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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_分节阅读_第11节
小说作者:九月流火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665 KB   上传时间:2025-03-01 19:36:07

  因此,赵沉茜经历了第三次搬家,从景福宫搬到了庆寿宫。

  十五岁到十六岁,她住在庆寿宫,不止在这里度过了从少女到成年的界限,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宫廷女性,极大拓宽了眼界。如果没有高太后,她可能也会像绝大多数的公主一样,一辈子以嫁个好夫家为荣,如果能管住驸马不乱搞,那简直是莫大的幸福。

  也是在高太后的影响下,赵沉茜决定主动出击,将命运掌握到自己手里。昭孝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无储成为宫廷前朝最棘手的话题。朱太妃联合刘婉容,游说昭孝帝立皇弟赵仪为储君,而赵沉茜却从宗室中挑中了赵苻,提议过继给孟皇后,作为嫡出皇子继承皇位。

  皇弟党和皇子党交锋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终究是赵沉茜这边更胜一筹,高太后做主,让孟皇后收养年仅八岁的赵苻。从此之后,孟皇后在法律上就有了儿子,赵沉茜也有了弟弟,再不用仰人鼻息。

  她的人生一步步走上正轨,终于能昂首挺胸配得上容冲了,而容家,却在这个时候急剧坠毁。

  旁边就是庆寿宫,宫女太监都去宣德门看热闹去了,宫内无人,唯有灯笼挂在柱子上,照亮一方红墙绿瓦白雪。

  赵沉茜闭上眼睛,几乎听到泼天大雨砸在屋檐上,整个天地都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中。赵沉茜听到容家叛国、容冲下狱的消息,惊得摔落了茶盏。她立刻想要去找皇帝询问情况,或者出宫阻拦容家被抄家,但她刚跑出殿门就看到高太后。高太后已经病得站不直了,全身重量都倚在宫女胳膊上,但看起来依然高大的不可逾越。

  高太后站在劈天盖地的雨幕前,问她:“赵沉茜,孟氏刚回到坤宁宫,赵苻上个月才终于获准入宫,在讲筵所听太傅授课。你最知道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现在,你要因一己之私,亲手毁了这一切吗?”

  赵沉茜叹了口气,睁开眼,眼前根本没有春雷骤雨,只有崇宁七年静静从天幕飘落的雪。

  耳边猛不丁传来熟悉的风铃声,赵沉茜一怔,倏然抬头望去。发现她已不知不觉走到坤宁宫,太监们正扶着梯子,往屋檐上挂铃铎。刚才的铃声,就是风吹过紫金铃发出的。

  赵沉茜不期然想起一个月夜,她卸了妆发,正要关窗睡觉,忽然被一只手拦住。她狠狠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一个少年站在窗外,单手抬着窗柩,说:“别喊,是我。”

  赵沉茜松了口气,随后脸却更沉了,用力抽立柱关窗。少年不肯松手,两人握着立柱拔河,赵沉茜自然拔不过他,冷着脸撒开手。少年不敢造次,抬着支摘窗,小心翼翼从缝隙里看她:“茜茜,你还在生气吗?”

  赵沉茜背着身体,理都不理他。容冲轻手轻脚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枚风铃,忽然握着铃铛摇了两下:“你要是还不理我,那我就叫人来了……”

  赵沉茜差点被吓死,立刻转身:“住手!你不要命了?”

  容冲见她终于和自己说话了,扬着眉笑了,说:“我就知道你没有真生我的气。看,我给你做的风铃,上面刻了阵符,只要它响了,就是我想你了。”

  赵沉茜冷冷看着他,世上怎么能有人如此自信,她明明是真的生他的气!但容冲深夜出现在禁宫,已经是大忌,而这厮手里还拿着一个风铃,简直是危险中的危险,赵沉茜只想赶快打发走他,道:“胡说,分明是风吹响的。”

  少年一扬手就将风铃挂在屋檐下,风吹过,铃铎叮叮当当作响。他回眸,笑着看她:“你怎么知道,起风的时候,我没有想你呢?”

  赵沉茜回过神,发现太监们束手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生气没有:“殿下,您怎么来了?是奴家笨手笨脚,吵到您了吗?”

  赵沉茜看着眼前这一切,忽然觉得浑身脱力。是啊,已经八年过去了,她何必执迷不悟,从庆寿宫搬回坤宁宫都中邪一样将风铃挂在同一个地方,日夜听着它叮当叮当,扰人睡眠。

  哪怕重回坤宁宫,她也不再是十四岁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哪怕强留着这个风铃,她和他,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八年,赵沉茜做了许多决定,也走过许多岔路,但她从未后悔过将军府抄家那日的选择。若问她遗憾吗?或许是遗憾的,但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依然会这样做。

  她和他总是隔着时差,无论做什么都错一步。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或许,他们注定有缘无分吧。

  赵沉茜掐着掌心,止住莫名袭来的头晕,冷淡决绝地说:“撤下来吧,不用再挂了。”

第17章 纸钱

  太监怔了一下,面面相觑,以为听错了:“殿下?”

