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情不自禁松开少女的手腕,准备付诸行动,伸手想要去楼她细腰的时候,终于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的季窈左手重获自由,看准时机,一拳重重地打在面前起了歹念的人身上,南星疼得往后一退,唇瓣离开少女脸庞,还没来得及睁眼,脖颈处又挨上一记手刀,他闷哼一声,顺势倒在床上,捂着脖子疼得直吸气。
季窈从床上站起来,指尖下意识触碰到自己被南星吮吸得略发红肿的唇瓣,有些失神。
她这是被占便宜了?
可恶!
“醉鬼,敢调戏我!”
看着南星还在床上呻吟,她气不打一处来,半跪上床去又准备揍他解气。少女力气虽大,比起习武的男子还是稍微落了下风。南星此刻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一个灵活侧身躲过季窈递过来的拳头,顺势按住她的腰身嵌进床榻里,也不主动做什么,只一下一下躲着她伸过来的拳脚,像是在陪她玩一下。
季窈见自己每一次出手都被他躲过,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自己,盛怒之下出手更加着急,失了分寸,渐渐地有些撒气了。
“你欺负人!”
她这一生气,南星知道自己有些玩过头,赶紧松手想要起身,被季窈一把抓住衣襟扔到床上,自己则是直接迈开双腿,跨坐在少年上头,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指尖用力。
“嘶……师娘,疼。”
他还好意思喊疼?
季窈又用力一分,看着自己的指甲在他脸颊两侧留下掐印,垂下的发丝轻扫少年脸庞,撩拨着他的心弦。
“酒可醒了?”
原来她以为自己还醉着,那岂不是很好骗?
被季窈压在身下,少年此刻心里暗爽,嘴角上扬根本压不下来,他看着季窈那张活色生香的脸,表情说不出的憨态可爱,决心装疯卖傻到底。
“什么酒?师娘嘴里的酒吗?”
“还说!”
以为他还醉着,季窈也没打算真把他怎么样,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转而伸手去捂他的嘴,恶狠狠道:“今日我亲你,和你亲我的事,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发狠威胁他的样子在南星看来不过是小猫撒娇,实在令他爱不释手。少年睁着双眼,不住地点头。
下一瞬,少年身上的重量消失,季窈站到床边拍了拍衣袍,准备离开时,身后又传来南星带笑的声音。
“夜还长,师娘这就急着要回去了?”
回头看去,床榻上的人目光悠哉,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季窈骂了句“醉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好似做贼心虚一般,将头探出去,见四下无人,才带上门走出去。
此时前馆已经到了打烊的时辰,京墨看着伙计们收拾好馆中各个房间后回到后舍门口,刚好撞上从南星房中走出来的季窈。
“掌柜。”
嘶,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季窈懊恼转身,对上京墨审视的眸子。
“南星如何了?若是还难受着,我再去厨房给他热一碗暖胃的汤。”
“不用,他没事儿了。”何止没事儿,还知道强吻别人,真是厉害的很呐。季窈心里默默念叨着。
“那就好,”说着,京墨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季窈面前,她接过看来,信封开口处已经被打开过,“这是赵大娘子又差人送来的书信,说是甄员外仍旧被那个穿红衣裳的外室迷得晕头转向,这几日还专门打了镯子,猜测是要拿去送她,让我们赶紧趁早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将之打发掉。”
官员擅自私藏规定数量以外的妾室,被告发到官府那边,可是连官帽都要丢掉的,可见即便如此,也挡不住男人好色的本性。
“那这几日便叫蝉衣去盯着那个甄员外,一有动向,我们就立刻跟着去看看,说不定能一举两得,把陈无忧的尸体也找到。”
两人刚说完,另一张满是字迹的纸又递到季窈面前,抬头,正好看见杜仲平静的面庞。
“蝉衣写的,说是你让他去查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季窈想起来了。
“对,我让他帮忙去看一看陈三和林生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顺便也打听一下周围邻舍对他们的印象。”
展信看来,陈三家附近的邻居都道陈三常年孤寡,因为没钱的缘故年纪三十了也没能娶上夫人,直到捡到陈无忧这个孤女,他就更没了娶妻的打算,一心就放在照顾陈无忧上。不过邻舍还提到说两家人做邻居这么多年,她见到陈无忧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偶尔看到她跑出去玩一阵,回来的时候也会被陈三堵在门口训斥,问她为什么要偷跑出去之类的话,想来是这个当爹的陈三管教甚紧。
红衣女子?他们没见过,邻舍说陈无忧那孩子非常讨厌红色,甚至有一次她院子里晾的红色被褥都被她偷偷用小刀划破了。
至于林生,他就住在离东街不远的麦子胡同,据说也是个深居简出的人,每日哪怕是挑着担子沿街卖货也不会像其他商贩一样大声叫卖,只默默地在街头巷尾走着,遇到谁叫他便停下来。至于婚配,邻舍倒给他介绍过几次,每次都被他以自己配不上人家婉拒,时间一长,便没人再去过问他的亲事。
“有一件事比较蹊跷。”杜仲神色自若,眼里却有暗波流动。
“何事?”
