就已经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了,总之,是知道他们两个必然是有亲密的关系的。
就是没想到,竟是夫妻。
杨兆文看着李挽朝,重新回想起了她刚来的时候,大约是能想明白了些什么。
她当初进京,怕就是为了太子。
原是如此,现如今,好像一切都清晰明朗起来了。
杨兆文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痛色,他道:“朝姐儿,怎会嫌你?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会为这事嫌你呢?”
李挽朝道:“因为我做了很丢脸的事。”
杨兆文道:“你做再丢脸的事那又如何呢?”
没人会因为她丢了脸,而就不再喜她。
他道:“这事你不愿提起,就是这等缘故?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实在是太看轻我们了。况说,这算是什么丢脸的事呢。”
李挽朝看着杨兆文,久久不言,到了最后,眼睛竟泛红了。
对啊,这算什么丢脸的事呢。
事到如今,她好像才能真正的去和当初的事情释怀。
她总是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丢脸的事。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这登闻鼓她也还是会敲的,当初她也仍旧会奋不顾身地去找寻真相的。
让她丢脸的不是她自己,是齐扶锦。
两人没再说下去,杨兆文见她哭了,拿了帕子给她,“女大避父,我是你的外祖,也得避着,你擦擦眼泪。我不去问你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们如今变成这样。这事你再去提,也是再揭伤疤。只是朝姐儿,你想想,若干年后,你已生出白发之时,再去回想少年之事,那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了。如今看觉得苦痛,往后再看,倒也能一笑带过。”
杨兆文和李挽朝回到杨家的时候,已近黄昏,门子一进去传话,里头的一家人就马上跑了出来迎人,看到老爷子没什么事情,终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都心照不宣地隐去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只说他昏迷了之后,又逢大雪,这才耽搁了归家的时候。
众人也不曾多想,赶紧把人接了进去。
这一年,开的头算不得好,不过后面些天,也都过得不错。国子监那边放了十日的年假,杨老爷子也不用出门了,有着上回昏倒一事,李挽朝在家里头没事就想着法熬汤给他补身子,可或许是真上了年纪,自从那次昏了一次之后,他的精气神看着就没先前那么好了。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李挽朝回去点绛轩开店,杨老爷也还要回国子监教书。自从大年初一落了雪后,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半月有余,离着杨期明的春闱,也还有半月,他近些时日神经也越发紧绷。
李挽朝想着,等临近二月份的时候,待雪小些了,就去文昌庙给杨期明上个香求些福气回来。
李挽朝在店里头忙着事情,这些天忙起来,早都快记不得齐扶锦这号人了,直到他找到店里面来时,她才想起。
齐扶锦穿着常服,和上回差不多的打扮,除了通身气度华贵外,也叫人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寻常人见不着太子,自然也认不出太子。
只是他相貌生得实在是太过出色,一出现就引了不少人的注视。
李挽朝被突然出现的齐扶锦吓了一跳,她在店里头忙着,见到齐扶锦出现,忙将他拉走。
她把他拉到了点绛轩后面的院子里,外头都是店里的伙计和客人,看到了怕是又要多想。
齐扶锦被她强硬拉走,薄唇不自觉有些紧抿,不过最后也没说些什么。
李挽朝不明白他今日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她道:“你怎么又突然来了?这回又是什么事?”
外面都还在忙着些东西,她的语气隐隐带着几分不耐。
看到李挽朝这幅神情,齐扶锦都忘记了自己来之前是想做什么来着的?
或许是他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刚好得了空,所以就想过来看一看而已。
他道:“你忙你的,我就来看看也不行吗?”
李挽朝道:“店里头很忙的,你下次别常来了,叫人看见了不好。”
齐扶锦的出现,对她来说很麻烦。
万一他的太子身份叫人发现了怎么办?
李挽朝想赶他走,却怎么都赶不动,他就立在那处,怎么都不动。
因着下了雪,齐扶锦这些天也一直都在忙着林家的事,先前那些上奏直言不讳的人,被以蛊惑民心,不尊圣上的名头抓起来了几个,现下正关在东厂大牢里面审,朝中时局瞬息万变,齐扶锦盯了一会,见到没什么事了才得空出门。
上回杨兆文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李挽朝是怎么和他说的,他本来还想问问的,结果她一开口就是嫌他,让他说闲话的心情也消下去了。
他见她忙着,便道:“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晚上我在酒楼包了座,一会关店了去吃吧,你去忙你的,我就在这等你。”
齐扶锦想,她应当是不大习惯他来店里,所以,他来一次她就如此大的反应。
多来几次。
来多了她不就能习惯了吗。
李挽朝哪里知道他心里头打着的小算盘,赶也赶不走,到最后懒得再开口,任由他一人站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