  “殿下。”

  赵沉茜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发现竟然是谢徽来了。谢徽淡淡扫过内侍手里的紫金铃,问:“殿下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

  赵沉茜不想在谢徽面前处理容冲的旧物,显得她当真被他席上那番话影响了一样。赵沉茜眼角极淡地朝太监瞥了眼,内侍们会意,拱着手退下。

  等人走后,赵沉茜才转身,随着她的动作,长袖被风掀起,顺着碎雪飞扬,身上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乱雪迷人眼中,赵沉茜是唯一的静,她还是那副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漠模样,漫不经心道:“随便走走。”

  她甚至都懒得解释。

  谢徽没有问刚才她在做什么,说道:“今夜官家在宣德门与民同乐,你却不在,落在臣民眼里,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流言。”

  “关于我的流言还少吗。”赵沉茜不在意道,“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传就传去吧。”

  谢徽看着她,目光中似有了然:“殿下今日心情似乎格外不好,是因为河东路的事情吗?”

  赵沉茜动作一顿,微微抬头看他,隔着萧萧风雪,谢徽都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冷而尖锐,宛如冰锥。

  赵沉茜冷了声音,问:“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不是。”谢徽静道,“我说的是董洪昌包藏反心,河东路兵马恐落入他手的事,殿下以为是什么?”

  赵沉茜和谢徽对视,两人已做了四年的夫妻,此刻却不见一点温情,两人目光中是如出一辙的冷酷强硬。

  赵沉茜今晚心情不好,究竟是因为听到董洪昌想把持河东路兵马,还是因为容冲要和人定亲呢?这个答案,恐怕两人都心知肚明。然而有些话捅开了就没意思了,赵沉茜和谢徽谁都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赵沉茜说:“董洪昌的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我会让人搜集河东路的消息,等上朝时商议。”

  “等上朝就晚了。”谢徽冷静得近乎绝情,说,“身为边疆大吏却包藏钦犯,这是死罪。如果你将此事拿到朝堂上商议,文臣们只会给董洪昌扣上叛国谋逆的罪名,那才是真将河东路逼入绝境。”

  “那要怎么办?”赵沉茜也生气了,反唇相讥,“董洪昌在边关遏制西夏、北梁十年,金陂关大败后,全靠他牵制北梁人,而那些文官没有出过汴京,嘴皮子一碰就敢说人叛国。我难道要为了那群文人的意气,自废臂膀,拿下守国门的董洪昌吗?”

  谢徽的目光像一柄尖刀,仿佛能剖开心茧,直接看到人心深处,明晰地让赵沉茜觉得不适。谢徽笔直站着,说:“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有一个法子,远比发落董洪昌更合理。”

  赵沉茜心里一冷,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果然,谢徽接着说道:“趁现在还没有上朝,你可以派人去河东路捉拿朝廷钦犯。只要将此事捅到明面上,董洪昌不可能再包庇他,议亲一事又没过明路,董洪昌完全可以说没这回事。他身上有叛国罪名,无论去哪里都会给当地带来灾祸,只有他离开河东路,才是对董家军好。”

  风越来越大,恐怕又有一场大雪。赵沉茜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炉,现在只觉得寒意从手脚入侵,顺着血液,直入骨髓。

  赵沉茜慢慢反问:“你逼我,亲手去通缉他?”

  “这是最好的办法。”谢徽回道,“是你说的,人脉情分不重要,解决问题才最重要。你坚持清田时,谁的人情都不给,为何现在,你却下不去手了?就因为那个人是容冲?”

  那个名字说出口后,中庭的风似乎都寂静了一瞬。谢徽拳头已不知不觉握紧,这个时候他才惊觉,他竟然如此介意这个名字的存在。

  赵沉茜不说话,谢徽终于开了口,索性将积压多年的不满都倒了出来:“你以为旁人不知道他在河东道吗?那你也太小看世家的关系网了。你知道,我知道,平江府、杭州那些书院也知道,他们只是按而不发,要将这张牌打出最大价值罢了。你执意要给韩守述定罪,已经得罪死了平江府的读书人,他们正愁没有攻击你的理由,你还上赶着给他们送把柄。”

  “你信不信,等上元假后一上朝,就会有人弹劾你包庇叛贼,擅权专政。你和他曾有婚约,若有人扯出你对他旧情未了,私下勾结叛国贼子,你猜猜,你这摄政长公主,还做不做得下去?唯今之计,就是你亲自派人缉捕他,彻底斩断你和他的关系。”

  赵沉茜积累了一天的不顺心,终于在此刻爆发。她冷冰冰看着谢徽,忍无可忍道:“可真是大义凛然,忧国忧民。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那你可知,我真正想做什么?大燕立国已经百载,你们可还记得,燕朝的‘燕’是怎么来的,指的是哪片土地?北梁至今占据着燕云十六州,无数汉人在异族铁蹄下苟且偷生,而你们不想着收复失地,却一天天忙着内斗,不惜耗费兵力物力去追杀自己人!”

