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说道:“红霞好个伶俐人,唯独在牙牌上屡屡栽跟头,可见这世上的好事不能都给了一人,既如此,我们换个玩法吧。”
红霞歪着身子,往胭脂这边靠了靠,“还是胭脂对我最好,我们玩个不动脑子的吧!傻傻的乐一乐得了。”
花椒说道:“行啊,只要不拉着我死灌,我什么都行。”
如意说道:“既如此,我们就玩抽花签,签上写什么,就照着喝酒便是了。”
“这个好!”红霞拍桌笑道:“我就爱玩这种不动脑子的!”
于是如意找方才传菜送汤圆的婆子要了一副花签。
那婆子特意拿了一竹筒新的花签,“才买回来的,没有用过,姑娘们拿着玩吧。”
这是一幅竹签做的花签,一共四十支,每个人拿着竹筒摇晃,看那一支竹签掉出来,就按照签上写的话喝酒——不用动脑子,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红霞大喜,“我先来!我就喜欢摇这个!”
如意就把竹筒花签给了红霞,红霞摇了摇,一支签掉在桌上,如意拾起来一瞧,顿时哈哈大笑!
“笑什么呢?我瞧瞧。”胭脂看了一眼,捂嘴笑起来。
传到花椒手里,花椒瞄了一眼,用帕子遮着半张脸,也是笑。
“你们笑什么?”红霞莫名其妙,如意把花签给她,“你自己看吧,哈哈!”
红霞念着花签上的字,“凤冠霞帔拜祖宗,喧哗者两杯。”
意思就是酒席上话最多的人罚酒两杯。四个人话最多的可不就是红霞么。
念完,红霞也笑了,连连摇头叹息,“真是自作自受,没办法,是我要玩这个的。”
说完,红霞一连喝了两杯。
轮到胭脂,胭脂摇出一根花签,念道:“子孙绕膝多和合,上席一杯。”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胭脂红了脸,把签往桌上一扔,“上一支签是风光霞帔,这一支签是子孙绕膝,我看这一筒花签根本不是给我们女孩子玩的,这是媳妇们玩的。”
如意笑道:“大厨房的除了烧火丫头,其他都是媳妇婆子,就是她们平时玩的。你的上席是红霞,红霞,你还等什么,喝呀!”
红霞笑闹着,“我真是服了,怎么连玩花签也倒霉?这才刚开始,我就喝三杯!”
话虽如此,红霞是个豪爽之人,就是倒霉也认了,痛快的喝下第三杯。
轮到花椒,花椒的签文写着:“花椒麻住口难开,有女者一杯。”
“花椒抽到花椒!”众人又笑起来了,胭脂笑道:“果然是媳妇们玩的花签,我们自己都是姑娘家,谁能有女儿呢?”
红霞已经连喝了三杯,不甘心啊,灵机一动,指着如意说道:“你有女儿——你不是一直把那个佛郎机娃娃当女儿么?还求我们给娃娃做衣裳呢,这三年,娃衣都做了一箱笼了,还不认?”
也对,如意痛快喝了一杯,亮出杯底,“我干了,今年春天我女儿的新衣服,还得劳烦各位费心,我是没时间亲手做衣服——毕竟升了一等嘛。”
三人都笑,“瞧这吃了蜜蜂屎的轻狂得意小模样,就这样明晃晃的说出来,就不怕我们三个含酸啊。”
如意笑道:“随便你们,反正大厨房有的是醋,只管酸去!”
四人哈哈大笑。
轮到如意了,如意没有摇,直接中里头抽出一根,“双双紫燕逐珠帘,合席一杯,有花者免饮。”
意思是席上的人都要喝酒,有花的不用。花椒笑道:“我的名字有花,我不用喝。”
红霞笑的趴在桌子上捶桌,“又要喝酒,这真是怎么都逃不掉啊。”
如意,胭脂,红霞三人共饮一杯。
就这样,三人把四十支签都抽完了,喝空了一坛酒,红霞喝的最多,本想灌如意的,结果把自己给灌醉了。
如意怕红霞醉倒在雪地里,就和胭脂一起扶着红霞回梅园,花椒也要扶红霞,如意说道:“你晚上还要值夜,赶紧回松鹤堂歇着,我和胭脂两个就可以了。”
花椒便不再坚持,回了松鹤堂。
如意送完红霞,回到承恩阁,蝉妈妈还没有睡,等如意回来恭喜她升一等。
如意说道:“往后我就在紫云轩当差了,承恩阁这边只有妈妈一人,要不要再添个人过来搭把手?”
