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陷害,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姜云舒能出口恶气?
不对!
姜令檀抿了下唇,这样显得太过刻意,又大动干戈。
而且真要让她难受有的是法子,为何要兜兜转转恰巧又让冬夏被永昌侯嫡子刘在德遇见。
除非这一切,本就是早有预谋。
姜令檀忽然心口跳了跳。
眼前这处庄子,位置偏僻隐蔽,周围都是连绵群山,加上秋夜,凉风簌簌,怎么看都像是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姜令檀抬步走出去,朝陆听澜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些人。
玉京纨绔子弟陆听澜见多,也揍多了,她无所谓摊摊手:“我们回玉京,这些人就先捆着吧。”
“庄子选得这样偏僻,他这事估计没少做,加上府里死了那么多人,永昌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嫡子是个什么德行。”
“等过几日找不到人,定会派人来庄子里寻的,他自己龌龊事做多了,又要掩人耳目,不过幸好你这丫鬟有几分血性,我们赶到时也不算晚。”
安静马车里,陆听澜忽然出声问:“善善,今日你同我回镇北侯府,还是去东阁?”
姜令檀想了想,又看了眼规矩坐在一旁的吉喜,离十五月圆夜还有半个多月,她想大胆赌一次,不是十五月圆夜的时候,那神秘嗜血的人会不会出现。
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眼下的处境容不得她再犹豫胆怯。
姜令檀伸手比划:“我今日跟你回镇北侯府。”
“就是要麻烦你派人去东阁同殿下说……”
她话还没全部说完,在黑夜里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下。
官道不远的前方,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请问。”
“能否请华安郡主行个方便。”
姜令檀心脏猛跳,脸色顷刻间变白,就算坐在马车里,她也清楚地感受到周遭浓烈的杀意。
陆听澜猛地握住腰间长剑,声音极冷:“你们都别下车。”
她话音才落。
“全都杀了!”
漆黑暗无边际,马蹄声混着刀剑相交的清脆碰撞声。
蒙面黑衣,隐在夜色中的杀手,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姜令檀心底发寒,她之前设想的没错。
今日一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看似是在针对她的丫鬟。
实际上,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最终目的是要杀掉华安郡主陆听澜。
第4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华美精致的马车内, 车盖下挂着一盏琉璃风灯,晃得厉害。
灯烛昏茫茫的光落下,空气凝重犹如死寂。
“誓死保护郡主。”
黑夜中, 也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嘶哑的嗓音透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噗”尖刀捅穿骨肉,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紧接着滚热的鲜血泼洒在车帘上, 血腥气夹杂着秋夜潮湿的水汽, 扑面而来。
“姑娘, 不怕。”
吉喜左手紧紧抱住姜令檀微微颤抖的肩膀,右手握着匕首, 因为用力过度, 指尖泛出一种淡青色的惨白。
厮杀声越来越近, 那些黑暗中的刺客,就像地狱逃出的恶鬼一样,阴魂不散。
恐怕是拦不住的。
姜令檀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扯过陆听澜丢在一旁大红色的狐裘披风, 面无表情往自己身上穿。
“善善。”
陆听澜眼皮一跳,伸手就要去扯姜令檀已经穿到身上的狐裘披风:“你这是做什么!”
