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笙稍稍松口气:“回主子,三殿下得了鸟儿,连夜坐了马车跑了。”
谢珩冷笑:“让伯仁给他捎话,不想死的话,就立刻马上滚回来。”
“是。”
姜令檀睡得早,夜里发生什么她并不清楚。
只是翌日临出发去雍州前,他再次在东阁见着三皇子时,他另外一个眼圈夜色黑是,嘴角破了口,脸颊也青紫一大块。
“又被打了?”姜令檀不可思议地问。
谢清野丝丝地吸着冷气:“胡说,明明是走路摔的。”
姜令檀:“被谁打的?”
谢清野:“还,还不是太……”
话还没说完,谢清野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囫囵改口道:“太滑,路太滑摔的。”
“哦。”姜令檀看着对方脸上的伤痕若有所思。
谢珩恰巧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伯仁和京墨。
“都准备好了?”他问。
姜令檀迟疑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既然准备好,那走吧。”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视线却紧紧落在身旁垂眸不语的姜令檀身上。
谢清野笑得人畜无害:“大哥,那我是骑马还是坐车?”
他看着谢珩掀了马车帘子,亲自扶人上了马车。
谢珩闻言就笑了:“孤可以让伯仁把你捆了,一路拖到雍州。”
谢清野顿时别说是聒噪了,连一点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马车里,姜令檀有些惊讶:“三皇子殿下也同我们一起去雍州?”
谢珩瞧着她的神色,眼里闪过玩味之色:“嗯。”
“可是……”姜令檀有些为难看着谢珩,许久才鼓足勇气掀了车帘,极小声朝外边问,“三殿下去了雍州,鸭蛋谁照顾?”
谢清野目光忽然变得迷茫起来,有些不确定问:“本殿下的三皇子府百八十个仆从,那扁毛破绿鸟吃喝拉撒,难不成还指望本金贵的皇子亲自伺候?”
姜令檀一时竟无法反驳。
掀开的车帘,被男人修长指尖扯下,淡淡语气似乎还透着几分不悦:“他脑子有病,你同他计较什么。”
“我……”姜令檀想解释,却不想让他知道她把鸭蛋送人了。
到了雍州后,她定不会回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但她也怕过于明目张胆,他会狠心把她缚在东阁哪也去不了。
第132章 受伤的人
春尽, 卉木萋萋。
一行人从玉京出发那日,官道上还堆积着如同薄薄棉絮般的白雪,等抵达雍州, 已是盛夏时节。
“善善。”远远见着马车,陆听澜驱马上前,人还未到, 声音却藏不住喜悦。
她少有的莽撞伸手, 就想撩开帘子。好在身后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如闪电般出手,箍紧她的手腕。
“不可。”应淮序看着她, 嗓音低低压着, 显得异常严厉。
陆听澜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马车里还有谁, 她想收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车帘由内朝外挑起一角,虽影影绰绰瞧不清里边的光景,可太子冷厉的侧颜, 华丽袖摆垂下,怀中单手抱着一个睡得正熟的人儿,不是姜令檀又能是谁。
“殿下,吾妻莽撞。”应淮序跳下马背,朝里面的人单膝跪下。
陆听澜这时候也回过神,赶紧下马行礼:“太子殿下。”
谢珩并不计较这些,他只是微微颔首道:“无妨。”
队伍中没人敢高声喧哗,夫妻两人一左一右跟在马车后方, 只是陆听澜紧皱的眉头从知道太子来了雍州后,就没有松开过。
明明这一路上,每隔三十里路就会有信鸽往雍州兵营传递消息, 此次西靖大军压境,朝中明明派的是三皇子谢清野,怎么太子也一同跟随。
毕竟天子病重,太子一直是在宫中侍疾。
“殿下怎么来了?”陆听澜瞥向谢清野。
谢清野露出一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你问本皇子,本皇子去问谁?”
“我大哥要去哪,连我父皇都拦不住,你还指望我给你们通风报信?”
应淮序冷冷讽刺:“你背地里偷偷摸摸做的事少吗?”
谢清野刚想开口呛两声,打头马车车帘已经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撩开,都不用那只手的主人多说一个字,三个人顿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儿。
“我就说小声些,小声些……”谢清野以口型示意道。
应淮序朝谢清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让他闭嘴。
陆听澜看着应淮序的反应,她扯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量问:“太子殿下要来雍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应淮序深深看着陆听澜,他并未否认:“嗯。”
陆听澜气得咬牙:“那你该死。”
应淮序冷笑:“你哪一日不想我死?”