“……麦子胡同曾经闹过鬼,有个打更的老汉曾经见到一个红衣女鬼出现在胡同口,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不仅是他,后来还有一回,一个喝醉酒的官差深夜回家也瞧见了,只是他第二日醒来含糊其辞,家里人只当他是喝醉了出现的幻觉。现在想来,可能也与这个红衣女子有关系。”
又是红衣女鬼,未免太巧了。
将两封书信捏在手里,此刻能不能挣到赵大娘子的钱和能不能帮杜仲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没那么重要,她只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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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天,暑夏长夜,雷雨声不断。每每看到蝉衣一袭黑衣,举着油纸伞孤身一人从坠丝成线的雨帘之中,缓慢走回南风馆大门时,季窈就知道那日计划落空,甄员外没有去到城郊外与红衣女子私会。
到了第八日,大雨将歇,馆里人影稀疏,只有两三桌客人在大堂里吃茶,看着他们从外面请来的戏班子排的新戏《折红杏》。南星在后舍找一圈没见着人,走出来时,正瞧见季窈趴在柜台里,翻着账本唉声叹气。
“哎,这几日流水也太少了,老天爷你要是还怜惜我,就快别下雨了吧。”
青衣薄纱扫过柜台小门,明媚俊朗还穿着自己新制好衣裳的南星一弯腰钻进柜台,与少女并肩而立。
“师娘,我……”
他刚一钻进来,季窈就条件反射往旁边一躲,他再靠近,她就再躲,如此再三,将少女逼至酒柜旁边,再无别处可去。
“师娘你躲什么?”
季窈翻一个白眼,拒绝抬头看他。
“怕你酒后失德。”
“我没喝酒。”
“啪”的一声,少女将账本合上,无奈看他道:“那也离我远一点。”
“为何,是怕我把那日你亲……唔……”
玉白纤长的一只手将南星嘴巴捂住,季窈变了脸色,一边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一边不忘四处瞧,看见大堂内其他几个人都不在,这才安下心来。
“不是让你不要说吗?”
鼻息间,一股淡淡的花香气袭来,南星眼神温柔,轻轻将少女的手拿开,温声道:“师娘今日擦的什么香,好香啊。”
她低头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香包。
“是茉莉花,白日闲来无事,去麦子胡同寻林生的时候买的。里面的茉莉花还是刚摘的呢,你瞧瞧。”
这一招转移话题颇为有用,南星正欲与季窈再聊些什么,只见蝉衣几乎是用跑的速度进了大门,看他神色紧张,季窈立刻兴奋起来。
“甄员外出城去见红衣女子了是不是!”
第24章 夜探 听得人面红耳赤。
戌时三刻,夜幕低垂。
盛暑的夜来得迟,南风馆每日打烊的时辰也从戌时延长到了亥时四刻,以最大限度装下少男少女们难以入眠的夏夜。
季窈与南星、杜仲两人一起赶到城郊外的竹林时,不远处院落外侧破败大门上那盏旧灯笼已经亮起来,在漆黑的夜色中随微风不时左右晃动,显得诡异又萧瑟。
今天白日雨才刚停,是以天上此刻层云密布,一丝月光也无。季窈三人不敢点等,就这么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深处,神经紧绷。
“他们当真在里面吗?”
“嗯,”不知怎么的,南星面色微暇,看向季窈的眼神带着不自然,“掌柜别出声,仔细听。”
她在夜色中凝神静听,果不其然听到那扇亮起微微烛火的窗户里传来类似有人在里面小声呜咽的声音。仔细思考了这声音的来由,少女倏忽然红了脸。
啊,他们是在……在那个啊……
宅院里,兴许是常年痰症的原因,甄员外的声音粗旷难听,十分好辨认,倒是女子的声音,尖细隐忍,她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但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们不进去吗?”
直接将两人抓个正着,一一问来便一清二楚了。
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门内飘出来,三人盯紧细看,正是陈无忧的游灵。她表情痛苦,一直用左手捂着右手手腕,不知道是何用意。
“不会每次甄员外在里面与红衣女子私会的时候,陈无忧都在里面看着吧?”
想想真是让人不适。
杜仲看一眼季窈,眼神中透着嫌弃。
“我们一不是甄员外的夫人,而并非红衣女子的家眷,贸然冲进去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打草惊蛇。既然甄员外没有见过陈无忧,那现在杀死陈无忧并且将尸体藏起来的人最有可能就是那个红衣女子,只有知道了她的身份,我们才能借此机会找到陈无忧的尸体,从而指证红衣女杀人藏尸。”
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季窈点头之余,只觉得加在杜仲身上的谜团又多一个。
他到底会是什么人?
“快看!灯熄了!”
随着南星的手指方向,三人看着窗户里的烛火被人吹灭。本以为不久后两人就会先后从里面走出来,没想到里面竟然隐隐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甄员外的声音尤为明显,显然是被红衣女的什么话给激怒,大声回应着什么,接着又传来玉器掉在地上摔碎的声响。
蹲守在门外的三人面面相觑,正犹豫要不要再走近些时,甄员外穿戴整齐,面带愠色先从门里出来,拐过对面竹林走进羊肠小径,没了踪影。再过一会儿,怀中抱着一个包袱的红衣女脚步匆忙地出现在三人眼前,亦是走出院落后选择与甄员外相反的方向而去。
“走,跟上她。”
因为夜深人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三人猫腰跟在红衣女身后不敢靠的太近,生怕会被她察觉。
红衣女黑发披肩,完全将面容遮挡住,这一路上季窈想尽办法也没能看清她的长相,三人跟着她从南城门进来一直走到东城,沿着两侧开满月季的小径拐过集市街,进了胡同。
越往里走,季窈越觉得此地好像她也来过。不仅如此,好像自己身上茉莉花香包的香气越来越浓了。怎么回事?
等等,这不是麦子胡同吗?
她激动得扯住南星衣袖,两眼放光。
“这里是麦子胡同,那个卖货郎就住在这里。”
南星并未过于在意她在说什么,目光只落在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上,心里暗自高兴。
“掌柜若是害怕,可以躲在我身后。”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嘘。”
杜仲转过身来,示意两人闭嘴,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再转身,才发现不远处的红色身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