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连同侯爷一道被留下的,还有谁?”她又问道。
“还有裴相。”越楼西回答。
祁云渺认真想了想。
裴相。
他们赌皇帝的心,一是靠越群山的吆喝,二是靠裴荀的缜密,如今他们二人全都被皇帝给单独叫去了……
祁云渺忽而开始担心,皇帝会发现他们其实是一伙的吗?毕竟这可是帝王,虽然只见过这皇帝一面,但是祁云渺想,能在这么多的皇子之中厮杀出来,淌出一条血路登基的,必定不简单。
若是叫他发现了相爷和侯爷其实都是一伙的……祁云渺忽而打了个寒颤。
她不确定地问越楼西:“只有裴相和侯爷?”
“是。”越楼西道。
祁云渺心底里的预感便越来越不好。
越楼西见到祁云渺的神情,很快便明白,祁云渺其实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祁云渺不是傻子,只是贪污受贿的事情,宁王还有眼疾在,他不信,祁云渺真会觉得这些事情便足以扳倒一个亲王。
“祁云渺,你们是还有事情瞒着我吗?”
越楼西也不顾如今沈若竹还在场,直接和祁云渺问道。
祁云渺再度看向越楼西。
她们和宁王的事情,大多都发生在越楼西前去边塞之后,而且有关于阿爹的事情,她自然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便迄今不曾和越楼西说过一个字。
如今……她和越楼西道:“宁王的眼疾或许已经在恢复了。”
厅堂里暂时没有别人,越楼西一听祁云渺的话,立时震惊得双眸怒张。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祁云渺,又去看沈若竹,见到沈若竹从始至终都平静的眼神之后,越楼西便知道,祁云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宁王的眼疾正在好转……
若是他眼疾正在好转,那就一却都另当别论了。
眼疾正在好转,那今日织造局以及他手底下几件事情的贪腐,他到底参与了多少,又知道多少?皇帝会信他是无辜的吗?
他们这一把,原来是在赌人心。
越楼西终于大彻大悟,祁云渺和沈若竹今日居然在赌的,是皇帝的心。
但是皇帝的心……他们也太敢冒险了,那是皇帝的心。
越楼西极少有如此严阵以待的时刻,意识到她们的真实意图之后,也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他直接问祁云渺:“那祁云渺,你们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我去帮你们做!”
第一百零八章 阿娘,我们欠下的人情,……
祁云渺暂时没有什么是需要越楼西去帮忙做的。
她目前只需要越楼西不要声张此事,在朝堂上的一切事务都尘埃落定之前,不管向谁,都不要声张此事。
这件事情,越楼西自然可以答应。
甚至根本不必祁云渺开口,他为人尚有这般的自觉。
那么接下来,祁云渺便再没有什么好叮嘱越楼西的。
越楼西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继续坐在厅堂里,等待着越
群山的归来,在和祁云渺交流结束后,他终于扭头便出了家门。
今日朝堂上,越楼西见到裴则也在一力支持着清算宁王,虽然不知道裴则是否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相比起他,越楼西知道,裴则更是天子近臣,比他能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
自从上回和裴则打完架之后,越楼西其实便再也没有搭理过他。纵然每日都需要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和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们,只拿他当春日最亮的一抹败笔就是了。
如今骤然又站在了相府门前,越楼西没有半点犹豫,便走了进去。
如他所料,裴镜宣今日也回家来了。
越楼西走上前去,问道:“若是她们母女今日出事,你会进宫去帮她们说话吗?”
裴则正在收拾手头上的东西,身上的官袍未换,闻言,瞥一眼越楼西,反问:“你会吗?”
“我自然会。”越楼西笃定道,“裴镜宣,你爹和我爹合作了,如今看来,你和我或许也可以合作一把。”
裴则没有和任何人合作的打算。
今日两个老头子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人知会过他,是,他们是可以利用皇帝的多疑,铲除掉宁王,但恰恰是皇帝的多疑,会将事情代入进另一个深渊。
沈若竹。
她究竟凭什么能叫一个堂堂的相爷和一个手握兵权的侯爷为她如此卖命?皇帝难道不会对这个女人好奇吗?