蝉妈妈说道:“不用,这三年在这里清净惯了,我以前是上夜的,承恩阁这点活不算什么,我一个人就可以,再来个人,反而不自在。你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如意便不再提此事,是夜,无话。
次日,如意身在紫云轩忙碌,心在城东天师庵草场,吉祥和赵铁柱都在参加豹子营选拔,虽然如意从来不怀疑吉祥的武艺,可心里依然牵挂着,就怕万一。
天师庵草场,北风猎猎,大雪纷飞,明黄色的豹子旗在风雪中格外显眼。
来参加遴选的有上千人,大多是青少年,从衣着来看,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穿戴锦衣貂裘的,也有衣衫褴褛的,还真是应了郑侠那句话:无论出身贵贱,有真本事就行。
张永张公公亲自主持选拔,他命令这上千人排成一个长方形的方阵,然后命令左右捉对肉搏,一方把另一方按倒在地上数十下,对方依然挣脱不得,就是获胜方。
获胜方可以参加下一轮选拔。
吉祥和赵铁柱打小就会打架,两人都是张家家丁护院看门人出身,自幼就习武,准备子承父业继续看大门,有童子功,因而都获胜,过了第一关。
第一轮,吉祥赢的轻轻松松,赵铁柱稍有些吃力,打架的时候连发髻上的网巾都被揪掉了,他披头散发,头发还被对手生生薅掉了一缕。
赵铁柱忿忿道:“这家伙打不赢就耍赖使阴招!幸亏老子一招猴子偷桃死死捏住了他的命脉!他才放过我的头发!”
吉祥说道:“你小子得了吧,你的招数比对手还阴险。”
第一轮就淘汰了五百多人!
大多都不服气,说道:“我能打,可是我运气不好,碰到的对手太强了,是个铁塔般的汉子,这不公平!”
淘汰的人选纷纷附和道:“对,就是不公平!”、“换个人比,我肯定赢!”
张公公说道:“那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淘汰的这五百多人列队,再捉对肉搏一次,胜的留下,败的去出口领半吊钱,当来这里的车马费,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
于是,最终第一轮淘汰了二百五十余人,共有七百五十多人参加第二轮。
第二轮就分东西两个方向,擅长骑射的跟着红旗去东边的靶场,比试骑射功夫。其余人去西边的演练场,刀枪棍棒等等任凭挑选,或者自己拿出最得意的技艺也行。
吉祥骑射一般,就选择去了西边演练场,拿出他心爱的斧头,耍了一段战斧,那斧头在他手里就像长着翅膀似的,围着他的身子打转,着实好看,引得不少人围观。
一旁有个杵着红缨枪的人看的眼睛发酸,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花里胡哨的,未必有用。”
吉祥听了,一个飞斧投掷过去,乒的一声,居然精准的削掉了红缨枪的枪头!
众人纷纷喝彩,吉祥的名字被朱笔圈起来,过了第二关。
另一边,赵铁柱心想:我擅长贴身肉搏,不擅长兵刃,这可怎么办?
转念一想,张公公刚才说展示自己的长处,我的长处是……
赵铁柱的眼睛扫视了演练场一周,目光停留在飘扬着豹子旗的旗杆上。
“我呸!”赵铁柱往手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在掌心抹匀了,然后脱了厚重的靴子,只穿着羊毛袜子,双手抱住旗杆,双腿交叉,绞着旗杆,身子一耸一耸的往上爬!
赵铁柱擅长爬树,因为上树可以摘水果、掏鸟蛋、捉知了——这些都是好吃的啊!
赵铁柱一直爬到旗杆顶上,幸好他虽然能吃,但太好动了,一直长不胖,中等身材,才刚刚一百斤,爬到旗杆顶端还不至于把旗杆掰断,只是掰弯而已。
下面的吉祥看的直跳脚道:“快下来!小心把旗杆掰断了!摔成肉饼!”
旗杆上的赵铁柱和旗杆下的吉祥一唱一和,下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鼓掌喝彩,热闹的就像街头耍猴卖艺似的,张公公看的眼睛直抽搐!陛下,你这是召了一只猴子进豹子营吧!
