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喂药
“把吉喜还我。”
姜令檀仰着头, 声音很轻,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通红的兔眸深处,显得倔强又可怜。
她平日看似对他怕得厉害, 可真遇到一定要护着的东西,就算是冲撞忤逆这样的事,她也有胆子做得出来。
谢珩掐着她的指腹稍稍用了力气, 掌心下雪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出一团红痕。
“善善。”
“别在这种时候惹我。”
“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你若不喝, 孤不介意换一种方式喂你。”
“我不。”姜令檀透着苍白的脸颊, 如胭脂染得半透的白玉,看似柔软乖顺, 实则骨子的任性, 就像一只叛逆炸毛的白兔。
“是吗?”谢珩单腿屈跪压着她的膝盖, 捏住下颌的长指尖忽然松开,下一刻,不由分说托着她饱满的后脑勺,用力往上抬了抬。
他深深看她一眼, 低头喝了一大口碗里的汤药。
姜令檀身体僵硬地蜷着,她没想到身为谦谦君子的太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根本就来不及躲,在他俯身朝她吻下的瞬间,只能仓徨伸手捂住自己的唇。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交缠,都能从彼此的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
他滚烫的唇落在她如凝脂似的手背上,炙热得不像样子。
“呜。”姜令檀吓到了, 身体绷得像弦一样,对上男人冷峻深邃的眼眸,依旧惊愕难言。
“你放开我。”她声音明显带了哭腔。
然而今日谢珩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沾了药汁的薄唇抿了抿,脖上干净微突的喉结忽然上下一滚,药汁被他咽入腹中。
姜令檀被他平静的目光看着,倒吸一口凉气。
“出去。”
“重新热一碗端来。”
常妈妈对上太子病态近乎扭曲的冷戾视线,身体一抖瘫软在地上,牙齿不受控制打着冷颤,一句劝慰的话
也说不出口,慌忙连滚带爬退出里间。
姜令檀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冷的,下意识往衾被内缩了缩。
可他非但没有放开她,还顺势揽住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有力的五指抵在她纤瘦的背心上,十分滚烫。
重新端来的药汁,冒着热气,静静搁在一旁的矮桌上。
“喝掉。”谢珩眼里没有半点笑意,灯芒落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依稀能看到面上轮廓线条清冷锐利。
“太多了。”姜令檀瞥见他骨节匀称的掌心已经端起药碗,怕得赶忙伸手捂住唇,声音闷闷。
谢珩皱了皱眉,端着药碗的手在半空中一顿,仰头喝掉一半。
“剩下这些,不多了。”他盯着她柔软粉润的唇,语气平和,已经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情绪。
姜令檀在那透着威压的视线下,只能伸手接过药碗。
她喝得急,等咽下最后一口时不小心呛到,咳得双颊通红喘不上气,被他摁在怀里轻轻拍了许久。
咳嗽压下去,嘴里塞进一颗甜滋滋的蜜饯。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
“累了就休息。”
“身子若还有哪里不适,孤让芜菁娘子过来给你重新瞧一遍。”
谢珩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藏着的极深极重的情绪,那些偏执到扭曲的占有欲,像是淤泥里滋生的根茎,一旦有了宣泄口就会破土而出。
他现在还不敢让她看出太多,但总要慢慢明白,他并不是她心中所想温和有礼的君子。
“我要吉喜。”姜令檀避开他的注视,忍不住蜷起身体小声又委屈说。
谢珩闻言嘴角浮起一丝冷意,语气也很淡:“三日后,孤让她重新回来伺候。”
姜令檀这才扯着衾被的边缘把自己整个裹进去,转过身赌气似的不看他。
“伺候好你家主子。”
谢珩移开目光,朝缩在角落里肝胆俱颤的常妈妈面无表情吩咐。
屋里灯烛熄了两盏,帐子也垂下来,仿佛给偌大的里间蒙上一层薄雾似的朦胧纱影。
姜令檀睁着眼睛,冷汗涔涔的掌心慢慢摁在侧颈受伤的地方,那里涂了药,摸上去不同别处的肌肤滑腻,还好伤得不重。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等睁开眼睛看着帐顶绣着垂枝海棠的承尘,依旧有些发懵。
