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我一再犹豫,结果错失了机会。”
陆听澜听出她话中浓浓的失落,但只当她是因为长宁侯府这一家子的糟心事,便也没有特地放在心上。
姜令檀用指尖碰了碰匣子上的铜锁:“既然东西拿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留念了。”
“我们走吧。”
陆听澜点了点头,等姜令檀把匣子塞进衣袖里藏好,又把屋子恢复了原样,两人走出去时,除了袖摆上沾了些灰,并没有让人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两人婆子守在瑶镜台院子外边,见两人出来赶忙笑着上前:“郡主可是看好了,夫人和老夫人都在前边花厅里等着,不如奴婢带主子们过去?”
午后的瑶镜台,一派幽静。
陆听澜慢悠悠从袖中掏出锋利的匕首,手腕一晃:“不想死的就背对着我,跪在地上,不许回头。”
其中一个婆子眼珠子一转,正要放声大喊。
却没想到下一刻被陆听澜抬起一脚踹远,等婆子倒下的瞬间,她用匕首的刀柄朝那婆子后颈狠狠一砸,装作把人给一刀毙命的模样,转过身朝另一个脸都下白的婆子晃了晃手里的匕首:“不想死,就背对着我跪下。”
婆子就算胆子再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身体抖成筛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
老实实背对着两人跪好。
等把人一掌拍晕,陆听澜收起匕首:“走。”
“这里就算偏僻,指不准有人经过也会被发现。”
两人沿着幽静的小路小心翼翼往外院的方向走,而周氏这边的花厅里,刘妈妈过去请的周家人已经来了,而且来的人竟然是周家德高望重的老太夫人。
周氏脸上的笑刚扬起,蓦地又僵了下来:“您……您这是……”
周老太夫人苍老的唇耷拉着,她也不看周氏而是朝太夫人走过去:“我们两家本该联姻的,可惜我那孙儿命薄,就在方才突然去了。”
太夫人一愣,赶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您老节哀。”
周老太夫人摇头,阴郁的目光努力逼出几分慈爱来:“老身早就听说姜家的十一姑娘乖顺乖巧,可惜小时候得了病,不能说出。”
“这样的孩子留在府里确实是可惜了些,虽然我孙儿去了,但前些日的议亲却不是不作数的。”
“您老若舍得下这份心,大可让她抱着我家孙儿的牌位进门。”
“总不能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下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吧?”
太夫人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对。”
“先娶进门,后面的事情等人葬下去再说。”
花厅一片死寂,没人敢多说一个字,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人,丫鬟婆子早就退出去了。
不光是老夫人,周氏也同样白了脸。
玉京不是没有配阴婚的,但哪有让活生生的人,还是府中真金白银养出来的贵女下去陪死人的道理,也已不单单的手段歹毒了。
第121章 躲
“不妥。”
太夫人童氏忽然出声, 打破了花厅内令人毛骨悚然的凝冷,她僵着脸,重重往身后的椅背一靠。
周老太夫人却是急了, 脸色乍青乍白:“如何不妥。”
“你府上姑娘多,一个庶出又死了姨娘的姑娘,就值得你这般犹豫?”
她忽地冷笑一声, 沉了声音:“若真宠着舍不得, 当初你们这些作为长辈的又何必应下与我周家冲喜这门亲事。”
这话犹如戳到太夫人肺管子一般, 她撕心裂肺一阵咳嗽,抖着唇道:“我当初应下, 可不是让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死的。”
“你汝南周家做的又是什么事, 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去配阴婚, 这是要遭报应的。”
周老太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拉耸下垂眼皮下一双透着浊黄的眼珠子,兴许因为哭过一场的缘故,阴森森的狠意:“周家除了先前答应的条件外, 允诺让你府上世子姜怀彰拜入我家老爷门下。”
太夫人眼皮子一抖,面颊阴沉,却是扶着大夫人周氏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她眼中依旧有犹豫,周氏眼底那点惧怕和不忍在事关嫡子前程的时候,全部化作狠厉:“母亲,这可是怀彰的前程。”
她声音顿了顿,继续说:“你就当十一这孩子是远远地嫁出去的。”
“周家的根在汝南,汝南与玉京隔着十万八千里, 往过分了说,真去了汝南,也不见得能时时回来, 更何况这孩子心早就养大了,跟着那华安郡主,哪有半点为家族考虑的模样。”
周老太夫人急促笑了声:“可不是这个道理。”
“您就当家中的姑娘与我周家孙儿结的是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不过嫁得远些。”
空气中死一般的冷寂,不知过了多久,太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罢了。”
“我老了,早就不管家中的琐碎。”
“你既应了怀彰这孩子的前程,还有先前允诺的云舒的婚事,你求了我,我自然也要求你。”
“我府上二房长子怀伯的前程,你不如一起帮了,还有另一个姑娘姜云婉的亲事。”
周老太夫人面色一僵,似想要拒绝,但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大夫人周氏同样面色大变:“母亲!”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糊涂话,怀伯和云婉可都是二房的孩子,与媳妇的大房何关。”