  赵沉茜的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许久,胸脯都起伏不定。谢徽定定看着她,片刻后,凉凉一笑:“自己人。赵沉茜,你终于说出实话了。你从来没有觉得容家叛国,容冲是逆党之后。你心里,一直在期待容冲回来。”

  碎雪打着旋从檐上落下,前赴后继没在地上。赵沉茜和谢徽面对面站着,中间仅有三步之遥,却又仿佛隔着银河。

  燕太祖赵牧野原本是涿郡人,但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割让给北梁,北方无险可守,大片土地沦丧异族马蹄之下,赵牧野也被迫背井离乡,在汴京建立了自己的新朝。当年开国时,赵牧野一意孤行定国号为燕,就是想警醒自己以及后来人,赵家的祖籍在燕州,但如今燕云十六州已沦落敌手,再非汉家土地,赵家连同大燕朝,已无家可归久矣!

  赵牧野和容峻那一辈人终生都在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奔走,然而一百年过去,皇室在日复一日的歌舞繁华中浸软了骨头,执政官员大都出自文人世家,朝中重文轻武,党派林立,没人还记得吃力不讨好的北伐。

  世人都骂她权势熏心、玩弄权术,赵沉茜承认她确实打压了很多异己,但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推行新政,剜除大燕内部的顽疾。攘外必须安内,只有燕朝内部清明了,才能为北伐做打算。

  她从没觉得自己能靠强权统治得意一辈子,她只想将自己的新政落实,有生之年,或许能看到朝廷北伐,幽云十六州回归。若她活不到那一天,将一个全新的大燕朝交给后来人,让他们去实现祖先未竟的事业,也不枉她这一辈子姓赵。

  然而现在,除了她,似乎没有人还记得开国时立下的誓言。如果她连新政都必须靠牺牲功臣才能推进,来日谈何北伐呢?

  赵沉茜不为所动地盯着谢徽,冷淡,坚定,决绝地说:“我不会对镇国将军府赶尽杀绝。董洪昌的事,我会解决的,不劳你费心。”

  “你疯了。”谢徽也忍无可忍道,“你的私人感情完全蒙蔽了你的判断。杭州清田正在关键时分,你在这种时候任性,考虑过大局吗?如果你对昭孝皇帝的判决有意见,大可以等功成之后再翻案,何必要在现在硬碰硬?”

  “什么叫大局?”赵沉茜想问这句话很久了,昭孝帝在世时,保护皇权、收回兵权是大局,她好不容易掌握权柄后,为了能推行新法,维持各朝廷势力安稳就成了大局。牺牲他人而换来的太平盛世,真的叫太平吗?

  那叫绥靖。

  赵沉茜没耐心再废话了,她冷冷收回长袖,越过谢徽,大步朝外走去。擦肩而过时,谢徽隔着猎猎风声,清晰地听到赵沉茜说:“我说了,不会出兵。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掷地有声,独断专行。

  赵沉茜头也不回走出坤宁宫,意外在宫墙拐角撞到人。皇帝披着斗篷,脸冻得红彤彤的,身后宋知秋摇摇晃晃提着灯。

  赵沉茜奇怪地看着他们:“皇帝?你在这里做什么?”

  皇帝脸上飞快闪过尴尬,笑着对赵沉茜说:“皇姐,我见你久不回来,就下来找你。没想到刚走近坤宁宫,就遇到你了。”

  刚来吗?赵沉茜扫过皇帝和宋知秋身后干干净净的雪地,不置可否,说:“我出来醒酒,差不多清醒了。你要继续在外面散步,还是现在回去?”

