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她的袖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根本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见夏青栀撞过来。
一直处于边缘位置的江琳昭在两个人撞上时,嘴角缓慢地晚上扬起,松开了抓住江新月的手。
可紧接着,手腕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她眼里的喜悦瞬间被被惊惧完全占据,紧接着身体失重跟着往湖里栽进去,时。
冰冷彻骨的湖水漫过头顶,溅起巨大的水花。
在场的人齐齐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江新月其实是会水的,但是冬日的衣服厚重且吸水,如同沉重的石块捆绑在身上。她奋力地往下蹬水以获得往上的托力,可根本就无济于事。
最初她还能听见岸边江明珠尖锐的呼救声,隐隐约约看见身边不远处也有个倒霉鬼在挣扎。
也不能说倒霉鬼。
还能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早知道遇到这种事,她就应该要躲得远远的,免得连累到自己。
可很快,她就什么都想不了。失去意识沉入湖底之前,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下倒是不用愁肚子里的小家伙了。
——
江明珠就差一点儿就抓住江新月的手臂,眼睁睁两个人掉进水中,脑子“嗡”了一下。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救人!”
周围人被吼了这么一嗓子,都恢复了神志,同热锅上的蚂蚁相互挤来挤去,问有没有谁会水。
但这处全都是女眷,没有一个会水的,反应过来的夏青栀急急忙忙找侍卫过来。
而自从见到江新月掉入湖中的那刹那,十二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立即走到岸边,默不作声地开始脱去自己身上的夹袄,在一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猛得就往水里面钻去。
熊昌平今日负责在前院招待男宾客。
同以往不一样的是,镇国公这次居然也过来了。
熊昌平在私下里喝醉之后,说过不少诋毁这位大周最年轻的国公爷的话,言辞之间颇瞧不上这位镇国公。说裴延年只是躺在父亲和兄长的功劳簿上,得到了皇上的扶持才会有今天的成就。他要不是姓裴的话,京城中哪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背地里瞧不上是背地里的事。
实际上裴延年真的接了帖子前来参加宴会,熊昌平既惊讶又自得,这样的大人物来参加宴会不正说明熊家在京城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所以,他短暂谢过宾客,亲自出了外门迎接,以显示自家的看重。
要知道举办宴会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咸宁公主作为皇家的代表不停举办宴会联络大臣女眷与皇家之间的关系,很重要一个原因是熊家这一辈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熊昌平比裴延年略长几岁,现在还在鸿胪寺做着可有可无的礼官的活。将他同裴延年这种实权在握的国公放在一起比较,那都是对裴延年的一种看轻。
裴延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镇国公府虽然参加宴会的次数不多,但毕竟身份位置在这里,各家举办宴会之类的都会给镇国公府递上一份帖子。
在听说小妻子也会过来的时,他让人将咸宁公主府送来的帖子找了出来,考虑了一番还是亲自过来了。
“听说咸宁公主府的梅花开得极好,裴某人便上门叨扰了。”裴延年微微颔首道。
深冬晴明,男子长身而立站在府门口,简单到在富贵堆里甚至说得上落魄的棉袍穿在身上,给人第一感觉便是挺拔沉稳,似高山又似剑鞘,将朱门高户的雕梁画栋都反衬得像是背景。
熊昌平脚步一顿,由心产生种敬畏之情,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低位置上,远远地就迎着说:“国公爷哪里的话,你能来我自是扫榻欢迎。”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们府上的梅花都是按照家母的意思移栽修剪,每一株都是精心照顾的。承蒙大家抬举,前来参加宴会,现在有不少人正在前院作诗作画。国公爷,一同过去?”
熊昌平侧身,让出身后的路,伸手请让。
“熊大人客气了。”裴延年随着熊昌平去了前院。
而镇国公的到来,无疑将宴会掀到另一个高潮。
所谓朝中唯一握着实权的超一品公爵,镇国公这三个字就代表着一等一的权力。且裴延年多数时候远在边关,此次调动归京,定是要将国公府以往的人脉捡起来。
这就意味着什么,倘若有人在这次宴会上能够一鸣惊人,得到镇国公的另眼相看,那就是直接获得一条扶摇直上的青云梯。
众人全都躁动起来,绞尽脑汁想要一展才华,于是便有无数的文章或是画作被递到裴延年面前。
裴延年看着面前的一小叠纸,瞬间沉默了。
能参加赏梅宴的,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文章达练、画作瑰奇者不在少数。能接受宫里太傅的教导,裴延年文学功底不差。可他一军之将,在边境那种时间就是生命的地方,真的挺不耐烦看这些花花架子的东西。
他耐着性子翻阅着,思绪却飘到了小妻子身上。荞荞倒是处处讲究,说不定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那自己是不是也该要学一点?
裴延年越皱越深的眉头,给众人火热的心思浇了一盆冷水,原本还算热闹的室内逐渐安静下来。
这是都不满意的意思?
