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嫣儿是你嫡亲的表妹,把她留在玉京能殿下带来的利益,远比联姻。”
谢珩指尖往后一勾,又勾住了姜令檀腰间的系带,身姿如玉,语调冷然。
“孤想要的。”
“从不假以他人之手。”
“不如姨母好好想想,玉京有谁能替代司大姑娘,前往西靖。”
司妃只觉要被殿中冷凝的空气,逼得喘不上气,她眼中恐惧逐渐放大,脑中唯一想到的人选,只有她的女儿寿安公主。
太子这是在逼她,逼她在女儿和侄女之间做选择,无论选谁,都得活生生剜掉她心头一块肉。
寿安是她的命,侄女是家族的前程。
“为何如何狠心,寿安她是你妹妹。”司妃又气又怒,瞪圆了眼睛。
谢珩俯身,用只有他和司妃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姨母还没想明白。”
“你们总觉得生了一张与孤母后相似的脸,想要用这张脸成为孤软肋。”
“这样......”
“只会让孤觉得恶心。”
司妃骇得面无人色,她从太子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厌恶。
这张与她那好姐姐相似的脸,这些年一直都是她的依仗和底气,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成为她在宫中的阻碍。
谢珩玄色皂靴从地上那一支丹砂的箭矢上撵过,转身瞬间,掌心隔着衣袖握紧姜令檀手腕。
一行人正巧在长信宫宫门前,遇上从外边匆匆回来的寿安公主。
“太子哥哥。”
“是来陪母妃用膳?”
寿安脸上带着喜色。
谢珩垂眸,语调温和含笑:“是一桩喜事。”
“寿安会满意的。”
“真的?”谢含烟脸上神情没有半点防备,连后方随行的嬷嬷都快跟不上,小跑着去找司妃问话。
姜令檀被谢珩明目张胆拉着,走了一路。
她数次想要开口提醒他,这是在宫里,可一想到作为高高在上最谦和不过的南燕储君,却被至亲这样算计,难免心软,对他今日的举动下意识想要纵容。
一行人回到东宫,谢珩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汝成玉公公和吉喜十分有眼色去准备晚膳,青盐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伯仁面无表情守门,只有
程京墨一脸天真站在一旁。
谢珩的视线,宛若凌迟的刀子落在程京墨身上。
半晌,像是憋足了冷意。
“滚出去。”
一屋子里,终于接二连三闲杂人等退得一干二净。
姜令檀这才后知后觉,只剩她和太子独处。
除了书楼里含蝉时,那点不能言说的羞恼,她实际上从未和太子殿下这般亲密,手腕微微用力,挣了挣。
可谢珩像是感觉不到,冷白指尖落在紫檀木书桌上,随意敲了敲。
“孤之前问过,该如何报答。”
“可有想好?”
姜令檀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兔眸清澈不见半点杂质。
她很诚实地摇头,指尖比划:“臣女身无长物,并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
“但殿下的恩情,不敢忘。”
谢珩笑了,墨一样的眼瞳孔愈发幽深:“孤替你决定可好?”
第48章 血债
东宫, 过分安静,反而显得莫名的压抑。
姜令檀有些心虚,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平日她遇着事儿就算再沉稳, 那也是因为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可像太子这样看似温和进退有度,实则有些强势的郎君, 反而令她不安。
她敬他是谦谦君子, 自律端方, 同样又有些惧他深沉内敛。
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时常觉得危险。
“能容臣女再想想吗?”姜令檀眸光微暗, 然后又很快恢复镇定, 比划的指尖轻轻颤抖。
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波光潋滟, 眼底的水色映着烛光莹润干净,就像皎月落入潭水,风一吹,涟漪阵阵, 唇红齿白杏面桃腮,只叫人瞧着心软。
“当真要想想?”谢珩捏住她纤纤玉碗的掌心松了松,像是在默许她的挣扎。
这月余相处,在他有意的引导下,她已极少自称“臣女”,除非是紧张或者惧怕他时。
墨黑窥探不清情绪的目光,落在少女秀白优美的后颈,银烛冷光薄薄如碎金洒落, 把她单薄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夜色中开出纯净无瑕的花。
是他盯上的,娇俏又有趣的猎物。
若是可以, 他想用金银玉石,各种世间罕见的珠宝,在东宫建一个高高大大华贵无比的鸟笼。
从今夜开始,就把她藏在里面,谁也别想觊觎沾染。
但不急,因为他对她,还有足够的耐心。
“殿下,晚膳已经备好。”吉喜站在殿外,壮着胆子出声提醒,只恨汝成玉公公老奸巨猾,每回遇到这种让太子殿下觉得碍眼的事,他总能不见人影。
“摆到东边膳厅。”谢珩也不逼她,从容起身。
他身形高挑修长,往前一站,就挡住了空茫的灯影,风光霁月,淡雅如水墨俊逸的眉眼,微笑时透着一抹让人不由想要亲近的温和。
“那先用膳?”
