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笙白了他一眼:“你就不冷?冻死了,我回头嫁谁去?穿回去。”
贺知煜听她如此言语,甜蜜的涟漪在心里层层叠叠,他笑了笑:“没事,又不是全脱了去,一件外衣而已,你披上。”
李笙笙不接那衣衫,蹙着柳眉看向他,忽然站起身,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似有些生气,嗔道:“快些穿回去。”
贺知煜却又低头笑了。
李笙笙:“你笑什么?成日奇奇怪怪的。”
他看向李笙笙,眸中映着火光与她:“从前,好像想要的,是如这般的生气。”
第87章 追妻 她眼中的心疼又加重几分。
李笙笙奇怪道:“生什么气呀?”
贺知煜静静看着她, 只是笑了笑:“没什么。”
他紧紧挨着李笙笙坐下,揽过她道:“既是不肯披上这衣衫,那离得近些, 也暖和点。”
李笙笙没有反对,任他揽着自己的肩膀。她转头看向贺知煜,那人挨得自己很近, 好看的眼眸就在咫尺之间, 面上的柔情替代了一贯的清冷,他亦是专注看着自己, 像在一遍遍描摹她的轮廓。
似乎从前也很少有如此距离端详彼此的机会。
李笙笙有许多话想问,比如这几年他到底是如何过的, 比如为何如此晚才来找自己,比如究竟是何时才发觉自己很是重要,比如是否动过娶继妻的念头以及有没有过什么行动。
虽则她早在心里拼拼凑凑出了一个故事, 虽则他亦是把有些事情暗藏在了如今的态度里, 但她仍想完完整整确认一遍。
可她在他凝光注视下,又忽然什么都问不出。
火焰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照得山洞之中明亮又通红, 亦似欢跳进他的眼中熠熠闪动。
李笙笙有些不好意思, 转回过头, 伸出手烤火,没话找话道:“身上是暖和些了, 手却仍是冷。”
贺知煜拉过她的手握紧。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 他虽穿得并不比李笙笙多, 手却比她热上许多。
那掌上的温热向她指尖传递,他道:“给你暖暖。”他初时只是握着她的手,可犹嫌不够, 渐渐又拉到自己胸口,藏进了里衣之中。
虽是隔着厚厚衣料,李笙笙仍是有些羞涩,往外抽手,小声道:“不用了。”
贺知煜看着她,低音响在她耳侧:“同自己夫君客气什么?”
李笙笙嗤笑了一声:“什么夫君?哪儿来的夫君?”
贺知煜勾起唇角:“刚才可说要嫁我来着,我都听到了,你可抵赖不得。”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外面传来一声野狼的呼号,似乎就在不远之处。
李笙笙有些害怕:“这声音听得好近。”
贺知煜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李笙笙点点头:“咱们马就在门口树上拴着,这咬了马也便罢了,恐怕会发现我们,蹿进来。”
贺知煜倾身抱了一下李笙笙,站起了身:“等着我,先把这火熄了,以免把狼引过来。”
李笙笙神色有些担忧:“你小心些。”
贺知煜冲她笑了笑,便出去了。
他压低步子悄然走到洞口,先未现身,只借着月色探出半边脸,谨慎向外望去。
冷月下,贺知煜看见了不远处一双泛着杀意的眼睛。
是狼。
那狼静静伫立了片刻,望向马的方向,忽然抬头嚎叫了一声:“嗷——”。
紧接着,数十头狼从后面的林中踏着枯枝碎叶走了出来,眼中冒着森森绿光,于空寂的山野间幽幽亮起,犹如夺人魂魄的鬼魅。
两匹马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口中发出短促的低鸣,脚下哒哒原地踏着焦急的步子,却被绳索捆缚于树上,动弹不得。
贺知煜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亦是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从身上摸出那把刻刀,弓着身子悄步慢步走近了捆着马上缰绳的树边,借着树影与枝干藏身,快速割断了绳子。
做完之后,贺知煜从地上摸了两枚石子,隔空冲马臀上嗖嗖两下打了过去。
两匹马均被击中,吃痛受了惊吓,抬起前蹄高声嘶鸣了起来,于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同狼群的宣战,数双鬼火一样的黄绿眼睛腾的明亮了起来,阴诡森森。
那马嘶鸣之后,全都一跃向外冲去,把逐渐围上来的狼群一下冲散了大半。
那狼群亦是被吓了一跳,看守候已久的猎物竟然飞驰而去,不待反应便嗷呜嗷呜地追了上去,在月下划出一团团流畅的灰影。
贺知煜见狼群跑远,稍稍放了些心,他悄步退了回去。山洞中漆黑一片,贺知煜唤道:“夫人!”