伸手撩开垂落的纱帐朝外看去,桌上留了一盏豆大的银灯,窗子外边漆黑一片。
天还未亮,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喧哗声。
“姑娘可是被外边的动静吵醒了?”常妈妈走上前。
冬夏端了热茶,小声解释:“奴婢听守夜的侍卫说,夜里漠北的骑兵袭击了雍州在南边的营地。”
“殿下带了施小侯爷一同出去,留下伯仁大人在宅子里保护姑娘安全。”
姜令檀秀气的眉心微微拧起,她想着白天婚事闹出来的乱子,略微一犹豫还是叫常妈妈拿了衣裳过来给她换上。
“冬夏。”
“你去寻伯仁过来,我有话问他。”
“哎。”冬夏连忙转身出去。
“老奴瞧着外边这些日都不太宁静,宅子里侍卫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姑娘当真要留在雍州。”常妈妈给姜令檀系着披风上的带着,忧心忡忡问。
“不碍事的。”
“我就想问一问华安郡主的婚事可顺利。”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伯仁已经候在屋外。
姜令檀扯了披风上的兜帽带上,快步走了出去。
她身量比不得侍卫高大,可伯仁对她恭敬的态度不亚于太子殿下。
“今日华安郡主的婚事可还顺利?”
伯仁想了想,也没瞒着:“当时属下负责带人,把从西靖过来的寿安公主堵在半路上。”
“华安郡主与武陵侯在雁荡山拜别父母后,并未遇到阻挠顺利回了武陵侯在雍州的宅子。”
姜令檀神色微松,长长舒了口气。
只要确定陆听澜无事就行,军中的动向她作为外人自然不好多问。
至于寿安公主想毁了这门婚事,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她作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求而不得的人,又怎会轻易让给别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她处处针对事事嫉妒的华安郡主。
西靖与幽州相邻,她嫁给贺兰小王自然有能用的势力。
伯仁声音停了停,继续道:“除了南边的营地被漠北骑兵袭击外,就是寿安公主在南燕与西靖交界的地方,被漠北的骑兵掠走了。”
姜令檀一怔,手指下意识掐住掌心:“掠走了?”
“她没有回西靖?”
“那武陵侯呢?”
伯仁不确定武陵侯与太子殿下之间是如何谋划,他沉思片刻如实道:“武陵侯知道公主被掠,已经连夜赶赴边陲。”
姜令檀倒没觉得十分意外,随即有些嘲讽轻‘嗤’了声:“武陵侯与寿安公主倒真是郎情妾意。”
伯仁把头垂得更低了,没敢答话。
她脾性一向好,少有这样冷嘲热讽的时候,明显是被气到。
“我若要出府可行?”姜令檀问。
伯仁明显十分为难,单膝跪了下去。
“姑娘莫要为难属下。”
“太子殿下吩咐,您不得离开宅子半步。”
“若想见华安郡主,属下可以派人去接。”
姜令檀也没有真的要为难伯仁的意思,更何况这种时候若大张旗鼓把陆听澜接过来,她也不知道用怎样的借口才好。
当初既然能应下与应淮序的婚事,陆听澜自然有她自己的骄傲。
“我知道了,你先退、”
姜令檀伸手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口中话还未说完,声音骤然僵住。
远处天边已经泛起一丝丝的鱼肚白,黛青色的天穹依旧沉得如同要压下来。
太子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肩头落了白雪,面容隐在黎明的晦暗中,眼眸中的深沉,浓烈得像是化不开。
他身上铠甲未脱下,背脊笔挺更显得骨架高大舒展,一步步朝她走来。
“外头冷。”
“怎么还站着。”
姜令檀拧着掌心,有些防备往后退半步。
她清凌凌的乌瞳里,皆是疏离。
谢珩就好像没看到她的动作一样,伸手理顺她鬓角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声音依旧清润:“善善,不要让孤说第二遍。”
姜令檀侧过身下意识去躲,要说生他的气,倒也不至于。
只是因为之前喂药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态面对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那样强势的事。
“殿下忙了一夜,该去休息。”姜令檀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孤之前说过,今夜会守着你。”
“再睡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