太子车驾并未入军营,而是直接去了别院的方向。
而陆听澜和应淮序因着都有军务在身,迎太子入城后,也不敢过多耽搁急急离开。
姜令檀这一觉直接睡到天色暗沉,她才慢慢转醒。
迷迷糊糊中,吉喜给她喂了些蜜水,又用温热帕子擦了脸,她才彻底清醒。
“什么时辰了?”姜令檀这一觉睡得久,一时间看着屋中过于熟悉的摆设,竟分不清身处何处。
吉喜换了新的帕子递给姜令檀:“正值酉时。”
“酉时?”姜令檀顿时大惊,格外懊恼,“我明明想着睡半个时辰的,怎么足足睡了大半日。”
吉喜当然不敢说,太子殿下给她喂的茶水中兑了安神的药剂:“姑娘可要先用晚膳?”
姜令檀揉了揉肚子,问道:“华安郡主可曾有来寻我?”
吉喜点头:“太子车架入城时郡主和侯爷一同来的。”
“她可安好?”
吉喜扶姜令檀起身,笑着道:“奴婢瞧着郡主精神极好,只是雍州夏日风沙大,郡主穿的是男子的装束。”
听得陆听澜安好,姜令檀也暗暗松了口气。
在玉京赏花宴那次,谢含烟小产的消息外泄后,陆听澜和应淮序匆匆离京,分别时她们只来得及相互换了书信,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眼下安好,便好。
姜令檀声音多了几分松快:“常妈妈和冬夏可知我了雍州?”
吉喜连忙道:“已经派人去说了,只是眼下天色已晚,方才姑娘又睡得沉,奴婢便自作主张同常妈妈和冬夏说了,明天清晨再来同姑娘请安。”
姜令檀自然不会责备吉喜:“也行,不急这一时。”
晚膳由小丫鬟端来,都是简单清淡的食物,不过姜令檀今日胃口并不算好,她用了小半碗的青菜鱼片粥和几样食蔬,朝吉喜摇头:“我吃不下了。”
吉喜刚要劝两声,谢珩已经从外边进来。
天气热,屋子四下的窗子都开着,外头的廊下放着冰盆。
“怎么不多吃些?”谢珩走近,身上带着一股暑意。
姜令檀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细腰盈盈,烛光混了月色,眉目柔和得像是一汪清泉:“殿下。”
她起身,刚要行礼,谢珩自然伸手扶她坐了回去,随着这些看似难以察觉的小动作,两人离得更近了。
他明显是洗漱过,却难掩男子身体高大和蓬发的热意。
吉喜带着丫鬟不知何时退到了外间。
姜令檀就被他这样直直的目光看着,鬼使神差又夹了一颗虾仁水晶饺送入口中。
谢珩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俯下身,伸手点了点她撑得鼓鼓的脸颊:“莫慌,孤又不同你抢。”
他指尖的凉的,含笑的语调,显然是心情极好。
“殿下可有用膳?”姜令檀问。
谢珩随意在她身旁坐下,从她手上拿过筷子,同样夹了颗饺子:“不曾。”
“京墨和伯仁伺候得不尽心,孤只得来善善屋中,蹭一口吃食。”
姜令檀明显不信他的话:“这天底下饿着谁,也不敢饿着殿下您。”
谢珩笑而不语,就这样坐在她身旁,静静吃了晚膳。他明显是时间仓促的,也才半炷香的时辰,伯仁已经等候在外边。
姜令檀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明明两人都在一块儿,她竟是没有印象他何时有休息过,每每她从梦魇中醒来,他不是在看折子就是在观摩舆图。
“殿下……”姜令檀望着他,欲言又止。
“嗯?”谢珩挑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姜令檀张了张嘴,垂眸小声叮嘱,“殿下再忙碌,但也要记得休息。”
她极少同他说这样柔软贴心的话,他一时坐着没动,许久才笑着道:“我知晓的。”
离开前,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下了。
这一夜。
姜令檀反复醒来数次,大致挨到寅时,她彻底失去了睡意。
安安静静睁着眼睛,盯着上方繁复的帐幔,脖子上浸了汗水小衣黏在身上略有些难受,但这样早的时辰她宁可忍着额,也不愿发出动静折腾外边守着的丫鬟。
“吉喜。”
“吉喜。”
因为过于安静,屋子外头的动静就显得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