“这儿,”李笙笙应道:“我听着那声音远去了,我先点上火把吧。”
说着,她敲了几下手中的引火石,飞起些火花,“嚓”得一声引燃了手中火把。
借着火光,李笙笙恍然看见一条暗影就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地方,与此同时,那暗影腾的一下跃起,直冲自己而来!
李笙笙惊呼道:“啊!”
饶是贺知煜一贯反应神速,此刻也已是有些来不及,他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李笙笙的身前。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眼前一花,他微一偏头,那东西的獠牙偏了少许,但仍是顷刻间便咬住了他脖颈与肩膀相连之处。
饶是他穿着厚重衣衫,那惊人的咬合力仍是震得他肩膀痛楚万分,半边尖牙翻开了他裸露在外的颈上皮肉,几乎就要咬透骨骼。另外半边亦是穿透了棉衣,翻出了里面雪白的棉花絮。
若不是刚偏头了少许,只怕那獠牙此时已咬断了他的脖颈。
两人甚至都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
与此同时,贺知煜手中的刻刀亦是发狠捅在了那东西的肚皮上,从胸至腹,堪堪割开一道长线,霎时它便血肉模糊。
霎时间,那东西吃痛,兽口微松稍许。
贺知煜抓住机会,不顾颈上痛楚,左手揪着它的皮毛从自己颈上拉开向后一甩,右手又猛的发动,一刀又一刀冲它的身上而去。
李笙笙怔愣了片刻,又马上反应了过来,她亦是掏出自己的碧彤针,冲那东西的眼睛上猛得扎去。
那东西呜呜地发出断断续续地声响,身上脸上血流如注,眼
中黄绿的光渐渐熄灭了,挣扎的四肢亦是停止了扑腾。
此时两人才借着丢下的火把看清,是一头狼。应当是刚才那群狼中的,不知为什么没有跟着狼群一起离开。
“你怎么样了?”李笙笙慌忙凑近,想看一看贺知煜的伤口。
“没事。”贺知煜摸了摸颈项,已不如刚才那瞬间的痛楚,却也已是血色一片:“该是没有咬到骨骼。”
李笙笙重新燃了火堆,以便看得清楚些。
“让我看看!”她愤然命令道:“永远都是那么几句,什么都说没事。刚才若是再偏上少许,整个咬上你脖子,可如何是好?”
说完,她看着他血流未止的脖颈,伸手剥开他浸了血的衣服,一副很是心疼的样子。又把一件衣衫撕成了布条,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
处理到一处敏感之处,贺知煜吃痛,轻声“嘶”了一口气,他看见李笙笙眼中的心疼似又加重了几分。
他一直默默无言,此刻忽然福至心灵,忽然想起竹安的话“该卖惨时可以卖”,看向李笙笙,试探说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从前比这凶险的场景多了。”
他偷偷瞧着李笙笙的面色,她似乎蹙了蹙眉,手下的动作亦是一僵,接着又继续了包扎的动作。
贺知煜心中一喜,继续道:“上次同金人作战的时候,我中了一箭,只差寸余便射中心脏了。还有一次,那刀擦着我的发边就过去了,我刚以为躲过一劫,结果后背还有一人一刀砍了上来,还好旁边的副将一剑捅穿了那人,没让我伤得太厉害。”他耍宝一样继续往外倒豆子:“还有那次,那次有刺客去刺杀萧明征的时候,我挡在前面……”
李笙笙止不住得跟着他的语言想象些可怕画面,她终是受不了了,彻底停了手中动作,愤愤道:“你管他做什么?他算什么?!”