姜令檀小心翼翼揉着被他牵了一路,隐隐有些泛红的手腕肌肤,指尖从皓腕跳动的脉搏上摩挲划过。
她不敢看他,红唇习惯性抿了抿:“好。”
她嗓音不大,但含蝉的效果已经日渐明显,虽然目前还不能连贯发音,可单字的轻音她大抵都能很好地说清楚了。
声音比柔而细,浅浅的尾音透着勾着,像极了她这个人,柔软到让人不禁想,若哭起来时,那该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姜令檀跟在太子身后,走向膳厅,男人朗月清风的背影,颀长高挑。
明明是该惧怕他的,可一想到他帮她的那些事情和恩情,她自始至终都觉得太子就算身居高位,也是个极好的人。
两人一同用膳,依旧是分餐而食,四菜一汤,不同的食物。
姜令檀面前摆了一小碗熬得软烂的鸭子肉粥,撇掉油花撒了枸杞的野菌乳鸽汤,热腾腾的火腿鲜笋,厨房里刚蒸出来的糯米排骨,还有一道吉祥如意春卷,春卷里放了豆芽、豆腐丝、鸡丝。
她还格外多了份翠玉豆糕,算作饭后甜点。
谢珩那边桌面摆着杏仁豆腐、素烩三鲜丸、素什锦,加上一碟子时蔬和鲜香十足的野菌汤。
吉喜带人摆好膳食,立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膳厅安静,二人自小礼仪学得好,食不言,默契得只有碗筷不慎碰撞时,发出极轻的声音。
姜令檀吃得少,一碗鸭肉粥她只吃了小半碗,乳鸽汤也没喝几口,翠玉豆糕像是合了她的胃口,倒是吃了整整一块。
谢珩皱了皱眉,轻轻将碗筷搁下:“不合胃口?”
“不、是。”姜令檀摇头,喉咙声音极轻回答,东宫的御厨手艺并不差,只是过了饭点她就吃得比平时少。
怕太子误会,指尖比划:“好吃的,只是臣女用得不多。”
谢珩闻言,眉心皱得更深,他不满她这般疏离的态度,更不满他但凡暗中过分些,她连着几日都会躲得远远的,“臣女”二字更是刺耳。
明明在他有意地纵容下,她就该更肆无忌惮些,才有趣。
两人一时无话,加上这里是东宫,姜令檀觉得紧张,就更显拘束。
直到夜深,她熬不住,眼皮沉得厉害,这才鼓起勇气看向太子,欲言又止。
可男人坐在窗旁的金丝楠木桌前,眉目在灯影下略显淡漠,执着书册的掌心微抬,随意翻了一页,他看得认真,像是没有注意到她。
姜令檀等了等,终于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动静。
但书案前端着的男人,像是看入迷了,愣是不给半点反应。
一刻钟后。
姜令檀实在是太困了,又看了眼外头,吉喜和汝成玉公公都不在。
只能自己鼓起勇气走到太子身前,软白指尖轻轻扯住他袖摆,一双因为瞌睡已经湿得厉害的兔眸努力眨了眨:“殿、下。”
“嗯?”谢珩抬眸,漆眸看向她,透着不解。
姜令檀有些羞恼,漂亮的眉心轻蹙,指尖比划:“能否唤吉喜带我去休息,回东阁也行,我找不到她。”
谢珩放了手中书册,下颌微绷,唇角勾了勾,显出几分温和的淡笑。
他冷白掌心,往后寝殿方向指了指:“去榻上躺着,孤不会打扰你。”
这瞬间,姜令檀差点控制不住脾气,觉得太子殿下有时对她过于谦和也不好。
毕竟那是他的卧榻,就算他不介意,那也不合规矩。
“那是殿下的睡榻,臣女若去睡,便是僭越。”姜令檀难得反驳他。
谢珩神色不见半点波澜,语调依旧淡淡地:“东宫平日除了伺候的内侍、婢女,并没有女眷,若再收拾一间宫殿出来必定要引人怀疑的。”
“今夜不如委屈你一下。”
“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