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茜看着他,隐晦说:“我原是前朝公主,在民间声名狼藉,你迎我进城,恐怕会连累你的名声。”
这话容冲听不得,郑重神色说道:“茜茜,不要被那群伪君子牵着走,他们侵占民田,你推行新政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勾结在一起反对你,还要假借百姓的名义,说你祸国殃民。可是,那并不是百姓真正的心声。他们或许有人被舆论蒙蔽,人云亦云,但只要他们看到你的为人,一定会真心拥护你。黎民的眼睛远比史书明亮,他们不会冤枉为国为民的义士。”
他眼神诚挚,灿若星辰,赵沉茜突然觉得难以承受,仓皇调转了视线。
他总是毫不保留地赞美她、支持她、鼓励她,在他眼里,赵沉茜永远是那个最好的人。她何德何能?
赵沉茜暗暗平复情绪,等平静下来后,才说:“可是,一山不容二主,海州是你和苏昭蜚一力经营起来的,如今最困难的时期已过,我去横插一脚,恐怕不妥。”
容冲失笑,拖着圆凳挪到另外一边,看着她的眼睛说:“不瞒你说,早就有人劝过我自立为王,我不答应,并不是因为时机不到,而是我从未想过。我们容家本就是闲云野鹤,当年曾祖父为了苍生,毅然放弃修行,下山赴国难,侥幸得太祖信任,封容家为镇国大将军,世代守护江湖。太祖给了容家如此多殊荣,容家人没有一刻敢忘太祖和曾祖的遗志——恢复燕云,海晏河清。我的祖父,父母,兄长,还有我,都一直在为这一天效命,无论过去还是将来。如果有哪一天,天下太平了,我就找一个山头,继续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才懒得受那些规矩束缚。苏昭蜚比我还不耐烦繁文缛节,要不是我实在管不过来,他才不想待在军营呢。他天天骂我,要不是因为帮我,他的老情人怎么会和他闹掰。”
赵沉茜没忍住被逗笑,笑过之后,却有些微妙。
容冲也察觉到了,暗暗摩挲手指,忽然转了语气,撒娇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海州军里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种地打仗不在话下,但算账、管理等文官的事,没人会干。苏昭蜚这货这辈子都没存下来过钱,他管城内商贸……唉,越管越穷。”
容冲深知赵沉茜吃软不吃硬,他见赵沉茜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壮着胆子拉住她的手,死皮赖脸道:“你就当来帮帮我,好歹帮我查一下账,看看苏昭蜚有没有偷偷挪钱去讨好他的旧情人。”
容冲像一条拱来拱去的大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赵沉茜实在没办法,无奈道:“好吧,我可以去帮你看看。但只是暂住,之后的事我另有安排。”
容冲目的达成,别提多开心了,自然一口应下。无论赵沉茜要求什么,先答应,至于后面怎么留住她,再从长计议。
刚才容冲以为她要收拾东西和谢徽走,看屋里什么都不顺眼,现在他再看这些大包小包,只觉得无比可爱。容冲主动帮她提包,说:“你要带走什么,我帮你拿。”
“其实没什么要拿的。”赵沉茜说着动了动鼻尖,突然凝眸,“你身上怎么有血渍?”
容冲低头,这才发现他的伤口崩裂了。他赶紧将东西放下,免得弄脏她的衣物,轻描淡写施凝血术:“没事,小伤。”
怎么会是小伤呢?赵沉茜发现他指尖的灵光黯淡虚弱,指尖微微颤抖,以容冲的灵力,怎么可能连放个凝血术都要这么久呢?赵沉茜沉着脸拉住他的手,反扣住他脉搏。容冲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想抽手还是不抽,说:“没什么的……”
赵沉茜探入灵力,灵力一进入他经脉,像鱼回到大海一样,自然而然流动起来。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抬头问:“你的经脉怎么伤这么重?你不要命了?”
容冲看着她安然无恙站在面前,会说话,会笑,会瞪大眼睛骂他,就算要用他的命去换,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的心被塞得满满当当,有遗痛,有后怕,有欣慰,更多是失而复得的惶恐。容冲终于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脸,说:“没事,只是小伤,都过去了。”
他们其实很早就认出对方了,但一直相互装不知道,今夜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截至目前,两人交流还算和睦,但都刻意避免提及双方的关系。容冲突然摸她的脸,让这种岌岌可危的假象几乎无法维持下去。
容冲极力邀请她去海州,总不可能是真的要找她当合伙人吧?他依然喜欢她,那她呢?
曾经赵沉茜不愿意承认,但经历过鉴心镜后,她很明白她是喜欢过容冲的。但是喜欢过,又能代表什么呢?