贺知煜住了口,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笙笙。她面上已是一片十分明显的心疼之色,可比他想的还要夸张,火光跳动中,他看见她眼里竟泛起了一层潋滟水光。
贺知煜蓦得惊了,没想到自己这些话冲击力竟如此强,他不忍心了,于心中暗骂自己该死,一把拉过李笙笙揽进了怀中。
“诓你的,没有那么夸张,想让你心疼来着。”他喃喃安慰道。
她却依偎在他怀里,一句话也未说。过了片刻,李笙笙又为他继续包扎了起来。
因着血腥气重,两人担心引来狼群去而复返,又收了东西,快速换了个隐蔽山洞,一直挨到了天亮,才出来行走。
没有了马匹,两人只能步行,山路崎岖,却也一直在向着盛京城中的方向。
就这么走了半日,终于走到了一处还算宽阔平整的路,贺知煜看了片刻,忽然道:“这段路我来过,上次去南洲回来的时候,有经过这里。咱们顺着这路走,没准还能碰上些商队。”
李笙笙却很是关心他的伤口情况:“你那伤口如何了?走了半日了,没有崩开吧。”
贺知煜:“夫人包扎的好,一点事情都没有。”
李笙笙不甚相信地看着他。
贺知煜笑了笑:“真没有。”
李笙笙这才放下了心。两人沿着这道走了许久,忽然一列商队从远处道上而来,看起来声势甚是庞大,马蹄声车轮声混杂一片,似有数匹马车,有的是坐人的车舆,有的拉着货物。
两人不知是否是敌人,躲在树丛中看了片刻,贺知煜忽然道:“该是从南洲过来的商队,里面有两个护卫是我上次雇佣过的。”
他转身对李笙笙说:“夫人先等片刻,我前去探探。”
贺知煜从树丛中走出上去攀谈,那两人认出了他,记得是上次舍得给大价钱又客气的京中官员,皆是热情同他打了招呼,又把他介绍给了商队的头领。
他们确实是从南洲出发来的,此次除了送货之外,亦是带了不少南洲特产,打算去远地售卖。
贺知煜说自己是同友人出来游玩打猎,在山中迷了路。他询问可否搭乘一段到盛京城中,几人欣然同意,还给他腾了两个车舆中的位置。
“还有一事,还请诸位朋友帮知煜隐瞒。”贺知煜道。
那头领知晓了他的身份,客气道:“贺大人不必客气,请讲。”
贺知煜:“知煜此次出来,是为着办些朝中事情,还请各位不要同任何人提起见到我之事。”
头领笑道:“一定。”
一切准备妥当,贺知煜喊了李笙笙出来,两人上了车。谁知刚走了片刻,便遇到了数个拦在路当中的人。
“巡查!停车!”
贺知煜心道难道是山路上还有官兵,怎么之前走这路时未见。他悄悄从窗帘缝隙看了一眼,发现那巡查的竟是山匪,有三四个他之前在寨子中见过。
这些人一个个面上凶神恶煞,全都带着长刀,似是在搜捕什么人。
贺知煜对着李笙笙悄悄比了个“嘘”的口型,握紧了李笙笙的手,又摸出了刻刀。
“你们干什么的?”一个独眼山匪问那为首的领队。
“哼,”那领队也不是个好惹的,停了车队,从鼻子中哼出一声:“我们是南洲来的商队,这条路,本就是同你们约好的特定之路,每年都要同你们交上千两才保我们通行无阻。怎么,这下半年的通行费六月才交过,如今崔哥便又缺钱了?”
那独眼山匪怒道:“怎么跟老子说话呢?还敢提我们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