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案中藏案 杜郎君要离开,你快劝劝他啊……
还是那间熟悉的审讯房。
季窈摘下斗笠自门外走进来,瞧见严煜还如同前几日那样一身官服坐在桌内,只不过面前跪着的人变成了通判周正仁和身边一个穿着囚服的男子。
神域之中,通判这一职位相当于府之副职,表面上说是矮知府一等,实则与主官并无上下级之分,甚至在监察督办一责上能起到监督知府、知州的效用。可惜他并无实权,在民生一事上不能违抗主官,加上周正仁此人平日里仗着严煜事事亲力亲为,乐得做个闲散小官,所以如今被逮到逮到犯错,跪在严煜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见季窈进来,严煜眼中微光闪动,冷峻表情稍稍缓和,示意她到一旁太师椅坐下,同她温声讲来。
原来这几日察觉出周正仁状态有异,倒像是对花魁被杀一案尤为上心之后,严煜就一直派李捕头找人悄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昨夜亥时四刻,正值大牢两队狱卒交班,全部都堆在门口脱、穿官服,取、带佩刀之际,随便找了个由头独自一人进到大牢里,说是有话要问一个因打家劫舍入狱犯人的话。门口负责监视周正仁的捕快意识到他此举另有目的,在大牢门口蹲守片刻,果然在约莫两盏茶功夫之后等到一身穿寻常百姓布衣的人低着头从大牢里走出来,当场被捕快逮住又押起来。
接着大牢里传出声响,像是有人在里头叫喊说丢了人犯,他这才押着犯人重新回去,看到周正仁一脸错愕,指着捕快和他手下抓住的犯人颤抖不止,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别提多难看。
狱卒们说他们换好衣服戴好佩刀,刚走进大牢就听见周正仁在最里面大喊,说什么来人呐、出事了,于是所有人径直穿过门口直接往最里面冲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逃脱的犯人此时就蹲在门口转角的角落里,等他们全部冲进去之后,自己立刻拐过大门就溜了出来。若不是门口还有个捕快,犯人此刻恐怕早已逃之夭夭。
最开始他还强撑着妄图敷衍过去,直到牢里声响惊动牢头和其他官兵,以“有犯人从大牢逃脱未遂”之名上报到严煜这里,他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遮掩不过去。
“那牢门上的锁明显是被硬物砸断,可犯人被关在里面,根本无法接触到石块、刀剑,再加上他套在囚服外这件不知从何而来的布衣,周通判你私自放走死刑犯人,协助他逃出大牢一事证据确凿,不容你抵赖。快说,你为何要将他放走?”
严煜疾言厉色,一拳锤自在面前黄花梨木桌上,震得面前跪着的两人皆哆嗦一下。
周正仁吓得抖若筛糠,支支吾吾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回严大人,是……是我昨夜进到大牢之后,正在此犯人隔壁找犯人问话,谁知他突然从旁边掐住我的脖子,威胁我不放他出去,他就要掐死我,所以我才、我才……”
“你真当本官三岁孩童,好骗得很?”严煜敛神起身,将桌上一叠写满蝇头小字的信笺扔到他面前,“周通判,你我共事算起来也两月有余,怎会不知我查案从不分白日黑夜?我已连夜派人去到你府上,将你近日所有接触之人的名单都一一调来,其中就有你身边这位死刑犯的娘亲莫氏。她来找你的目的想来并不难猜,所以你如今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将她儿子放走,其背后的原因想来也并不难猜吧?”
少年郎一个转身,眼神如剑似刀,凌厉地刮在周正仁身上,“说,那莫氏到底拿住你什么把柄?你近日对花魁一案如此上心,又是否与那尤伶被杀有关?”