如今战火纷飞,朝不保夕,他们都有太多事情要考虑。儿女情长,大概是最不重要的了吧。
赵沉茜侧过脸,低声说:“带药了吗,先给你处理伤口吧。”
容冲暗暗观察她的表情,她这话,莫非是要亲手帮他包扎伤口?这怎么使得,傻子才会拒绝,但是,他出来得太急,忘了拿药!
容冲暗暗在心里骂苏昭蜚,这个没用的东西,就不懂得把药配成药粉,让他随身带着出来吗?容冲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说:“药还在海州。没关系,先用凝血术凑活,一会回城再处理吧。”
他故意把自己说得楚楚可怜,赵沉茜果然过意不去,说:“受伤的事怎么能凑活。凝血术怎么使,我先帮你止血,然后就走吧。”
容冲求之不得,赶紧拿出东西摆传送阵。容冲画阵法,赵沉茜在旁边为他处理伤口,忍不住问:“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容冲不想给她增加负担,漫不经心说:“和人打了一架。”
打架?赵沉茜拧眉,今夜战场上好像一直没见到容冲,她灵光一闪,问:“是元宓?”
容冲叹气,心上人太聪明就这点不好,一点秘密都没有。容冲老实承认:“是。我怕他到营地后增加变数,影响夜晚突袭,所以将他拦在半路了。”
难怪今夜行动如此顺利,赵沉茜还以为是她放那把火的缘故,没想到是容冲独自承担了一切。容冲见赵沉茜脸色不好,摇了摇她的手,说:“我真的没事,元宓伤得比我还重。他至少要闭关一段时间了。”
赵沉茜先前不知道他的伤势是元宓留下的,元宓法术邪门,防不胜防,他竟然连药都不涂,陪她闲聊了这么久!赵沉茜立刻道:“你启动阵法,我去前面通知小桐,我们这就回城,让苏昭蜚为你疗伤。”
容冲手指一勾,将赵沉茜为他定制的那套衣服抱在怀里。月落星沉,天光将亮,河道上传来悠长的摇橹声。容冲嗅到衣服上浅淡清冷的沉木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这是容家出事后,他第一次觉得如此安心,容冲放下最后一块阵石,双指并拢,点亮传送阵:“好。”
绍圣十五年两人走散,茕茕独行十余载,终于,他重新找回了她。
此后,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世界了。
万里丹霄,携手同归去。
——《鉴心镜》完。
第97章 海州
刚下过雨, 青色石板路上积着浅浅的水滩,风湿润而温柔。士兵披挂整齐,笔直地站在府衙四角, 看似在认真执勤,其实都斜了眼睛,默默看着容将军穿着一身白衣出门, 抻抻肩膀又拉拉衣角,意气风发地走到府衙侧巷一扇门前, 用他们觉得无比陌生的语气敲门:“茜茜,你们醒了吗?”
过了一会,木门从里面打开, 一位素衣女子站在空濛水色中,问:“有事?”
瞧见美人, 士兵们都不由探过了身子,容冲像背后长眼睛一样, 不经意回头, 面无表情扫向后方。巡逻士兵齐刷刷站直, 各个目视前方,威风凛凛, 全神贯注。容冲敲打完那些人后,转头面对赵沉茜, 又换上了一脸笑:“没事没事,不是说好了今日查账吗,我来接你去府衙。如果你没准备好,先去忙你的事,我在外面等你。”
赵沉茜一言难尽地扫了眼长达十步的路,昨日他们搬来海州城后, 容冲非要说府衙旁边地段最好、保养最新的宅子空着,让她们住进来。从这里到府衙侧门只需要十来步,到底哪里需要人接了?
赵沉茜懒得拆穿他,说:“稍等,我和小桐说一声。”
容冲拼命点头:“好,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赵沉茜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寒舍杂乱,不便待客,有劳将军在外面等了。”
容冲被拒绝,看表情恨不得冲进去帮她们收拾,失望道:“好吧。你慢慢来,不急,我在外面等你。”
执勤士兵齐齐在心里啧了一声。
好一个不急,希望下次练兵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好说话。
赵沉茜换了身衣服,告诉小桐自己在海州府衙,有事随时叫她,然后就敛衣出门。容冲一直等在原地,见她出来轻轻一笑,自然而然走到她身边:“海州衙署和其他地方大差不差,前面是大堂和六曹房,海州为数不多的几个文官都在这里,一会我带你去见。我们日常议事在二堂,也叫后厅,二堂东配院是我在住,西配院是苏昭蜚,如果我不在二堂,肯定就在演武场。再后面是税库、银局,过了内宅门就是三堂退厅,两边是花厅,东花厅有小厨房,离后花园也近,所以目前由我大哥大嫂住,西花厅暂时还空着,被我用来放军械。”
赵沉茜对府衙再熟悉不过,容冲说着,她就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地图。她迈过门槛,放眼望去重门复道,青砖朱门,黑瓦白墙,颜色素净却庄严,赵沉茜莫名停下脚步,容冲已迈下台阶,见状回过头问:“怎么了?”
