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生,女子们尖叫,惊吓地缩成一团。赵沉茜和小桐就站在楼梯口,近距离撞上那群人。赵沉茜下意识抬头,看到请帖在风中打了个旋,慢慢落在一截衣襟边。
他一身青衣,通身上下找不到任何装饰,简朴的像个教书先生,然而只要触碰到他的眼神就再没有人怀疑,他才是这队人的首领。
赵沉茜扫到对方的脸,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想转身离开,但又怕动作太明显,只能低头,试图不着痕迹挪远。
谢徽?他竟然真的来了!
赵沉茜这一刻才真切意识到,对她来说只是一闭眼一睁眼,对其他人来说,却已过了六年。
谢徽已和她印象中截然不同。她认识的谢徽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举手投足都带着世家的清雅从容,然而现在出现在船上的谢徽,面容较六年前更加成熟,但是那股出尘的雅致不见了,他目光深不见底,神情漠然冷厉,举手投足都带着沉甸甸的威压,仿佛已不会笑了。
他这六年经历了什么,竟像完全变了个人。
如果说六年前那个喜怒不形于色,但眼睛里亮着光的谢徽,她还愿意谈一谈作政治同盟,但眼前这个人,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合作的。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六年前她若被谢徽发现,或许还有机会说服谢徽,两人好聚好散,但现在这个谢徽,绝不是她能控制的。
赵沉茜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被谢徽发现,幸而她的打扮完全不是谢徽喜欢的风格,她努力往楼梯后挪,祈祷谢徽不要发现她,快点走过去。
谢徽对落在脚边的请帖视若无物,他眼神都没动一下,漠然踩过请帖,走下台阶。钱掌柜意识到自己冲撞了大人物,忙求情:“大人饶命,都怪小的瞎了眼,没看到大人在下楼,并不是有意冒犯大人!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次。”
谢徽像没听到钱掌柜的求饶,不紧不慢从钱掌柜面前走过。赵沉茜垂着头,心里暗道钱掌柜只要保持安静,谢徽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谢徽此人执着时堪称偏执,薄凉时也是真薄凉。对于喜欢的东西,他能隐忍十年去布局,不死不休;对不在意的人或物,便是死在眼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赵沉茜全程低头,祈祷谢徽赶紧离开,不要注意到她。幸而其他女子也没比她好哪里去,众女都大气不敢出,心惊胆战等着谢徽下船,赵沉茜混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但赵沉茜醒来以后,运气似乎格外差,谢徽走过一半,突然停下,回头,目光像鹰隼一样投向赵沉茜的方向。
赵沉茜心里一咯噔,面上勉强保持着镇定,心里飞快思索对策。谢徽慢慢朝她们走来,赵沉茜几乎都要激活灵蛇镯了,谢徽却停在了小桐面前。
不光赵沉茜,小桐也很惊讶,惊慌失措地抬头,毫无防备撞入一双古潭般的眸子。小桐不由愣住了,谢徽紧盯着她,伸手摘下她的面纱。
谢徽看着面无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抖。这双眼睛……难道她真的在蓬莱岛上?
面纱悠悠飘落,露出小桐的脸,谢徽的心情也跟着一起落地。原来只是一个眼睛很像她的女人,他是太久没好好睡觉,出现幻觉了吗,竟然这都能认错。
钱掌柜感受到商机,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试着招揽生意:“大人,这是小人带来的舞姬,若是您喜欢,小人将她送给……”
谢徽都不等他说完,就冷冷拒绝:“不用。”
钱掌柜一噎,还是不甘心放弃潜在的大客户,挣扎说:“您不喜欢这个,不如再看看别的?小的共带来十位舞姬,有一个尤其美,不是小人自夸,她的美貌绝不输前第一美人福庆公主,大人您要不看看?”
赵沉茜简直想杀了钱掌柜,手按着灵蛇镯,随时准备动手。钱掌柜信心满满地说完,却看到这位神秘大人物明显冷了脸色,瞬间吓得噤声。
谢徽袖中的手不知不觉绷出青筋,连一个低贱的商贾,都能揣测他的心意了吗?看出他被一双相似的眼睛迷惑,特意提出这个名字来刺激他?
