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去的人可以占了自己作为妻子的位置,而那个人的女儿,如今又要来抢夺她一双儿女的位置。
那日在马球场上她便见识了,她同她母亲一样,擅长驱策男子,为她效力。
黎夫人心中一阵恼火,走上前去从颜如朝未防备的手中,一把抢过了那盒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那盒子乃是铜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里面的东西纷纷弹了出来,落了一地,像她早碎得稀烂的心。
颜如朝怒道:“你做什么?!”
黎夫人亦是怒道:“你又是做什么?传承你的衣钵,什么意思?日后你这乐府令难道还要承继给她不成?!别忘了,她只是个女儿!”
大盛乐府令明面上是人才选拔,但多年来基本都是在颜家承袭,由老乐府令退下之时举荐新的乐府令,再走一番流程便是。颜如朝自己便是从父亲手中接过的这乐府令,黎夫人一直等着自己的儿子能接此重任。
颜如朝冷笑道:“女儿又如何?大盛历史上连女皇都有过,出个女乐府令又如何?!好过你生的那个没有习乐天分,做事畏畏缩缩的儿子!可有半分像我的样子?!”
黎夫人哽咽道:“你在外面,成日吹嘘自己恋慕那个女子也就罢了。如今,你对自己的儿子便是半分情分也没有了么?!”
“你若是如此想,我也没有办法。”颜如朝冷冷道:“我今天便告知你,我打算认回笙儿了。”
第82章 追妻 其实是为了你。
女户参与复选的事情解决之后, 李笙笙开始一心一意筹备皇商复选所需的十几件样物。
这日,李笙笙得了沈工师的消息,说是在之前的初版样稿上已是又做了细稿, 已把样物个中精细细节全都补齐,每件样物都制了六张细样,并初制了些简易样物, 请李笙笙来看看。
沈工师亦是一阵言语暗示, 请李笙笙带素月一同来。李笙笙这才知晓原来两人之前闹别扭,仍是没有和好。
李笙笙得了此重任, 先是询问素月缘由,素月却含糊其辞没有说, 她便想着那沈工师是个为人正直但性子有些较真之人,许是两人之间言语上有何误会,又都是安静不多说的性子, 还不如当面说个清楚, 便对着素月一阵软磨硬泡,终是请动素月同自己一起去看了。
“李掌柜来了,”沈工师同她打招呼道。他虽算是李笙笙雇佣来的匠人, 却也从没跑出门来相迎过, 今日却特意出了小楼来迎接, 李笙笙知道自己是沾了素月的光。
沈工师又对着旁边的素月微笑道:“阿月也来了。”
素月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闷不吭声地同李笙笙一起进去了。
素月是个性子温和之人, 李笙笙真有些好奇沈工师怎么能得罪她至如此。
沈工师有些讪讪的, 只能跟着二人一同进去了。
“这是新制的样稿, 还远不算终稿,但我觉得可以给掌柜一观了。”沈工师递给李笙笙厚厚一叠子纸稿,上面样式、尺寸、宝石等等都精细标注极为清楚, 每件样物亦有上下左右前后至少六张样图。
“这还不算终稿?”李笙笙惊叹道:“也是太精美绝伦了!”
她细细翻了每一张样稿:“我瞧着真是没什么可改了,但这次是宫廷选拔,咱们也都没什么经验,我送几张给宁乐看看吧,让她帮忙掌掌眼。”
一直在旁没说话的素月忽然道:“是需看看,以免有些人存了旁的心思,做得不用心。”
沈工师皱了皱眉,说话的虽是素月,他也不愿任何人质疑自己于此上的用心:“阿月,你怎么能如此说?”
素月却看向他,不在意道:“我说得有何不对吗?”
沈工师没再反驳,但又一副气闷的样子,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李笙笙本想缓和下气氛,继续聊了半天仍是不行,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便带着素月离开了。
出来后,李笙笙疑惑问道:“你和沈工师到底怎么了?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啊,最是紧要自己做的那些东西,你如此说他,他指定是不悦的。”
素月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她有些极为少见的恼火:“他同我说,等这选拔皇商的事情过后,可能就要离开李记了。”
“离开李记?”李笙笙惊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情,原来素月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为何啊?”