在他看来,裴荀和越群山此举实在太冒险了。
但是裴则也能想到他们绸缪了如此之久,为何如今突然这般着急地行动。
因为祁云渺。
这回益王世子之事,宁王敢把爪子直接伸向祁云渺,谁知道他下一步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沈若竹纵然愿意为了她的丈夫抛弃一切,但祁云渺是她的女儿,她也绝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护好她。
由于发现得晚,裴则如今手头上关于宁王的事情整理得不多,大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是在从前,他或许不放在眼里,但在越群山和裴荀都已有如此之多证据的今日,这些小事堆积起来,也够宁王在皇帝的心里再吃一壶了。
裴则手上整理好卷宗,打算喊人送去刑部,宁王之事,皇帝今早已经将事情一部分交给了刑部去彻查。
越楼西见着裴则的动作,直接自他的手里接过东西,道:“这是要送去刑部的吧?我替你去送。”
裴则终于难得多看了越楼西一眼。
越楼西便道:“裴镜宣,今日我们都不能吵架,我知道你一定在为祁云渺做事情,无论如何,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你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你不管想做什么,都带我一份,我不信我会有帮不上忙的地方。”
“……”
裴则手里还捏着卷宗的一角。
他淡漠地看着越楼西,端详了他片刻,才终于将手头上的卷宗全交给了他。
他道:“送去刑部,越快越好。”
越楼西便笑了。
他带着卷宗,立马出了相府的门,翻身上马,朝着刑部飞奔而去。
—
祁云渺和沈若竹一同在侯府里等待至晌午。
晌午时,越群山却还没有从宫里出来,沈若竹只能喊祁云渺先去用点午饭。
至于她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并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沈若竹不吃,那么祁云渺也不吃。
她和阿娘一道等在家里,只等着越群山回来。
可是她们等啊等,等啊等,越群山始终没能从宫里出来,倒是有一个人,在她们的意料之外,上侯府来了。
是宁王妃。
宁王自从织造局一事之后,便被禁足在家了,今日早朝上的事情,众人也都是在宁王不在的情形下,对他进行的弹劾。
但是宁王不上朝,并不意味着他会不知晓如今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
宁王妃自诩同沈若竹有些交情,听闻此事不久,便出门来到侯府了。
“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我家王爷一马吧!”
宁王妃一进门,便同沈若竹低头,神容肃穆。
“……”
沈若竹锁眉,牢牢地注视着这位王妃。
这是她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了。
自从与这位宁王妃接触以来,沈若竹便一直在担心,若是将来,自己真同宁王撕破了脸,闹到鱼死网破,那宁王妃会如何?
她是那么温柔,那么贤惠的一个人,平日里不论什么事情都很通透,看得很开明,但是独独在宁王这件事情上,她很执拗。
曾几何时,沈若竹曾经旁敲侧击与宁王妃问过一些她同宁王之间的事情,她能看出,这位王妃是真的喜爱她的丈夫。
纵然他有眼疾之症,纵然谁都说他的眼睛好不了,是个没有出息的王爷,但是她仍旧愿意陪伴在他的身侧,无怨无悔。
这样一个人,沈若竹实在不愿意看到她伤心。
“王妃先起来吧。”
沈若竹哽咽了些许,看着平日里高贵的王妃在自己面前低头,终于忍不住要搀扶起她。
宁王妃却不肯起身,她柔软的身段说折就折,滴滴清泪向下滑落,潸然泪下,道:“我知晓,我们只是一个破落的王府,别的什么也没有,比不得如今的陵阳侯府,如日中天。若是我们家王爷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侯爷,侯爷和夫人尽可以说,只要是能改的地方,我们都改,我们家王爷……”
“王妃!够了!”
沈若竹本不想同这位王妃说重话的,可是听着她逐渐越来越离谱的说辞,沈若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听下去的必要。
她还是想搀扶起宁王妃。
但是宁王妃也还是说什么都不肯起。
今日朝堂之上,越群山敢拿出去指控宁王的,全都是裴荀和越群山在得到了确凿的证据之后,才摆出来的事实。
面对着这般确凿的证据,沈若竹不知道,为何宁王妃还要眼睁睁地觉得宁王是无辜的,是所有的事情都彻底被属下蒙骗而他自己却毫不知情。
这么久的枕边人,她就真的没有一点点自己的决断么?
终于,沈若竹不再顾及这位王妃,不管她要怎么做,她都随她。
她道:“王妃若是真觉得王爷无辜,便不是该来求我,而是该喊王爷去找陛下,我信如今的陛下是位明君,王爷若是当真无辜,去寻陛下,陛下必定能为王爷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也得看真相是否已经被人抹黑!”宁王妃坚持道,“夫人,我如今不求夫人别的,此番事情,是陵阳侯带的头,弹劾得我家王爷,我只求夫人可以暂时先喊回陵阳侯,喊他不要在陛下面前继续煽风点火……”
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