“你说何干呢?”太夫人冷哼了一声,阴恻恻的目光扫向周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应该清楚五姑娘云雪是怎么死的。”
大夫人周氏顿时手脚冰冷,就像浸在带着冰碴的凉水里一样。
她刻薄的嘴角压了压,正要应下。
就在这时候,一道冷厉的声音从外边插进来:“我当母亲去哪里,原来母亲在花厅待客,今儿媳妇抄了一卷佛经正要给母亲好好看看,方才在小佛堂里左右寻不到人。”
二夫人宋氏说着抬步跨进花厅,她手里握着一卷册子,后面跟着一脸焦急想拦不敢拦的丫鬟。
太夫人目光一沉:“你把佛经交给下人就好,何必寻我,左右都是那些事,你先回去。”
二夫人宋氏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视线不紧不慢从周老太夫人脸上掠过,最后顿在周氏身上:“母亲赶我作何,既然是待客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方才听云舒说,母亲和大嫂给十一姐儿定了一门好亲事,说是汝南周家三房嫡出的孙儿,母亲倒是舍得,这样好的人家不给云舒姐儿留着。”
太夫人被宋氏轻飘飘的几句话,堵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要反驳又怕暴露了家里的龌龊。
大夫人周氏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是我大房的事与二弟妹又没关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令檀是你生的女儿,先前还想着要给九姐儿云婉寻一门好亲事,想必你是看不……”
她这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婆子打断了:“太夫人,夫人,不好了。”
“华安郡主带着十一姑娘跑了。”
这一下,不光是府里的主子惊了,就连周老太夫人也变了面色:“那还不赶紧把人给寻回来,也别管死活了,抓到人先打断腿,拿绳子捆了。”
“这……”婆子被这话吓得面色惨白。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大夫人周氏朝婆子挥了挥手,捂着心口直喘气。
二夫人宋氏死死盯着太夫人:“母亲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方设法把人给骗回来,难不是想要了十一的命?”
太夫人先是惊慌愧疚,慢慢眼底的情绪被冰冷取代:“我何时想过要她的命,只是给她许了一门好亲事,她不愿意嫁。”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不从的道理。”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侯爷这会子还在外头喝花酒呢,何时回来应过着亲事,母亲这样上赶着着急把十一嫁出去,想必这里头又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吧?”二夫人盯着眼前的老人,眼中却是失望和伤怀。
她就不该对这样的婆母抱有任何的善念。
……
陆听澜拉着姜令檀的手,抬脚踢飞一个往前扑来的婆子,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泛起苍白。
“往这边走。”姜令檀矮身
缩进一高高的树丛后方,指了指高墙下一个被严严实实挡住并不起眼的大洞。
“啧。”
“我瞧着你这长宁侯府里的丫鬟婆子,怎么一个个都是想你死的模样,按理说真要把你捆回去联姻,应该不能伤了你才对。”
姜令檀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依着我的猜测,可能不是疯的就是傻的,能嫁正房嫡子,家里就不可能给我找个手脚齐全的。”
“再不济,许是吊着一口气的病秧子……”
陆听澜狠狠磨了一下后牙:“你嫡母周钰淑这个该死的妖婆,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姜令檀无所谓笑了笑,拉着陆听澜的手腕猫着腰两人一起穿过那个大洞,暂时摆脱了府中下人的追赶。
“这里是哪里?”陆听澜四下打量一眼。
“是二婶娘的院子。”姜令檀伸手轻轻拨开树枝,“我小时候五姐姐和七姐姐时常带着我从这里钻出去,这个洞婶娘知道,若是全府上下都寻不到我,想必她能猜到我躲在哪里。”
陆听澜收了匕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这二婶娘可靠?”
姜令檀听着墙院外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嗯,我信她。”
陆听澜拍手:“不可靠谱也无所谓,要不是本郡主不想身上染了血腥,单靠府里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下我。”
“你怕吗?”
姜令檀握紧袖中的匣子,红润的唇微微勾起漂亮的弧度:“不怕,吉喜就在府外,我若有什么事,她会来的。”
两人在树下蹲了一阵,眼见时辰也不早了,姜令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九姐姐住的地方。”
两人正要起身,没想到有人比她们更快走近。
“妹妹在这吗?”这道声音听着弱弱的,像是病了许久血气不足的模样。
姜令檀摁着树枝往上探出半颗脑袋,朝来人比划:“九姐姐。”
姜云婉拍着心口舒了一口气:“母亲派人来说想必你是藏在这儿了。”
“眼下府里四下都在寻你,前院后院的门也都堵了,就算明日有婆子出去采买,恐怕也不能轻易出府去,妹妹打算怎么办?”
“郡主。”姜云舒朝陆听澜福了一礼。
陆听澜把匕首往掌心里拍了拍:“不碍事,只要不是刑部的人来寻,夜里本郡主自有法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