周正仁看着面前信笺上写满自己这段时日所有来往之人名字、来往缘由,以及自己家中出入进账、花费银两明细账目,其中有好大一笔未登记在册,标注用途的钱银上写着晃眼的“去向不明”四个墨黑大字,朝严煜连连磕头,表示自己是被冤枉的。
严煜一脚踹在周正仁胸口,脚尖抵住男人胡子拉碴的下颚,面露狠色,“好,周通判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官就再送你一程。来人,带莫氏进来。”
眼看着身侧死刑犯的娘亲莫氏被捕快押着走进审讯房,两人眼神交换之际皆惊恐万分,周正仁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来,先一步承认道。
“求大人饶命!我、我说!这些年我沉迷喝花酒、逛青楼,这其中就有那死掉的花魁尤伶……我将家中田产、夫人嫁妆花得七七八八,不得已就借口春旱为由,加重龙都城内各家商户每月征收税银,私下挪取以抵用我平日里消遣的亏空。莫氏不知从何得知此事,以此要挟我将她判了死刑的儿子从牢里放出来,所以我才会犯下这糊涂罪。”
说到这他抬起头来,宛若一条濒死求生的鱼一般苦苦哀求道,“我会变卖祖产,将所有额外征收的赋税都归还给商户,但求大人饶我一命!”
一旁两鬓斑白的老妪听他如此说,眼神里惊恐与害怕不减,只呆愣地沉默着,一边落泪一边抓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不放。
别说严煜,就连第一次在旁听审的季窈对于周正仁所言也一字不信,少年郎走到莫氏身边,居高临下看她,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莫氏,周通判所言皆属实吗?”
接过周正仁递来的眼神,莫氏知道他对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不甘心地点头,接着突然将儿子抱在怀中,哭哭啼啼道,“大人,求你开恩,饶我儿一命吧!我愿意替他去死啊大人!”
季窈看着母慈子孝的一幕在这审讯房中上演着实诡异,悄悄偏过头去问严煜道,“莫氏之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被判死刑?”
“入室行窃,被发现后烧死屋主一家四口。”
那确实该死。
那周正仁见莫氏点头,立刻松下肩膀,长舒一口气的模样落在季窈眼中,女娘漆黑如葡萄的眼珠滴溜转几圈,故作媚态,当着一众人的面朝严煜贴上去,娇滴滴道,“周通判这些年在龙都任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贪些散碎银两,大人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非要治他的罪不可?要我说,如今有个现成的死刑犯在大家面前摆着,正好可以利用他将所有罪名一并揽在身上,杀了他之后再让周通判把钱都吐出来充入府衙,给大家伙都涨涨月俸,至多再打赏些安葬费给莫氏就行了。两个里头如果非得死一个,那一定是这个死刑犯,大人意下如何?”
严煜听她娇声媚态,满嘴胡说八道,一时吃不准她葫芦里所卖何药,不知道该同意还是该拒绝,只是顺势搂住她纤细腰肢,侧过脸饶有兴致地瞧她。
周正仁听季窈此言颇有些拱火的嫌疑,但又觉得她这个说法若是被严煜采纳,至少自己能捡回一条命,正抓耳挠腮揣度季窈这话背后意图之时,一旁莫氏听完季窈的话,只抓住她话中“两个里头非得死一个”这句,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周正仁忿忿道,“何以死的必须是我儿,周通判那个狗官也犯了案,他也该死!”
季窈见她上钩,赶紧阴阳怪气说来,“周通判不过是贪了几个钱,又没有杀人,怎能与你儿天大的罪名相提并论?”
“他怎么没杀人?他杀了人!”
说罢她双膝弯曲,不顾周正仁完全变了脸色在一旁吵嚷,“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僵硬的泥砖地上,朝严煜连磕三个响头,直至眉心乌青一片,眼神也由方才的警惕变得悲情。
“知府大人,若是老身将通判大人所犯之罪悉数道出,可否换我儿一命?”