姜令檀抿唇无声笑了,那双漂亮的兔眸在灯下秀静平和,干净没有半点杂质。
她指尖极快比划:“他们的目标是杀你。”
“而且他们恐怕是不知道马车里究竟有几人。”
“我装成你留在马车里,你想办法逃出去,山里黑,你往林子深处跑,外面已经厮杀成一团, 乘乱没有人会注意到。”
“他们想要杀掉我们所有人,但是怎么能让对方如愿。”
“总要......活下去一个。”
惊雷炸响。
天幕有雨水砸落,顺着风, 卷起裹了鲜血的车帘,雾蒙蒙地落在姜令檀脸颊上,安静无声中,黑暗像是庞然大物,危机四伏密如织网,随时能把人吞没。
陆听澜听闻,瞳微微发颤,握着剑柄的手掌心死死握紧。
“善善。”
“这些人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只是我一人。”
“无论是你,还是被算计的冬夏,千方百计,最终目的是要把我引出玉京。”
陆听澜微哑的嗓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冷白指尖勾着姜令檀身上披风的蝶形结,忽然往前一扯。
披风散落,把少女柔软透着甜香的身体撞进她怀中,紧紧禁锢。
“吉喜。”
“敲晕她。”
“是。”吉喜目光淡漠,抬手往那纤白的后颈用力一捏。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姜令檀只觉得脑袋忽然一重,她就浑身失了力气软软倒下,转眼间没了意识。
陆听澜看着姜令檀,唇角的笑容越发明艳:“吉喜,护你主子出去。”
“我若死了。”
“劳烦你告诉殿下,他欠我一命。”
“南燕与漠北交界,雁荡山脚下葬的不光是我阿爹阿娘的尸骨,还有无数陆氏儿郎的生命。”
“太子殿下必须记得。”
吉
喜蹲身把姜令檀打横抱起,她看着娇小瘦弱,双臂力气却大得可怕:“奴婢会一字不漏转告太子殿下。”
“也请郡主努力活下去。”
陆听澜笑了笑,抽出腰间的长剑,眸光漠然回头看向吉喜:“准备好了吗?”
吉喜点头。
锋利剑尖用力捅入马匹后臀,马儿吃痛受惊,在冷冽的刀光剑影中,猛然扬蹄没了章法朝前奔跑。
陆听澜冷冷吩咐:“就是现在,跳。”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下,没人注意到,在马车横冲直撞冲出官道时,有一团小小的暗影,轻巧如同猫儿滚出车厢,悄无声息落在官道旁半人高的草丛里。
陆听澜一手握剑,一手扶着车辕,风扬起她鸦羽般浓黑的长发,冰冷如霜的脸颊上沾了鲜血。
她早已无来处,余生只剩归途,又何曾惧过死亡。
……
繁花楼顶层雅间。
一对孪生姐妹花,一站一坐,一弹一唱,一颦一笑就像深闺贵女的规矩礼教。
琵琶声如珠似玉,瞧着文雅至极,唱的却是|淫|词艳曲。
整块羊脂玉雕刻而成的花鸟缠枝镂空屏风,挡住后方金丝楠木八仙桌前,男人修长如玉的清影。
西靖太子贺兰歧身残志坚倚在美人靠上。
他断了一条腿,手也骨折吊在脖子上,另一只勉强还能动的手,端着一杯烈酒,慢条斯理地喝着。
举起酒盏朝谢珩示意:“太子殿下果真是戒酒戒色,清心寡欲呐。”
“这样尤物似的孪生姐妹花,殿下竟然都不愿瞧上一眼。”
贺兰歧笑得欠抽,视线不露声色扫过谢珩眉心的位置,锋利的眉心微微一蹙,在美人榻上翻了个身,龇牙咧嘴坐了起来,又转头看向另一边:“二殿下。”
“赶紧收一收你的口水,要流到桌面上了。”
二皇子谢承燕一双眼睛就差粘在屏风后方的歌姬身上,他闻言吓得一惊,下意识用衣袖擦嘴。
等擦了一个空,才反应过来贺兰歧又是在忽悠他。
谢承燕心惊胆颤往太子谢珩那边看了一眼,见他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子大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要是知道贺兰歧这脑子有病的玩意,会半路拐去东阁,闹死闹活也要叫上太子,他真是脑子有病,才跟着一起。
正在这个时候,雅间外响起伯仁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要禀。”
谢珩把玩着青瓷酒盏的指尖一顿,手腕上淡青色的经络隐隐浮现,他宽大袖摆从桌面上掠过,漫不经心站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贺兰歧斜着眼睛,玩世不恭地问。
谢珩抬眸,漆黑瞳仁压着冷色:“你闲来无事,约孤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