熊昌平开始怀疑人生了,开始琢磨起镇国公突然拜访的意图。
中间不知道谁提议说,“坐在这里看这些插枝和盆栽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外面看看梅花原本的风骨。”
熊昌平偷偷看了看裴延年的神色,想着他确实说是为了梅花而来,迟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去看看。”
而去梅园就要经过水榭路。
熊昌平有意要显摆一把,给裴延年留个好印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熊家一把。为此,他还特意让丫鬟去梅园通知,让女眷们避开。
谁知道这么防备,居然在路上出事了。
看见水里挣扎的三个人头,熊昌平内心尖叫的声音比江明珠还要大。
他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找补时,就看见身边男人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熊昌平心头一跳,“抱歉”两个字还没有说得完整时,就感觉自己身边刮过一阵风,身边的男人就直接跳入到水中。
熊昌平的心差点都跳停,听见落水声之后,失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就又听见几道“扑通”“扑通”声,几个侍卫齐齐地跳入水中。
而慢了一步的杨从安站在岸边,光是看着脚底下的湖水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彻骨的冷意。这要是跳下去的话,就算是不死也会要了半条命吧。可姑母费尽心机安排好这么多,他要是不跳的话,回去整条命就没了。
想了想之后,他还是咬咬牙,一下子将身上的斗篷掀开。
跳下去的一瞬间,他被冻地尖叫出声,“救……咕噜噜——命,救……”
巨大的声响响彻湖面,岸边的人目瞪口呆望过去,几欲掩面逃走。
他们真的不是和这个废物玩意儿一起的啊!
第38章
038
江明珠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看着两个妹妹逐渐淹没在水中时,她身上的力道也被一点点抽走,不可抑制地直接瘫坐在地上。
她不敢想象, 倘若江新月和江琳昭真的出了事,等待她和妹妹的又将会是什么。
而随着惊呼声, 她看见有人下水, 绝望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来。
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手指死死地掐进铺了碎石子的地面, 鲜血不断从指尖溢出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只死死地盯着湖面看。
就看见一个面容稍显陌生的男子将少女托出水面, 朝着岸边游了上来。而另一边, 也有一个侍卫将最近的江琳昭提起, 跟着游了过来。
裴延年始终提着一口气, 等将人救上岸之后,面对陷入昏迷当中的江新月,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将自己的心脏一把攥住。
他的下颌绷成一条直线, 周遭的喧嚣声不断弱化成背景。他也来不及顾忌其他, 直接上手将女子外衣的领口往外拉开, 捏开她的嘴将口中的异物清理干净之后,便不断按压她心口的位置。
周围的人顿时消声, 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脑子都在疯狂运转着。
面前的男子疯了,还是她们疯了!
被冷水浸透的黑发垂落在男人锋利的侧脸上。
裴延年不断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
按到后来,原本魁梧的身体逐渐佝偻,被一种叫做恐慌的庞然大物逐渐吞噬。裴延年见惯了生死, 自以为修炼到百毒不侵的程度,可此刻仍旧无法抑制地心慌。
似乎全身仍旧浸泡在冰冷的湖水当中, 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住,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而在窒息之后,就是心脏尖锐的疼痛。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头独狼,哪怕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都能体会到那种由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哀伤。
众人的目光中也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而一直昏迷的江新月终于有了点动静,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两下。
裴延年生出希冀,几乎是本能地将她半扶起,从后背处拍她的肩膀。江新月这才有了意识,先是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吐出几口水来,整个人慢悠悠地转醒。
裴延年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她的身后,这时他才自己的指尖无法抑制地哆嗦着。
旁边的江琳昭也被救了起来,但迟了一步,在水下的时间更长。又因为男女之别,侍卫并不敢动手施救,最后还是被捞起来的十二出手救人。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江琳昭慢慢转醒时,江新月就已经被裴延年抱着离开这里。
而江琳昭一睁眼,看见自己被浸泡湖水之后异常贴身的衣服以及围观的众人,气血翻涌,直接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江明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可还是站出来善后,将江琳昭送到咸宁公主府准备好的客房中。
至于这些后事,江新月并不清楚。
冬天的湖水太冷,以至于她被捞起来之后,整个脑子都被冻住了,运转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她死死地揪着裴延年的衣服,气若悬游道:“不要找大夫,我不要大夫。”
因为太冷,她说这句话时,牙齿都在打颤,发出“吱吱”的声响。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看大夫,难不成你真的想死不成!”
“我不想看大夫……”江新月撑着一口气,咬死自己的下唇,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真的昏过去,“我不需要。”
她又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咸宁公主一定会过问。而一旦看了大夫,她怀有身孕的事情便彻底瞒不住,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别人谈论时的唾沫星子都能够直接将她淹死。
裴延年黑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要不是看在小妻子今日吃了这么大苦头的份上,都恨不得在她的屁股上打两下。
平日怕喝药偷偷将药倒了也就算了,冬日落水说不准就会落下暗疾,居然也不肯看大夫。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接往熊昌平准备好的屋子走去,先将自己身上的湿透的衣服换掉。
青翡跑进跑出,憋着眼泪从外面的马车上拿到了备用的衣服,替自家的姑娘换上。摸着姑娘寒铁似的胳膊时,她一个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子就直接砸了下来。
“你别哭了,我没事。”江新月开口,声音沙哑到不像是自己的,一听就知道是进了寒气。
也不止是嗓子进了寒气,身体哪哪都是。
她感觉到一股钻入骨头缝中的寒意,但与此相反的是,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有种近乎灼烧的痛感,以至于脑子都晕乎乎的。
“你摸摸看,我身上是不是在发热?”她撑着一口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