尤其刺痛谢徽的,是钱掌柜脱口而出的“前第一美人”。
她没有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提醒他她已经是前人故事,他没有疯,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谢徽垂眸看向钱掌柜,目光冰冷死寂,像一望无际的死亡沙漠,有一种平静的毁灭感:“谁说我要找她的替身?我平生,最恨看到像她的人。”
钱掌柜被谢徽的眼神憷住,意识到谢徽已动了杀心,慌忙闭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谢徽不想在一群商贾舞女面前失态,强压下心绪,面色冷漠往外走,一眼都不想扫钱掌柜所谓的“美人”。
她没死,第一美人永远是她,无人可以染指她的位置。
赵沉茜低着头,余光扫到谢徽带着侍从们下船,剩下的半口气才慢慢吐出。太危险了,幸好谢徽先看到的是小桐,幸好谢徽摘下小桐面纱后,失望之下不再注意剩下的人,幸好谢徽足够讨厌她,没认出她就在五步之外。
谢徽走了,压在钱掌柜脖子上的刀才撤开,钱掌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在人前出了好大的丑,钱掌柜恼羞成怒,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准备下船!”
众女不敢触霉头,但也不敢靠近谢徽的人,在甲板上排成一列,磨磨蹭蹭往下船楼梯口走。
钱掌柜想起水晶棺材还在船上,赶紧去甲板另一边搬自己的宝贝货物。他怕把水晶棺材磕着碰着,早就给水晶棺材装了箱,而他为了省钱,没有带侍从上船,仅凭他一个人搬木箱,实在左右掣肘。钱掌柜很快累得满头大汗,他实在拖不动了,擦着汗朝舞女们大喊:“看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刚才是他让她们赶紧下船,现在又是他让她们回来。众女只能折返,七手八脚帮钱掌柜搬箱子。
这时又一艘船出现了,高高翘起的船头分开海浪,直挺挺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赵沉茜脚下的船被波浪掀得左右晃动,赵沉茜忙扶住栏杆站稳,钱掌柜生怕将宝贝棺材磕着碰着,一边飞快倒腾他的短腿稳住木箱,一边对女子们喊:“扶稳了,不许松手!”
然而舞女们力气本来就小,甲板颠簸,她们被晃得七荤八素,有一个人脱手摔倒,其余人也纷纷松手,木箱重重一声砸在甲板上。钱掌柜的心都差点被这一下磕碎,怒道:“快起来,敢弄坏我的宝贝,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话音没落,天上传来一声响亮的鹰啼,一道凛冽的金光将雾气劈成两半,破开猎猎海风,径直朝钱掌柜袭去。
钱掌柜仿佛都感受到寒光刺入他的脊髓,他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手,他拼命保护的木箱失重下坠,随着它落下,木箱像泥壳一样寸寸皲裂,碎成一堆木屑,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水晶。
水晶落在高低不平的木屑堆上,撞出咣当一声,但分毫未损,远比保护它的樟木坚固多了。
钱掌柜跌坐在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眉心已被一点寒意抵住。他小心翼翼抬头,首先看到一双明亮冷锐、杀气腾腾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这是你从哪里拿到的?”
这阵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已登岸的谢徽停下脚步,回头朝船上看去。天空上传来嘹亮的鹰哮,猛禽像开了天眼一样,穿过白雾,精准落到男子肩上。谢徽看到对方,挑挑眉,也不算意外:“容将军,久违。”
在这里听见这个声音,容冲的心情越发差了。他单手执剑,冷着眸子转身,凌然看向谢徽。那一瞬间,世界像在他眼里放慢,他的目光穿过桅杆,穿过甲板,在接触到谢徽前,先看到了站在栏杆前的女子。
海平面从四面八方反射着阳光,明灿灿地簇拥着她,她一身红衣站在光里,像是星尘明辉,误落凡间。
容冲愣了好几息,才能确定自己到底在做梦还是现实。他愣怔得太明显,连谢徽都眯了眯眼,顺着他的视线看来。
容冲总不可能看着他发呆,谢徽实在好奇,能引起容冲这么大情绪波动的,到底是什么。
容冲却突兀地朗声道:“久违,谢宰相。你不在南朝廷寻欢作乐,来海上做什么?莫非,替皇帝皇后寻找新的逃跑路线?”
这句话可谓十分挑衅,连谢徽都没忍住沉了脸,凉凉道:“朝廷的事,不牢你一个叛国之将关心。”
容冲直视着谢徽,又像根本没看他,道:“听说谢宰相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懂,还望谢相解惑。一个国君,靠皇姐扶持上位,在位初期不说四海升平,但至少安安稳稳,他便认为都是自己的功劳,逼死皇姐自己亲政,结果一上手就出乱子,内政一团糟糕,外战节节败退,最后连都城都丢了,灰溜溜跑去南方当乌龟,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还有一个臣子,公主在世时他一门心思推行新政,公主不明不白死去后,他连哀悼都没有,立刻转向政敌,坐视反对派推翻了新法,而他一句话都没说,自己依然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这种老虎和伥鬼为非作歹的地方,配称作国吗?这样的国,值得人效忠吗?”