见季窈的激将法起效,严煜勾唇,向怀中女娘递来欣赏的眼神,然后松开她起身,站至莫氏母子面前,嗤笑一声。
“当初你自以为拿住周通判把柄,与他串通犯下劫狱此等砍头大罪不说,如今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本官?你不会真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与周通判一样,在花魁尤伶被杀当晚亥时都曾外出,直至子时前后才被邻舍听见你回家的动静。若我说是你与周通判联合起来将尤伶杀害,再以此要挟他今日劫狱,你觉得你还有任何活命的机会吗?”
他一番话不光将周通判与莫氏完全震慑,季窈也面露惊色,略张开嘴唇愣在原地。
原来他早就调查过周通判和莫氏那晚行踪,心中怕是早就有了眉目。
莫氏被两人接二连三的说法激得方寸大乱,再顾不上什么隐瞒还是威胁,连连摆手否认,“大人明察,我那晚只不过是想找机会接近周通判,用贪赃一事与他谈判,乞求他能设法将我儿救出。谁知道我一路跟在他身后发现他只身去到东郊别院,进了那行首的屋子之后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争执的声音,待他重新将房门打开,那行首已经背对门口倒在桌上,我上前查看时发现人已经断气。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周通判一人所为,绝非我与他联手,望大人明察!”
周正仁听完莫氏的话,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下去,回想起当时情形,又好似想起什么,直起腰身吼道,“不是的!我……我走的时候她还没死,再者我记得大人您验尸所得结果说尤伶身上还有刀伤,那就一定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
季窈与严煜一人一句,轻轻松松将两个各怀鬼胎之人嘴里真话都掏出来,在场衙差捕快皆投以赞赏的目光。少年郎与女娘相视一笑,坐回桌内轻声命令周正热仔仔细细、一点不漏的重新说来。
“那晚我受尤伶邀约,坐在暖春阁二楼外台屏风内,按说好的金额数目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打赏。因为我本身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银子已经太多,那晚我只拿得出二百两,她也没说什么,只再给了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让我在最后献舞一环内将自己的二百两连同这张银票一同打赏出去,就算是帮了她大忙。”
“谁知她夺魁之后,差人给我说送来一封书信,说她这次之所以能夺魁,全靠她自己另找了七八个人假充恩客,拿她自己的钱打赏她自己,根本指望不上我,还要我将她找人冒充恩客的钱包圆,否则就要揭发我私收赋税一事。可是我哪里还拿得出银子啊?所以我只好按她信上所言,亥时四刻前后到东郊别院找她。”
“我到的时候她已在房中喝得烂醉,见我来了态度十分不好,吵吵嚷嚷着要我赶紧走。我叫她不要揭发我,她还一直捂着脑袋骂我,要把我推出去,所以……所以我就……”
季窈听得云里雾里,有些吃不透尤伶的意思,听他说到这里,心惊道,“你就如何?赶紧说啊!”
周正仁瘫坐在地上,手上镣铐落在砖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一时情急,用力推了她一下,结果她摔倒之际脑袋刚好撞到桌角,径直在我面前倒了下去。我见桌角染上血迹,把她抱起来坐回凳子上的时候后脑上的鲜血染了我满手,我掏出怀中手帕擦完看她已经是濒死之状,心里实在害怕得紧,就赶紧放下她想走。
临走之前我担心会有人把她的死闹大,于是又倒回去将她锦匣里的珠宝首饰拿了些走,佯装成盗贼入室抢劫杀人之假象,最后就、就跑了。”
“你走的时候约莫什么时辰?”
“没太注意……约莫刚到子时罢。”
严煜想起一件事,追问道,“谁替行首送的信?”
“没瞧见……当我参加完花魁大赛回到房里,那信就已经在门口地上了。”
“那信呢?”
周正仁在怀里到处摸上一阵,恍然道,“扔了,就扔在别院门口荒草地附近。”
算着时间,周正仁到的时候尤伶体内的乌头毒应该刚好开始发作,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当周正仁看见尤伶的时候她看上去昏昏沉沉好似喝醉一般。
严煜听出其中蹊跷,开口确认道,“你确定你只推了她一下?”