素月蹙着蛾眉,很是烦闷:“说是……说是在李记所有东西都是熟稔了,再没什么精进空间。”她叹了口气:“谁知道啊,许是托辞吧,从前旁人不是高价请他还不走呢?我就是生气他怎能如此没有义气?几年的情义说丢便丢了。”
李笙笙沉思了片刻,道:“素月,沈工师是与咱们不同的。我们两个这么些年来都是相依为命的,感情深厚,自然你是觉得不管做什么两个人都该在一处,但他所求却不同。”
她看着素月道:“这不是你二人间的问题,反倒是我这个做掌柜的没考虑位的问题。”她笑了笑,又柔声哄道:“可别再为着这事情闹别扭了,不然我该请罪了!”
素月:“我不管,反正我同他说了,若是要离开李记,便别想着两人日后能在一处了!”
李笙笙笑了笑,把这事情记在了心上。
……
贺知煜来到了宁王府上。
他本不欲同宁王和照王任一一方显示交好之意,开始想着不如同萧明征一般,尚未确定背后支持哪方之时,最好还是维持他一贯的冷淡。
但贺知煜自从自己开始制香之后,对香料的气味极为敏感。
那日宁王到他身边敬酒以示尊重之时,因为离得近,他似乎闻到对方衣上似沾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奇异香气,那仿佛是西南凌王所据之地所产的名贵奇香万和香的味道。
因着极为稀少贵重,一般仅供皇室。此香主要为焚烧所用,许是衣上沾了少许味道。
贺知煜有些疑惑,怕自己未闻真切,想来宁王府上碰碰运气,探查一番。
他佯作在宁王府中看了一会儿字画,宁王一直相陪。
宁王与贺知煜聊笑道:“原来贺将军的家姐便是这两年凭着那幅墨宝《时雨》名扬四海的书法大家贺清娩,如今她的字真乃是千金难求啊。”
贺知煜淡如远山的面上浮起一丝浅笑:“殿下过奖了。”
宁王恭维道:“贺将军的家姐真乃女中豪杰!”他语气自然,仿佛之前从未在贺知煜面前质疑过女子搞这些“出格之事”。
贺知煜对宁王又客套了一番。
他虽对宁王无甚好感,却瞧着对方很有些攀附之意,便顺水推舟道:“今日与宁王畅谈甚是投机,只可惜我身为使臣,于这皇宫内外行动多有不便,不能常常相谈。”
宁王听音知意,慷慨递给他一方金牌:“贺将军若不嫌弃,不如收下此物,凡见到者,皆知是我宁王所给,必不会有人阻拦你的行踪。”
贺知煜假作客气了一番,仍是收下了。
他细心在走过的院落中观察了一番,并未再闻到那香气的影子,连宁王身上之前那若有似无的一点,仿佛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再未出现。
就在他以为自己疑神疑鬼准备起身告辞之时,忽然一仆从来报:“宁王殿下,有一商户来
求见。”
宁王皱眉:“商户?不见,没看见有贵客在此吗?”
那仆从却未动,面色似乎有些为难。
贺知煜见状,知道可能是不适合自己听到之事,告辞道:“我也待了许久了,便不耽误殿下的正事了,改日再会。”
他起身经过那仆从,一阵万和香的香气扑面而来。
许是那香燃在内室之中,宁王出门许久,身上沾染的味道散了。而那仆从似一直在内室中忙碌,才于衣衫之上沾染更多。
贺知煜假作无事发生,淡然离开,心中对宁王多了几分真切的怀疑。
他走后,宁王问那仆从:“说吧,什么商户?鬼鬼祟祟的。”
那仆从道:“是那制衣行当的掌柜吴寒衣求见,想给殿下您送些礼的。他本是之前的内廷司总管张延铭引荐的,如今这张大人革了职,殿下看,还要见他吗?”
宁王皱眉:“不见,都是些巴结之人,我宁王府还不缺,让他走吧。”
那仆从听闻宁王说不见,正准备出去回了那人,宁王却忽然问道:“我记得因着宫中衣料多由外邦所采,此次皇商选拔没有制衣行当啊?怎么记得上次张延铭说是个选皇商的?”
