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伯仁点头应下。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着,许是马车突然停下,睡梦中的姜令檀眼睫眨了眨,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太子的马车中睡着了,眉头微蹙,伸手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殿下,是臣女失礼了。”
谢珩深邃目光闪了闪,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伸手斟了一盏温水递给上前:“喝吧。”
姜令檀不敢看他,双手接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小口小口抿着茶水。
“孤说过。”
“不喜你这般生疏。”
“孤又不会吃人。”
这一瞬间,谢珩眉眼似风霜撩过,握着书卷的大手稍稍用力,纸张被他捏出几道极细微褶子。
姜令檀有些怕他这时候的模样,小心翼翼往后缩了缩。
她能清晰听见车轮撵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外边马蹄踏雪,反而轻巧无声。
而他身上清冽的迦楠香,在这清冷的雪夜里,更显温柔。
姜令檀抬眸,望向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殿下要休息了,对吗?”
谢珩闻言,似笑非笑,轻声问:“若孤说不呢?”
姜令檀一时失声,紧张得握着茶盏的指尖都缩了起来,半晌鼓起勇气说:“臣女累了,想去马车后头休息。”
“嗯。”谢珩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视线重新落回手中握着的书卷上,微深的瞳仁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里头沉甸甸的,令人不敢直视。
姜令檀等了许久,见他不说话,也不吩咐马车停下。
一时间,猜不透他是愿意,还是不许。
等得有些久了,姜令檀忍不住伸手,悄悄挑开车帘一角,把紧闭的车窗推开一丝缝隙。
顷刻间,风雪裹着寒气,扑面而来,落在她脖颈上,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
黑漆漆的雪夜,什么也看不清。
姜令檀连忙关上窗子,想要假装无事发生,没想到才抬眸,就看见太子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就是好奇。”姜令檀咽了咽,声音底气不足道。
“嗯。”
谢珩语气温和,还夹着一丝淡笑:“雪太大了。”
“等雪变小些,再回后方马车也不迟。”
这一路上,姜令檀大部分时间都和太子处在同一辆马车上,除了偶尔停下来休息,或是安营扎寨时,她怕冷,就大着胆子硬要和吉喜以及冬夏挤在一处。
路上耽搁的时间,比姜令檀预想的还要久。
除了大雪封路,要在驿站内等上数日外,还有就是他们一行人,多数时候都是白日休息,夜里赶路,像是要避开什么东西。
姜令檀并不是那种事事都要探个究竟的人,既然太子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开口去问。
近十二月中旬,新岁将至。
今日难得白日赶路。
姜令檀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脑袋戴着吉喜给她准备的雪白的兔毛帽子,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车辕上朝远处眺望。
“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吉喜伸手扶住她,小声说:“姑娘莫要担心,狩猎的时辰长短都有的。”
“奴婢许久没见殿下这样畅快的时候了,多耽搁些也是正常的。”
“嗯。”
姜令檀轻轻点头,她想了想伸手指向遥远连绵起伏的山脉,其中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像是探入云端,如同神明垂眸俯视众生,
她有些好奇地问:“哪里是何处?”
吉喜踮起脚尖,看了许久,声音瞬间透着雀跃:“姑娘,是雁荡山。”
“只要看见雁荡山,那就说明我们离雍州不远了。”
雁荡山?
姜令檀心口一滞,她不止一次听陆听澜说过此处,雁荡山脚下不光迈着镇北侯夫妇的尸骨,还有南燕无数儿郎的生命。
雁荡山,是陆听澜口中梦中的故乡。
难怪她回了雍州,宁可和应淮序联姻,也不愿回玉京。
天地辽阔,连风都是自由的滋味。
姜令檀深深吸了一口气,隐含心事的眉眼终于有了片刻放松,她朝吉喜笑了笑:“你喜欢雍州吗?”
