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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郡主生辰宴结束,太阳已经西斜。
姜令檀离开成王府前,又被太夫人堵在王府门前说了好一通话,就连大夫人周氏为了名声,也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掉了几滴鳄鱼眼泪。
若不是陆听澜在玉京连三皇子见着都得避让三分的跋扈名声,恐怕长宁侯府是要硬绑,也要把姜令檀绑回去的。
姜令檀坐在马车里,她忧心忡忡拉着陆听澜交代。
“你近来小心些,别离司家大姑娘太近。”
“我总觉得她要暗中对付你。”
“若陛下真想把司家大姑娘送去西靖联姻,辅国公府不愿,恐怕首当其冲就是你。”
陆听澜唇角翘了翘,握住姜令檀不停比划的手掌。
“司馥嫣若敢打本郡主的主意,我就去辅国公府划花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
“南燕贵女无数,有英国公府嫡女赵淑容,成王府谢柔柔,还有寿安公主,宣平侯府嫡女程令仪都不错,就算再不济,把长宁侯府姜云舒送过去联姻也行。”
“基本不太可能轮到本郡主身上,陛下知晓我的性子,若不愿意的事,宁可死都绝不可能委曲求全半分。”
姜令檀依旧不放心,她想拉着陆听澜再交代点什么。
马车却忽然停下,车帘被一只修长雪白的掌心挑起。
两车交汇,太子一袭白月色绣吉祥云纹宽
袍,清雅脱俗坐在对面马车内,朝姜令檀伸手。
“今日顺道。”
“一起回吧。”他嗓音温和清润,隐含笑意。
姜令檀似好半晌都没回神。
陆听澜眸色微闪,伸手推了推她:“善善,还不快去。”
糊里糊涂地就被太子牵过手腕上了他华贵无比的马车,姜令檀纤指尖扯着衣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太子伸手扶她时,她是不是过于理所当然伸手。
行为僭越,这样并不好。
“遇到麻烦了?”谢珩看着姜令檀脸上略微纠结的表情。
姜令檀一愣,伸手摸了摸脸颊,她心底藏了事,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被太子殿下平和的目光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比划问:“殿下。”
“有一事,是否能问一问您?”
谢珩视线悄然从她因为紧张攥得有些泛白的指尖扫过,声线温和:“嗯。”
姜令檀深吸一口气比划:“关于夏猎刺杀。”
“是不是和宫里赵贵妃娘娘有关?”
谢珩从随手从车厢暗格里抽了本书出来,他握在手里也不翻,勾了勾唇,声音有些低:“为什么是赵贵妃?”
姜令檀沉默,然后认真比划:“因为玉京所有贵女和夫人都知道,成王妃是赵贵妃娘娘的手帕交。”
“梁州银矿一直是成王替陛下管理。”
“若是真的出事挖出丹砂玄铁,暗中制作兵器刺杀殿下,自然与宫里的赵贵妃娘娘脱不了关系。”
谢珩把书往膝上一按,朝前俯下身,离姜令檀极近。
这样亲密的距离,她每一下呼吸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迦楠香,有淡淡的药味,又混杂了书墨清香。
她想退远,可纤薄的背脊已经靠在车壁上,退无可退。
“那你是怎么想的?”谢珩狭长凤眸深邃,认真看着她。
姜令檀莫名被他唇角勾着的淡笑鼓动,抿了抿红润的唇,指尖比划:“我觉得应该不是宫里的赵贵妃娘娘。”
“梁州挖出丹砂玄铁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的谣言,成王和赵家不至于蠢到自己留下充足证据,还往京城递折子。”
“成王既然敢私藏银矿,必定不希望朝中所有人都盯着梁州那块地方。”
“虽然宫中赵贵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极得陛下宠爱,二皇子殿下与您也是竞争关系。”
“可眼下陛下正是鼎盛壮年……”
姜令檀指尖颤了颤,不敢再放肆描述更多的东西。
她试图避开太子殿下的视线,慢慢解释:“今日寿宴,我无意中听司家嫡女反驳三皇子殿下胡言乱语的一番话,她十分笃定自己肯定不会去西靖联姻。”
“后来三皇子殿下……”
姜令檀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拿谢三皇子祭天:“三殿下说在陛下书房看到了还没有盖章的圣旨。”
“圣旨上是司馥嫣的名字。”
“所以呢?”