仆从答道:“上次张大人说是此人入选的是首饰头面的行当。”
“哦。”宁王想起看过的那些独立女户的呈报文书,那个叫李笙笙的便是首饰头面行当的,忽然想到便是自己不好直接出手,能鼓动些人恶心这女子一下也是不错,同一行当该是有些办法,自己手上也能干干净净,遂道:“那便见见吧。”
……
贺知煜从宁王处出来,便去寻李笙笙了。
已至冬日,街上不少隆冬小吃已经开始贩卖,贺知煜觉得李笙笙似乎很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便给她打包了不少。
这个时辰李笙笙一般都在琼华宝肆,贺知煜便过去碰碰运气。
此时还有些早,琼华宝肆还在营业的时辰之内。从前他过来寻李笙笙,基本都是到了打烊以后。
贺知煜一进门,那方管事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哎呀,这不是贺公子吗?怎么之前订的货,剩下的后来也一直没来取呀?今日便是来拿的吧!”
贺知煜早把自己还在这里买过些首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道:“哦,那个不急,李掌柜在吗?”
方管事不知他怎么进来便要找李掌柜,但好歹也是大主顾,怕是要谈大生意,往里指道:“掌柜在里面呢。贺公子稍等片刻,我进去问问掌柜此刻是否方便出来?”
贺知煜听见李笙笙在里面,直接道:“不用,我与她约好了,我进去找她吧。”
方掌柜听他如此说,有些狐疑,这贺公子也不知是何时怎样与掌柜约好的,却也不好直接质疑,只能看着他信步走了进去。
“方掌柜,这不是从前那个人吗?!你怎的放他进去了?!”店中一个伙计看着贺知煜进去了,赶忙凑到方掌柜的身边,一脸慌张地在他耳边悄声道。
方掌柜瞧他挤眉弄眼,模样夸张,惊讶道:“哪个?!”
那伙计面色为难,左右看了下似乎没人关注到:“就是那个!之前跑进去喊掌柜是他夫人那个!拦都拦不住!”
方掌柜嘴张成了鸭蛋状,原来店里一直传闻中的那个人竟是这位自己亲手签下的大主顾?!他恍然想起这人上次来时,似乎是同掌柜之间有种微妙的氛围。
贺知煜走进去,见李笙笙没关门,正站在窗前似乎想着什么。
“笙笙,”他唤道:“想什么呢?”
李笙笙转过头,看见是贺知煜,笑了:“你来啦。”
她看着贺知煜把手中提着的吃食放在桌上,似乎仍在想着什么,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忽然道:“等……等汴京使团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同他们一起回去?”
贺知煜肯定道:“是要回去,虽则是在休沐,也得同皇上复个命。”
李笙笙:“哦。”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复完命呢?还来吗?若是还来,那等休沐完了呢?又要如何?
李笙笙之前没有问过贺知煜这个问题,她私下里其实有些不算特别成型的设想。选上皇商只是她的第一步,她想着要把自己的生意拓展到更远的地方,要让邻邦也都开遍李记。
而她所熟悉的汴京便可以作为下一步的计划。
如此连李工师的问题也许可以一并解决,汴京历史悠久,首饰文化更是源远流长,在盛京已几乎没有比李记更强的所在,而去到汴京却仍有许多可以精进学习之处。
但她仍缺一个态度。
贺知煜却也没有等她继续发问,自顾自解释道:“等复完命我再回来。如今天下太平,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汴京也没有了不得的事情等着我,我倒是觉得在盛京待着有意思。回去同萧明征好好说说,我为他卖命卖了这么久,将领也帮他培养了不少,该是能放我做个闲人。”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承诺得太满,需得实事求是,坦言道:“只是,若是有预料不到的急事,偶尔还是得回去的。这两年,假如真是战事又起,我也担心自己那帮将领还欠些历练,仍是得亲自去,再过几年可能便好些。”
李笙笙没有说话。
贺知煜有些搞不清楚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他又担心自己说这些话实在是给李笙笙太多压力:“我主要是为自己,你也不用多想,我想尝试些别的了,换些活法,也不要总是只在战场上吧,这些年也很是累了。”
“不是为了我?”李笙笙笑了:“真不是?”
贺知煜发现李笙笙越发喜欢故意问他些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仿佛要让他把曾经没有开口说出的情话全都一股脑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