吉喜点头:“奴婢自然是喜欢雍州的。”
“雁荡山顶的雪,是世间最干净的东西,山脚下有全玉京最好的草场,草场里喂养的马儿能与漠北媲美。”
“那你想留在雍州吗?”姜令檀问。
吉喜愣了愣,然后摇头:“奴婢是姑娘的丫鬟,姑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姜令檀只当吉喜为了逗她开心,伸手拉过吉喜,正准备回到马车里。
忽然间,山林中有马蹄声响起,鸟雀惊飞。
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从白皑皑的雪中冲出,马背上的男子眉眼凛冽惊人,玄黑的披风被风吹得鼓了起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高大俊逸的身影愈显贵气。
山风吹来。
姜令檀与他四目相对,她柔软的视线,被男人深邃的目光一裹,有一瞬间的茫然。
“善善。”
“孤带你跑马可好。”
谢珩打马上前,朝她伸手。
这一刻,姜令檀似被蛊惑一般,指尖蜷了蜷,慢慢朝他伸出。
转眼间,她柔软的手掌心被他牢牢握紧,修长的腿夹着马腹,极快俯身,一手握紧她手腕,另一只手往前一探,揽过少女柔软的腰肢。
手臂用力一扯,把人给扯进怀中。
“驾。”谢珩厉喝一声,马儿嘶鸣扬蹄。
在姜令檀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候,她只觉得身体腾空而起,重心往后重重一靠,落入男人温暖结实的怀中。
呼呼风雪扑面而来,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而身后,男人滚烫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喷薄而出炽热的鼻息。
“殿
下,慢......慢些。“姜令檀唇间浅浅的声音,似要被风吹散了。
她倒不觉得冷,只是第一次骑马,身上穿得厚实,又被太子牢牢护着,坐在马背上也不算颠得难受,只是太快了,她有些害怕。
“好。”不知跑出了多远,谢珩缓缓降低速度,紧握缰绳的手掌,青经浮动,霜白的皮肤如玉似的。
他松开一只手,自然不过握住姜令檀的手心。
“孤教你骑马好不好?”
姜令檀想拒绝,因为她已经想好了,等到了雍州,就央求吉喜或者的陆听澜教她骑马。
可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太子声音慢悠悠说:“冬日雪原风光极好,雁荡山脚下被白雪覆盖的草场,若是错过,下回就不知是什么时候。”
冬日午间,阳光极好。
少女柔软的脸庞如同脂玉,双颊红润,唇因为纠结而抿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全都是小心翼翼的欢喜。
他知道,她喜欢这样。
而后就笑着,把自己手里的马鞭塞进少女柔嫩的掌心里:“不怕,孤教你。”
第70章 入雍州
姜令檀顿时手足无措, 马鞭还透着他掌心的温度,于冬风簌簌的雪林中,格外滚烫。
双肩一颤, 越发不安往后靠了靠。
紧紧抿着的唇,还不及张开,下一瞬, 她手里多了条有些粗粝的缰绳。
“肩膀放松, 握紧了。”
姜令檀被太子这样大胆的动作激得心惊肉跳, 耳边呼呼风声,唇张着却连话都说不出了。
“不要怕。”
谢珩伸手箍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声调平淡说着骑马的要点:“背脊挺直, 抬头远看。”
“来......双腿自然下垂, 膝盖放松。”
“对,就是这样。”
姜令檀面色发白,身体在太子温和的语调中,渐渐放松。
虽然面上瞧不出什么, 胸腔里一颗心却跳如擂鼓,身下的马比她想象中乖顺不少。
“快些。”谢珩俯身朝前,伸手拍拍马儿的脖子。
就在姜令檀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候,本在山道上慢跑的马儿,忽然飞奔起来,长长地嘶鸣一声,就好像在向谁邀功。
姜令檀身体顺着力道,往后一靠, 摇晃的身体被男人有力臂膀牢牢握紧。
山林深远,加上大雪几乎不见人影,往前走山道到了尽头, 再往高处都是皑皑白雪没了去了。
谢珩一手搂着姜令檀,一手拉紧缰绳,声音比以往更沉些:“等春天,孤带你去雁荡山脚下的马场。”
姜令檀不觉得连,毛茸茸的围巾下小脸泛着健康的红润,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马,兜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