周正仁此时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哪里还有隐瞒的必要。见他无力点头,严煜又将目光转移到莫氏身上,“你呢?把你当晚的行踪细细说来。”
莫氏松开自己儿子,老老实实道,“老身跟着周通判进到别院,听他们在房里争吵结束后,周通判开门走出来就躲在旁边,刚想跟上去找他的时候回头看见尤伶死在那里,心想总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便跟着他一同走出来,于子时一刻左右在城门口将他拦住,与他交涉好放走我儿,我就离开了。”
“没了?”
莫氏将头埋得很低,双手交握不停擦试手中汗渍,怯懦道,“回大人,没、没了。”
“撒谎!”严煜大声道,“你若真想以他杀害尤伶一事相要挟,当场将他捉住,指着尤伶的尸体与他交涉才是最合理的,为何你要等到他快回城之时才上去将他拦住?本官验尸之时,发现尸体后脑不但左侧有出血凹陷的伤口,右侧还有一个。只是那伤口被被尸体头上所戴绒花挡住,是以不太明显。加上她身上还有那么多刺伤……说,从周正仁离开到你在城门口截住他,这一盏茶的功夫你都在做什么?”
莫氏被严煜强硬的态度吓至浑身轻颤,哆哆嗦嗦道,“老身……老身在检查那行首是否真的死了……”
“还在说谎!”严煜径直站了起来,双眼直瞪出火花来,“你分明就是在行凶!周正仁离开之后,你原本想进门查看尸首,却发现那行首还活着,所以你就干脆补上数刀,还用利刃割去她的鼻唇和舌头,手段残忍、干脆果断,就是为了让行首彻底死后你才好以此为要挟,要周正仁将你儿子放出来!杀人凶手!”
最后四个字好似一记闷棍打在莫氏面门,将她震得两腿发软,失去力气向后倒去,手肘擦刮着泥地疼得她双眼含泪,脱口而出道,“我冤枉啊,大人!我平日里杀只鸡都要念经超度,哪里敢割什么鼻子、舌头。我只是进去之后看到她还在喘气,就……就随手抄起案桌上的砚台又砸了她一下,看着她倒在地上,再探鼻息也没了,这才赶紧跑出去追周通判。”
没想到这件案子一桩套一桩,不但牵扯出书生投毒、通判贪污灭口,如今又来个老妪补刀杀人,实在是精彩。
季窈在一旁连连瘪嘴,表示头疼。
听完两人供述,严煜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示意李捕头将三人带下去,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之中,静待候审。
两人从审讯房走出,往严煜书房方向去的同时,季窈努力想理清这一连串的事情,问出自己心中疑惑,“你说这个尤伶怎的如此心急,一晚上既约了书生,又约了通判?虽说邀约的时辰不一,但若万一撞上,又该如何?还有那个叫银欢的行首,会不会是她与这三人其中一人串通好,故意弄脏尤伶床榻,逼着她连夜住进东郊别院,然后再引真正的凶手前去将她杀害?”
走进书房,严煜将刚才撰写的信笺搁在桌上,转身温柔地看着她,“尤伶写信一事着实怪异,我之前差李捕头将书生手中那封信带到暖香阁去,与尤伶其他书信字迹做对比,确实十分相似。但也查出另一件事。”
“何事?”
少年郎勾唇,随手将书桌上一叠厚厚的信笺拿起,季窈逐一看来,这些信笺上的字迹年代不一、墨色不一,却都十分相似。耳边传来严煜的声音。
“原来那孙妈妈为了培养出最优秀的花魁人选,都会专门请先生回来教这些行首写字。但另一方面她不愿在这一项上花费太多,于是通常都只请先生来写上一段时间,留下足够多的笔墨之后,就让这些行首自行临摹先生的笔墨,甚至买及其薄透的信笺来直接让行首们拓写,久而久之,这暖春阁里大部分勤恳手快的行首们,字迹都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这信上的字迹看着虽然像是尤伶所写,但也极有可能是暖春阁中其他行首冒充尤伶给这几人写的?”季窈眼前一亮,立刻有了主意,“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花魁大赛当晚,败给尤伶的那四名行首以及平日里被她欺负过的那些姑娘了!可她们如此行为又为哪般?引诱书生和通判将尤伶杀掉?结果发现他们都没能得手,于是自己躲在暗处,最终捅下致命一刀吗?”