容冲和谢徽都是名人,而容冲话中指向性又太明显,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另一艘船上的人纷纷走到围栏前看戏。女子们被这副阵仗吓住,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赵沉茜也装作害怕的样子,垂着脸跑到角落里,趁大家都在关注那两人争吵,悄悄藏入人群。
变故发生得太快,当时海浪颠簸,她正抓着围栏稳定身体,突然容冲从天而降,劈碎了钱掌柜的箱子。赵沉茜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容冲看向谢徽,她正好在两人视线中央。
幸好,容冲一心和谢徽争锋,并没有留意到她。赵沉茜藏到安全的地方,这才有心思听谢徽和容冲的对话。
六年过去,谢徽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但容冲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么刺头,敢当着朝廷的面骂皇帝是乌龟。相比之下,他说她执政那几年“至少安安稳稳”,可真是谢谢了。
谢徽听到容冲挑衅,反而觉得放心了。这才对,赵沉茜死后,连卫景云那么避世的人都间歇性发疯,谢徽不信容冲一点波动都没有。他对朝廷有恨,才是正常的。
谢徽自觉摸准了容冲的心思,局势重新回到他的掌控,谢徽并不恼,反而游刃有余笑了笑,说:“容将军是为吾妻打抱不平吗?别的事不敢说,但我对她的心意日月可鉴,你一个外人不明实情,难免误会。下次,望容将军管好自己,不要再对别人的家务事置喙了。”
容冲知道谢徽是有意激怒他,往常他就当听了个响屁,但今日容冲突然控制不住,真的有些生气了。
一口一个吾妻,呸,他也配!
容冲面上端着笑,仔细听咬着后槽牙,道:“家务事?谢大人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和她订婚的时候,你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吾妻轮得到你叫?”
看热闹的人默默在心里哇了一声,刺激,太刺激了。民间不乏有好事之人,在话本里编排过福庆长公主的新欢旧爱们相遇会怎么样,没想到现实比艺术加工更炸裂。容冲这话,堪比正室对小妾说,我一日不死,尔等终究为妾。
谢徽在众人瞩目下,依然站得玉树临风,气定神闲,但仔细看,手臂似乎也绷紧了,反击道:“是我记错了吗,容将军似乎只是与她订婚,没走完三书六礼,不算正经夫妻吧?”
第25章 替身
谢徽这句话可谓正中容冲痛处。容冲平生最遗憾的, 莫过于父母在赴婚礼途中遇害。
他满心满眼都是将自己心爱的姑娘介绍给父母,他敢保证他们一定会喜欢她,然而却在礼堂上, 毫无防备听到了父母的死讯。
那场没办成的婚礼,不止是他和赵沉茜的错过,更是他们容家的血海深仇。现在却被谢徽当成炫耀的资本, 如果放在平时,容冲一定要打断谢徽几根肋骨, 但现在不行,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他和谢徽争吵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不是为了一时意气。容冲忍住怒气, 思索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水晶棺材为何会落到这个胖子手中,并正好来到蓬莱岛?在场之人, 是否已经知道她醒来了?
六年前,容冲将几乎失去脉搏的赵沉茜带去神医谷, 不惜一切代价, 终于找到了救活她的办法。但那个法子损耗很大, 时间漫长,最重要的是不一定能成功, 容冲恨不得时刻守在她身边,但是淮北形势严峻, 百姓民不聊生,他不得不将她留在神医谷,抽身去尽自己应尽之义。
这六年,他只做了两件事,打仗,和等她。
战场局势稍微安稳的时候, 无论多远,他都会去神医谷,亲眼检查她的情况。但治疗进展十分缓慢,她躺在水晶棺材中,沉静美丽,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滞,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每一天都在期盼她苏醒,也暗暗担心过她醒来后,他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她。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安排,他在海州处理军务时,突然收到神医谷急信,说复活赵沉茜的阵法被洪水冲塌了,赵沉茜不知所踪。
容冲当时被吓死了,立刻扔下军务,唤来照雪就去寻她。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洪水冲塌阵法并不是意外,而是某位故人蓄意为之。他循着紫府水晶的气息,一路追到海上,意外发现抢走水晶棺材的不是旧相识,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商人。
沉睡六年的美人也不再一动不动躺在水晶中,而是站在船尾,会说话,会皱眉,会逃跑。
真好。但也不完全好。
复活术虽然成功了,但她也被过早暴露。谢徽就在下方,任何一个表情都可能被他抓住破绽,另一艘船上有好几个修道者,其中最强的一道灵识熟悉得令人厌恶。
卫景云那个病秧子,怎么还没死。
在这些人面前强行带走她,可以,但没必要。在场有南朝廷的人,有北梁的人,也有云中城的人,他若强攻,他们马上就能认出来赵沉茜。除非容冲能杀了在场所有人,要不然,赵沉茜死而复生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遍天下。复活药谁不想要,此后,她会永无宁日。