赵沉茜扫过明明眼熟却恍如隔世的衙署,又扫过侧身立于雨后重檐下的容冲,一瞬间无法辨别今夕何年。十六岁时容冲拉着她在汴京的大街小巷中奔跑,二十岁时她拖着沉重华服,独自一人穿过下雪的宫道,去和一群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臣子议事。这么多年她似乎一直在走路,走来走去却在原地打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活得这么累。直到刚刚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崇宁那些年好像怎么都走不完的甬道,都是为了等待这一瞬间的发生。
她已经复活了许久,但步入海州衙署这一刻她才确信,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不是作为福庆公主,镇国将军府抑或谢府的儿媳,某个男人的妻子,而是赵沉茜。
赵沉茜已经预感到,她的余生会因为这个瞬间而彻底改变,但命运发生的当下,她只是平静地走下台阶,说:“没什么。先去看账本吧。”
赵沉茜想过海州的财务状况不太好,但等她拿到账本,久久说不出话来。容冲坐在桌案对面,看着她一页页翻过账册,气势越来越低,小心翼翼问:“问题严重吗?”
赵沉茜合上账册,抬头,认真问:“这账是真的吗?”
容冲迟疑点头:“是吧……”
赵沉茜淡淡笑了声,扔下账本,说:“那问题就更大了。”
容冲虚心地凑过脑袋:“你说,我一一记下,这就让他们改。”
赵沉茜摇头:“不是账面的问题,而是……你得从头做起。”
容冲毫不犹豫点头,一点都不觉得受到轻视:“没问题,你说该怎么办,我记着呢。”
容冲扯过纸和笔,赵沉茜说一句他就乖乖记一句,十足的好学生态度。赵沉茜最开始还守着界限,这终究是容冲的内务,她一个外来人,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但没一会她的老毛病就犯了,看不惯容冲写得词不达意,夺过来亲自动笔。
容冲看着她碎发遮掩下的侧脸,唇边不知不觉闪过笑意。她还是这么好骗,看似高傲冷艳、拒人千里,其实真诚又负责,一旦看到了就愿意帮忙,帮着帮着就会亲力亲为。
以她的性格,只要接手,就一定会做好。而海州这么大的摊子,想改造好谈何容易,等她在这里投入的心力越来越多,何愁留不下她呢?
她本是上天赐予燕朝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群人却辜负她,排挤她,是他们不配。燕朝气数已尽,天命注定。
一如容冲预料,他带着赵沉茜去看税库银局,轻而易举就待到了中午。赵沉茜埋首在书海中,完全隔绝了外界,容冲坐在书案另一侧,静静看着她。奚檀停在窗前,过了一会才上前敲门,不得不打断他们的二人世界:“三郎,长公主殿下。”
赵沉茜听出来居然是奚檀,意外地坐起来,容冲已快步上前,开门道:“大嫂,你怎么来了?”
奚檀含笑扫过他们二人,微微福身,说:“殿下对我们夫妻有大恩,大郎一直想当面感谢,难得今日殿下赏光,他在花厅置办了筵席,望殿下赏脸移步。”
容冲向奚檀投去感激的目光,大嫂好样的,留饭这种话如果是他来说,甚至是容泽来说,赵沉茜都会毫不犹豫拒绝,但由温温柔柔的奚檀说出来,赵沉茜就不好推辞了。
果然,赵沉茜起身回礼,叹息道:“大娘子这是什么话,早年你对我和母亲照拂颇多,是我该感激你。何况,如今我也不是什么殿下了,大娘子不必如此。”
奚檀笑着道:“那正好,我也不是容大娘子了。我们曾经差点做了一家人,可惜阴差阳错,如今能在海州重逢,在这个乱世里是多么难得的缘分。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了,殿下就当敬我们重逢,留下来吃顿饭吧。”
奚檀话已说到这个程度,赵沉茜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应下:“好,那就麻烦大娘子了。”
“这么客套做什么。”奚檀笑吟吟地挽住赵沉茜胳膊,拉着她往外走,“将军府都没了,再叫大娘子岂不让人笑话。我虚长你几岁,你就和我族中妹妹一样,叫我阿檀姐就行。”
“阿檀姐。也不必叫我殿下了,阿檀姐唤我名字沉茜即可。”
“好,沉茜。听三郎说你住在衙署巷里,家里东西添置齐全了吗,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容冲听着大嫂熟练地施展社交手腕,没一会就和赵沉茜亲热起来。他跟在后面,有点多余,也有点嫉妒。
茜茜对女人的态度,实在比对男人和善太多。
东花厅很快走到了,容泽慎重其事站在退厅阶前,看到奚檀和赵沉茜进来,立刻上前行礼:“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赵沉茜连忙扶住容泽:“指挥使使不得,我早已不是公主了。这些年是朝廷对不住你,你行此大礼,让我情何以堪?”