谢珩笑了,指尖微微用力挑起姜令檀雪白的下巴,那细腻触感,就像是莹润的珍珠。
她避无可避,四目相对。
“嗯?”
谢珩垂首看她,笑着问:“所以你猜测,行刺一事可能是司家做的?”
“对不对。”
姜令檀觉得他的目光很重,落在她身上沉得厉害,她因为紧张双手交握,用力到指尖泛白,含着氤氲水雾的兔眸,周围一圈都红了,眼尾似花汁晕染,潮潮的水汽满得快溢出来。
许久,谢珩叹了一声:“为什么不敢说?”
“你在怕孤对吗?”
“因为司家是孤母后的娘家。”
姜令檀心脏跳得很快,微不可察轻轻点头,没再否认。
虽然她从各种细枝末节的线索中大胆猜测,可能是司家和贺兰歧联手。
这所有的一切,只建立在她如同天方夜谭的设想下。
现实中,司家作为太子殿下的母族,宫里那位司妃娘娘只有一位公主。
只要太子殿下登基,司妃娘娘在宫中地位等同于太后,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但千万种不可能里,姜令檀的直觉告诉她,恐怕夏猎的刺杀,是和司家脱不了关系。
贺兰太子去梁州时间太巧,他手里还有丹砂玄铁,司家嫡女不经意流露出的信誓旦旦,像是提前知道答案,所有的一切太过理所当然了。
凉夜露重,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黑了,车帘被风卷起,吹得姜令檀鬓角的碎发有些不听使唤,沾在她红润的唇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犹如藏了星辰。
隔着夜色,谢珩依旧能把她小心翼翼如同幼兽试探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实在过于聪慧敏锐,只要一点点线索,就能把毫不相干的东西连起来,在一堆都有作案动机的人里,精准猜到最不可能的司家。
谢珩笑了笑,忽然问:“谢清野收了你们多少银子?” ??
话题跳转太快,姜令檀人都是懵的。
好半天才伸手比了个“五”。
“五十两?”谢珩问。
姜令檀摇头,比划解释:“永平郡主给二十五两,华安郡主给二十两,我给了五两。”
谢珩伸手捏了捏眉心:“下回谢三若再散布八卦。”
“你来问孤。”
“孤不收银子。”
“父皇赐婚西靖的圣旨写了二十几份,基本玉京全部能联姻的贵女,父皇都让人写了。”
姜令檀震惊仰头,伸手比划:“所以?”
谢珩语重心长说:“父皇想让谁看到什么名字,谁就能看到哪家贵女的名字。”
姜令檀像是听到什么恐怖故事,乌眸睁圆有些不解比划问:“为什么?”
谢珩扯唇笑了:“父皇作为君王,想试一试臣子的忠心而已。”
姜令檀根本不信。
狗屁看大家的忠心,分明就是放饵钓鱼,看谁上钩。
第38章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华贵马车内, 姜令檀沉默了好一会儿,思忖半晌她指尖略带犹豫比划问:“以殿下之见。”
“南燕谁前往西靖国联姻最为合适。”
谢珩还未回答,马车突然剧烈震了一下。
姜令檀本就着仰头交谈略往前倾的身体, 顿时猝不及防,撞进太子殿下怀中。
他长腿微曲,大手撑在膝上, 薄唇轻抿, 是端方律己正人君子的模样。
而她半个身体都埋在他宽阔胸膛前, 柔软的胸脯隔着衣料贴着,传来他身上属于男子的滚烫体温。
姜令檀微惊, 伸手撑起身体想要退远, 不料慌乱之下她手心也不知按在了何处, 接触瞬间,竟是比他胸膛温度还要烫人,硬得可怕.....
他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可无论是腰间的佩剑,还是他时常把玩的白玉小扇都不是这样的, 那东西手感长而圆润,能够握住。
姜令檀外表给人一种貌美乖顺的假象,实际上有些时候她反而很是胆大。
因为好奇,她细软纤长的指尖是悄悄用了力气,捏了一下。
“唔。”隐忍又克制地闷哼声。
谢珩慢慢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幽深,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白皙的侧颈上,透着莫名令她羞怯的麻痒。
姜令檀脑中有片刻的混乱, 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