  “我与皇姐一起回去。”皇帝忙说道。他看到赵沉茜只穿着下午那身衣裳,没有披斗篷,对宋知秋说道:“夜里风大,皇姐小心受寒。宋氏,将你的斗篷给皇姐披上。”

  宋知秋狠狠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低头,手忙脚乱脱衣服:“是。”

  赵沉茜瞥了眼宋知秋,冷漠道:“不用了。我嫌丑,你自己穿着吧。”

  宋知秋的斗篷解到一半,她手里握着系带,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办。皇帝关怀道:“皇姐,风大寒重,你出来这么久,当心得风寒。”

  赵沉茜轻轻笑了声,道:“不必,照顾好你们自己就行了。我的身体,说不定比你们强多了。”

  赵沉茜不肯要,皇帝也不能强求,他道了声“皇姐提醒的是”,然后回头对宋知秋说:“把衣服穿回去吧。”

  赵沉茜回到宣德门楼,这里依然在醉生梦死,孟太后并没有发现她离开过。赵沉茜陪着众人意思了会,垂头整理衣袖,示意差不多行了。皇帝会意,宣告今年的与民同乐就此结束。

  皇亲国戚们陆续下楼,哪怕他们都是享乐惯了的,经历这一天也都累了。此刻宫门已经上锁,他们都要留宿宫内,众人送孟氏回庆寿宫,稍微寒暄了两句,就各自回宫殿休息。

  赵沉茜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要回去,孟太后却拉住她,说:“你着急走什么,如今见你一面可不容易,今晚你就别回去了,陪我住在庆寿宫,我们娘俩说说话。”

  赵沉茜不忍心拒绝母亲,何况她也不想回去面对坤宁宫那串烦心的风铃,便应下了:“好,我让人把梳洗的东西搬过来。”

  “搬什么搬。”孟太后说,“这么晚了,搬来搬去多麻烦。我这里什么都有,你用我的就行了。”

  赵沉茜看向孟太后的梳妆台,沉默了一下,说:“还是搬我的东西过来吧。”

  坤宁宫和庆寿宫不远,宫人很快回来,搬来了赵沉茜惯用的胭脂、水粉、香料、发油、澡豆、面脂……林林总总摆了一地。赵沉茜沐浴焚香后,在身上涂了特制的丁香面脂,然后又打开一个盒子,挖了一块,仔细地涂抹在头发上。

  赵沉茜惯用的侍女都在公主府里,今夜她留宿宫中,没有人可用,她信不过普通宫娥,索性自己动手。孟太后看到,说:“我来替你涂吧。”

  赵沉茜犹豫了一下,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在母亲也是出于好意,勉为其难道:“好吧。”

  孟太后心想不就是涂个发油,能有多难,然而上手之后,却发现她还是低估了。

  赵沉茜东挑西拣,要求极多,孟太后被支使得团团转,无奈叹道:“你讲究真多,我一个女人都看着麻烦。要是换成男人,谁耐烦你这么折腾?”

  “不耐烦就滚。”赵沉茜语气平淡,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我是堂堂公主,要什么有什么,缺一个男人吗?”

  孟太后面露无奈,她将一缕发丝涂好,归置到赵沉茜脖颈侧方,慢悠悠开口:“今日,你是不是和驸马吵架了?”

  赵沉茜一愣,立即反驳:“没有。”

  “别骗我。”孟太后说,“我听不懂朝廷大事,唯独多活了几年,在男女之事上还看得懂。今日你下去后,没一会驸马也下去了,我原以为你们去说小话,没想到回来时,两个人更紧绷了,看着就和仇人一样。他对你做什么了?”

  赵沉茜脸色不善,不想让那些糟污事脏了孟太后的耳朵,硬邦邦说:“没有,就谈了几句朝事。”

  孟太后轻笑,在上元佳节,年轻男女约会的大好日子,他们两人谈朝事。孟太后叹了口气,放下赵沉茜的头发,问:“谈朝事吗?谈朝事能吵成那样?”

  赵沉茜含糊道:“意见不合。”

  “不是意见不合,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觉得是错。”孟太后温温和和的,猛不丁放出一剂重锤,“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容家那小子?”

  赵沉茜本来是想反驳的,但她虚张了张嘴,发现孟太后说的对。

  当初她挑中谢徽做同盟,一方面是看中了谢家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是谢徽就事论事,不固守儒家那套道德规范,却又懂得拿道德为己用,是一个将实干和理想平衡得很好的人。她这个人小气且记仇,一件事要么完全听她的,要么她就撒手不管,这种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官场,谢徽很完美调和了她的尖锐,他能周全所有利益,无论用什么路径,总归能让她的构想落地。

  今夜谢徽提出来的解决办法,其实是一个完全理性、客观,为了达到最大利益而取舍掉人性的方案。因为太理智,都显得冷血。

  放在以前,赵沉茜哪怕无法赞同,至少也能欣赏谢徽的清醒。但今夜她却失态了,可能因为,这次被舍弃掉的,是她最对不起的人。

  赵沉茜静了一会,低声说:“没有。”

  孟太后没有问是哪个没有,握着梳子,将她的头发从头梳到尾,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茜儿啊,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是树,要生得笔直,成为顶梁柱,倒下也是轰隆隆一声。女人却要像水,以柔克刚,无论发生什么,都接受它,并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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