容泽不肯,坚持道:“君臣之礼不可废,更何况殿下对我们夫妻还有救命之恩,形同再造。”
奚檀走到容泽身边,她看着温温柔柔,但手上使了巧劲,轻轻一拨就松开赵沉茜的手:“殿下,要不是你,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恐怕也难逃一死。殿下对我们恩深似海,多大的礼都受得起。”
容泽跪下,珍而重之行叩拜大礼,奚檀也跟着跪在旁边。他们只拜了一回,赵沉茜就赶紧扶住两人,无论如何不肯放手了:“指挥使不可,你执掌禁军,功劳赫赫,是昭孝帝残害忠良在前,我不过在勉力补救,当不得你们如此大礼。若你执意如此,这海州,我可无颜再待下去了。”
容冲一直跟在赵沉茜身后,唯独在容泽行礼时向侧面避开,见状容冲上前,帮赵沉茜抬住容泽的手臂。他不同于赵沉茜,手上实实在在有力气,稳稳将容泽扶起来,说:“大哥,事情都过去了,别吓着她。”
有容冲帮忙,赵沉茜松了口气,只需要扶着奚檀起来。容泽和容冲对视一眼,太明白弟弟的心思了,他也没有强求,感谢最重要的是做而不是说,如果一昧把恩人高高架起,那就成了作秀了。
容泽说道:“殿下深明大义,能遇到你,是容家之幸,也是海州百姓之幸。我是武人,不会说话,千言万语都在酒里。我们夫妻为您备好了宴席,殿下里面请。”
赵沉茜自嘲一笑,说:“如今汴京沦陷,燕朝不复,我还哪配叫什么殿下?指挥使叫我名字就好。”
容泽一板一眼惯了,心道这成何体统,理所应当要推拒。容冲眼见场面严肃起来,他生怕赵沉茜吃完这一顿就再也不肯来了,立刻玩笑道:“大哥,大嫂,我是带她来小厨房蹭饭的,再不进去,饭都要凉了。我早就闻到饭香了,你们今日做了什么?”
容冲语调轻快,吊儿郎当,仿佛是下衙后顺道带朋友来家里吃饭。庭院里的氛围霎间轻松起来,容泽瞪了容冲一眼,嫌弃他没个正行,奚檀笑着道:“是我疏忽,三郎和沉茜忙了一上午,想必早就饿了。我特意煲了羊骨汤,足足在灶上熬了四个时辰呢,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三郎,沉茜,快进来尝尝。”
容冲闻言,真的往里面去了:“我就说闻起来这么香,我先尝尝。”
赵沉茜震惊地看着容冲,容冲本人却自在的很,他摸了摸汤盅温度,用脚勾开座椅,不由分说推着众人坐下:“还温着,别假客套了,快坐。”
赵沉茜被他拉到饭桌上,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碗热汤。容冲仗着自己手长腿长,挨个为桌上人盛汤,容泽和奚檀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各自落座,问:“苏昭蜚呢?今日他要怎么用饭?”
“管他呢。”容冲头也不抬道,“他有手有脚的,又饿不死。”
容泽肃着脸道:“胡闹,去找他过来。”
容冲正好盛到他自己的汤,就很不愿意,容泽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快去,不然你以后去膳馆吃饭,别天天盯着小厨房。你嫂子有自己的事要做,别总让她下厨。”
奚檀为赵沉茜夹了一筷子菜,说:“别管他们,他们兄弟就是这样,不打起来就算好的,没法好好说话。下厨是我的爱好,和旁人无关,尝尝我的手艺。”
容冲不情不愿地出去了,赵沉茜余光瞟过容冲的背影,浅浅抿了一口汤,说:“鲜而不腻,口感醇厚,比汴梁的酒楼也不遑多让了。”
奚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愈发热情地给赵沉茜夹菜:“还是你识货,不像那几个男人,说来说去只有一句好吃,扫兴。瞧你瘦的,以后多来东花厅,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沉茜有点难以招架奚檀的热情,还没反应过来碗里就堆起一座小山,而奚檀还期待地看着她,看眼神简直恨不得亲手喂到她嘴里。赵沉茜不得不夹了一块山药,放到嘴里,心想容家的氛围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或者说,她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些和睦美满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原来不是所有家庭吃饭都要遵守尊卑贵贱,不是所有晚辈都要揣摩长辈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