除非,她留在他身边,由他来解决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可这样一来,她选择他就成了一种不得已而为之,这绝不是容冲的初衷。
说来恐怕无人相信,他花了六年救她醒来,其实没想过回报。如果他们能够复合,容冲当然求之不得,但是,这不是他救她的原因。
就像多年前她做的事情一样,他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但与她无关。她是自由的,可以尽情去过自己的人生,一辈子不知道背后因果,甚至一辈子不再与他相见,也没关系。
他只望余生她能自由选择想过的人生,而不是再度卷入漩涡中,被各种势力胁迫着做决定。不要再像当初的他们,有太多事情没搞清楚,刀尖却已经逼到眼前,他们只能被环境推动着做选择,一个流亡天涯,一个在宫斗漩涡中越卷越深,再相见竟然就是死别。
失去过一次后,他再也不想体验她在怀里一点点停止呼吸的感觉了。灭门之仇不重要,弃他另嫁也不重要,只要她活着就好。
容冲感受着各式各样瞄在自己身上的武器,很是高兴。很好,他们都在盯着他,说明并不知道赵沉茜就在不远处。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不引起这些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她送走。
容冲看起来在和昔日情敌对骂,其实心里一刻不停思考打草不惊蛇的法子,船上另一个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钱掌柜听对话才知面前这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宰相和容将军,钱掌柜第一反应是懊悔,原来他和谢相同船,这三天他应该上门去推销替身的!
但有容将军在,似乎也不晚,钱掌柜小心翼翼往后挪,试图挪到一个安全位置和容将军谈生意,然而容冲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钱掌柜才一动,容冲的剑尖分毫不差跟上,只隔一根头发丝,就能刺穿钱掌柜眉心。
钱掌柜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全身上下只有嘴敢动,生怕容冲的剑没握稳,手一抖将他刺死:“容将军,小的姓钱,来自临安,这次应邀来蓬莱仙岛参加拍卖会。小的有桩生意,不知容将军感不感兴趣?”
容冲还没找他算账,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容冲生出兴致,低眸,似笑非笑看向钱掌柜:“你姓钱?”
钱掌柜立刻挤出讨好的笑:“是呢,鄙姓钱,名生。莫非容将军听过小人?”
“没有。”容冲意味深长道,“但我剑下不斩无名之人,你是第一个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和我做生意的人。说说吧,如果真能让我感兴趣,说不定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钱掌柜心脏一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将军饶命!小的只是一介商贾,侥幸得殷夫人赏识,帮忙操办拍卖会,顺便卖几样东西,挣些小钱。这些女子是小人精心搜集来的舞姬,各个多才多艺,貌美如花,容将军看哪个有眼缘,小人拱手相赠,惟愿和容将军结个善缘。”
钱掌柜急着说服容冲,并不知道容冲也在套他的话。容冲不动声色转眼珠,这个临安商人竟然不是客人,而是来卖东西的?容冲当然没错过这群舞姬或多或少有些像赵沉茜,听起来这些女子就是他的货物。
难道,这个商贾并非某一派的势力,而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特意搜集了许多像她的替身,来蓬莱岛挣钱,路上偶然遇到了水晶棺材,他就带着棺材和赵沉茜一起来了蓬莱岛?
其实说得通,如果他真是某个人的手下,劫到赵沉茜后直接带给主子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来蓬莱岛?殷夫人放出蓬莱岛即将展出复活的“赵沉茜”在前,赵沉茜的阵法被水冲塌在后,如果背后有人指示,此人非但能未卜先知,还喜欢脱裤子放屁,偷偷将人劫走,再光明正大推到台前。
无论国师、云中城还是北梁人,都没有必要这样做。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个被贪欲拼凑起来的巧合?
容冲心里多少有些无语,但还不得不演下去,道:“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对替身没有兴趣。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养一群像她的人在眼前,膈应谁呢?”
说着容冲剑尖下移,悬到钱掌柜肩膀上,说:“相比替身,我更感兴趣另一件事。让她们都下去,我有话单独问你。”
钱掌柜生意黄了,还要被单独问话,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他试图挽救:“将军,小人是良民,最遵纪守法不过,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要是不喜欢替身,就将这群舞姬带回去当洒扫丫头,算是小人孝敬您,小人平生最仰慕您这样的少年英雄……”
钱掌柜奉承话还没说完,感受到一股寒意逼近脖颈,一缕头发悠悠飘落。哪怕看不到,钱掌柜也完全能感受到剑刃的锋利,割开他的皮肉恐怕不比割断头发费力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