严煜看她认真思考、努力分析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揉揉女娘脑门,柔顺碎发触感软糯,令人心生愉悦。
“我这几日又从临县调来一名经验颇丰的仵作,再验尸体之后确认尤伶是死于胸腹上那一把利刃之下。在这之前书生下的乌头毒尚未发作,通判推她导致她左后脑的撞击只是让她眩晕流血,莫氏的砚台甚至只砸到尤伶头上绒花之上,更不足以令她丧命。所以如果这三个人都没撒谎,那他们就都不是杀人凶手。”
“可莫氏砸完尤伶后检查过,她那时分明已经没有鼻息了啊。”
严煜从桌上拿起另一份卷宗,上面详细记录着仵作的验尸结果:经解剖,死者胃中仅有微量出血,尚未造成毒发身亡。而死者被尖锐利刃捅穿腰腹及内脏处,伤口处有大量生活反应及愈合现象,后背刀伤伤口上的愈合现象几乎没有,所以确认死者死于腹部那一道致命伤。
看到这里,严煜目光垂落,于心不忍道,“或许那时候,面对歹徒行凶,尤伶只能忍痛装死,故意屏住呼吸,让莫氏以为她已经死了罢。”
真是可怜。
分神的片刻,季窈目光越过严煜瞧见书桌上还放着一堆青瓷小瓶,疑惑道,“这是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严煜莫名脸红起来,眼神也有些闪躲,“是、是从赵恒家中搜出来的乌头毒药。”
他赧颜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勾起季窈兴趣。她笑着打趣道,“毒药也值得严大人你如此害羞?”
“这……还有些是他平日里会吃的药。”
“药?什么药?”说着季窈伸手去拿,被严煜先一步抢走藏在身后。
他别开脸去,薄唇微抿眼睛不停地眨动,最后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是、是房事秘药。”
“房事是什么事……啊!”女娘反应过来,双眼瞪大好奇得不得了,“你说这是壮阳药!他看上去至多才二十来岁,吃这个做甚?”
“还能为什么!”吼完他自觉失态,伸出舌头轻舔嘴唇,白皙俊俏的脸庞红晕更重。
“……自然是因为他、他……”
“他什么?”
“……他不举。”
他这副难堪的模样倒像是在说他自己不举一样,季窈被逗得哈哈大笑,直到眼尾笑出泪花才堪堪止住。
审问周正仁和莫氏母子花费时间甚久,严煜看窗外天色渐暗,赶紧转移话题问面前女娘道,“忙了一天,季娘子也累了。我会再派人到暖春阁去调查,看谁会如此了解尤伶与这些恩客的秘密,同时继续盘问最后动手的周通判和莫氏二人,如今天色已晚,季娘子要不要随我回府,用过晚膳再送你回去?”
去他府上用晚膳?自然是好。
可她想起自己出门之时杜仲那副受伤的表情,加上入夏之后馆里生意日渐热闹,要那些伙计一边招待客人还要一边担心她这个掌柜在外面是否安全,心里到底过意不去,摆摆手拒绝他。
“不了,馆里头还需要我,我这就回了。改日有了进展,我再来寻你……”她迟疑片刻,耳垂稍稍发烫,末了补上两个字,“……琮之。”
第一次听她唤自己的字,严煜喜上眉梢,满心满怀都是对她的眷恋,眉目舒展点了点头,声线温吞好似绢丝划过手背,勾起丝丝缱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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