干脆改名叫猴子营得了!
此时赵铁柱的手已经在风雪里冻得发青了,有些握不稳,正在脱力,赵铁柱心道不好,他从未来在这这种恶劣天气下攀爬,还爬的这么高,低估了寒冷对他的影响,于是一个鹞子翻身,改为头朝下,双腿在上,用腿部的力量支撑着身体,像一只蝎子似的,缓缓往下滑。
双腿有棉裤包裹,虽然也冷,但不至于冻到脱力。
吉祥站在旗杆下面,伸出双手接住了赵铁柱的肩膀,安全降落。
众人又是欢呼。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堆东西,对张公公说道:“这我刚才趁着他们围观那位兄弟爬旗杆时,从他们身上摸到的一些物件,请张公公过目。我出身丐户,自幼被老乞丐逼着学偷东西,靠偷窃糊口,我愿改邪归正,不做那妙手空空的行当。”
吉祥觉得这个偷儿手里的斧头很眼熟,一摸腰间,吼道:“你小子快把斧头还给我!”
原来,乘着吉祥担心赵铁柱的功夫,那偷儿把他别在腰间的斧头给摸走了。
赵铁柱只穿着羊毛袜子站在旗杆旁边,“大哥,他把我的靴子也偷走了!”
那偷儿笑嘻嘻拿着东西一一归还,“这不算偷,是公公要我展现才艺么,我不会别的,就会这个。”
张公公心道:陛下口味奇特,真是不拘一格选“人才”,这报名参加选拔的帖子连小偷都给!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想想自己即将要练的亲军是这样的一群良莠不齐的“能人异士”,张公公顿时觉得头疼。
骑射那边出了结果,十个靶子,在骑行中射中六个以上的留下,其余皆被淘汰。
通过第二轮选拔的有四百出头,他们每个人发了全套的盔甲,盔甲前面后面皆有编号,对应花名册里的姓名。
张公公命令所有人舍弃自己的武器,分发了木棍,木刀,木剑之类的。
张公公让他们抽签,分为红蓝两队,两队皆有一根旗帜,两队互冲,最先抢到对方旗帜为获胜方。
获胜方每人奖励一两银子。
话虽如此,张公公密令周围观战的的士兵,“你们记下冲锋勇猛、敢打敢争的人的编号,无论最后胜负如何,都能入选豹子营。那些退缩观望、偷奸耍滑、混在里头滥竽充数的人,无论之前表现如何优秀,都不能要。”
皇上只要指哪打哪、服从命令、勇敢冲锋的豹子们。这样的亲军才能出其不意,打破常规。
红蓝两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打起仗来自然毫无章法,也没有什么配合,就是一分为二,一半护旗,一半夺旗,双方夺旗的人一股脑对准对方的旗帜直冲过去,他们辨别敌友的方式是胳膊上绑着的红蓝布条,遇到不一样颜色的布条就开打。
吉祥是蓝色,赵铁柱是红色,两人身处不同阵营。
吉祥眼里只有红色的三角旗,盯着旗帜的方向一路猛冲,见到红布条阻拦就打。
也不知道打倒了多少人,就在他离红色三角旗只有五步之遥时,一个人胳膊上绑着红布条的人拦住了去路。
吉祥手里的长棍已经打断成了两截,他挥舞着双棍迎战,那人却闪身躲开了,“别打了!胜负已分!你瞧瞧后头,你们的旗帜已经被我们抢到手啦!”
吉祥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好兄弟赵铁柱啊!
吉祥回头看去,但见抢到蓝旗的人被一众绑着红布条的人高高抬起来了,欢呼胜利!
赵铁柱揉了揉眼睛,说道:“吉祥,我是不是看花眼了,这个抢到旗帜的人好像是长生啊。”
吉祥定睛一瞧,不是长生,是那晚走百病偶遇的与长生十分相似的少年。
这少年究竟是谁?怎么又见面了?
吉祥满腹疑惑,赵铁柱也发现了此人和长生的不同之处,“不是长生,他比长生大一些,壮一些,但是这张脸真的很像。他和长生不会是亲戚吧?”
其实这人就是武安侯世子郑纲,家学渊源就是打仗的,在豹子营选拔中脱颖而出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