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从屋内推门出来,抬起眼睛,意外看到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站在篱笆墙边。
太阳已经升到正中,篱笆墙的倒影被拉长,投在林鹤时身上,影影绰绰,深幽的目光自零碎的光影中投出,让人看不清楚,他究竟在看哪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瑶垫着脚朝他招手。
手臂晃动的掠影冲散了林鹤时眼中的一池沉寂。
他缓垂了下睫,而后又一次看向站在院中的那抹娇影,微笑启唇:“小瑶。”
清冽温醇的嗓音落在花漓耳里,就如同蝴蝶飞在小猫眼前——明晃晃的勾引,一瞬间就能抓住所有注意力。
花漓扭头望去的当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林鹤时推开院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装了草药的竹筐,不解看向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宋泊一个跨步走到林鹤时面前,“你说呢。”
他说着也不忘回头看看,凑近压低声音道:“万夫子说你以后不会再去书院,怎么回事?”
宋泊靠近,林鹤时竟闻到他身上也浅浅沾了一抹幽香,他抬起眼皮看着宋泊,方才他们站得很近。
林鹤时目光几不可见的一沉,自己对她的气息竟然已经如此敏感,甚至到了落在别人身上也能轻易发现的程度。
隐隐的烦躁浮动,忍敛的凤眸稍抬起,凝向站在稍远处,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
后者非但毫无所觉,甚至肆无忌惮的将目光缠上来,何其过分。
大抵是习惯了,林鹤时竟然没有动怒,相反,心里那股自看到两人时,就莫名生出的不虞也在无声无息中退了去。
宋泊见不他回话,情急啧了声,“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林鹤时说:“等我先将阿婆的药抓好。”
宋泊只能继续抓耳挠腮的等,花漓原也有些担心,可看他神色间不见愁闷,心想应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情况。
林鹤时抓了几味药,让林瑶拿去炉子上煎,才对宋泊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日日在书院,家中只有阿婆和小瑶,实在不放心,所以想多照顾一些。”
宋泊满腹的担心,听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瞪直眼睛:“就这样?”
林鹤时颔首:“再有两月我就要动身,这段时间就在家中多陪陪他们。”
宋泊追问:“可你温习怎么办。”
林鹤时只淡淡说:“在家中也是一样,还清净些。”
宋泊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还想再问,林鹤时已经拿着竹筐里的草药,自顾走到一旁去晒。
宋泊现在一见他这风淡云轻,万事不着急的样子,就气得不轻。
花漓看他吹胡子瞪眼,实在是滑稽又可怜,于是好心安慰:“林大夫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
宋泊气急败坏,“可,可他这,那么突然。”
“这不是阿婆病了,他自然更不放心,小瑶又是个小丫头。”花漓思忖着说。
宋泊听她这么讲也渐渐气消,“你说得也有理。”
花漓抿唇轻柔一笑,心道:自然。
扬起的笑弧落在林鹤时视线里,反将他的目光衬得愈发的淡了,修长的抓着草药往外抛。
宋泊这边想明白了,朝着林鹤时道:“我也是一时情急,既然没事就好。”
林鹤时掀起眼皮,转头笑看向他,“我应该告诉你一声才是。”
他顿了顿,问:“你过来可有提前跟夫子告假。”
“哎呀。”宋泊一拍脑门,他匆忙赶来,哪里有时间告假,“我得赶紧走了。”
林鹤时微笑颔首。
宋泊迈了一步又回身问花漓:“你呢?不如我送你回去。”
花漓自是没有要走的打算,可被宋泊这么一问,一时有点懵,动了动唇,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宋泊好心的一招手:“走吧。”
真是瞎好心,花漓暗自腹诽,扯了个感谢的笑,恋恋不舍的扭头,打算和林鹤时告别。
不料才看过去,一双眼睛就定着挪不动了。
林鹤时低头一截截挽起袖子,伸手从筐里抓药,五指修长分明,手背上浮起的经络一直蜿蜒到小臂,不过分清瘦,握力的时候,又线条分明。
勾住小猫吸引力的蝴蝶又出现了。
花漓缓缓眨动眼睫,扭头不见一点心虚的朝宋泊道:“我还答应了要等小瑶,你先走吧。”
宋泊不疑有他,“那我先走了。”
宋泊匆忙离开,院里一时就剩下花漓和林鹤时。
这下花漓可以明目张胆的看了,乌璀烁闪的美目里除了玩心还有好奇。
林鹤时自顾自晒药,头也不抬道:“小瑶在屋里。”
花漓轻唔了声,走过去说:“我是骗宋泊的,我没有跟小瑶约好。”
那抹幽香与她轻柔细缠的声音一样,越来越近,一点点试探着攀住,林鹤时呼吸略微变慢。
花漓靠近他身边,抬起眼睫,乌眸里满是担忧,“我半路遇上他,听说你被书院除名,担心的不得了。”
她说担心的时候,菱唇一张一合,唇瓣间呵出的气息软软绵绵,若有若无的扫过林鹤时鼻端,他抿唇,言简意赅道:“方才你也听到了。”
说罢拿着草药转向另一侧,花漓脚下轻旋,再次将他拦住,盈润剔透的狐狸眼胶着他,大胆又放肆。
林鹤时不得已只能与她对视。
花漓悄然一笑,便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是呀,这才放心了。”
林鹤时点了下头,“我还要晒药。”
“那我帮你。”花漓说着伸手也帮忙晒药。
“不必。”林鹤时口中这么说,却没有把筐移开,只缓声道:“我自己来。”
花漓忙把抓在手里的药往后藏,拿话堵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况且你昨日还送我回家,我帮你这点小忙也是应该。”
她说得一本正经,眼睛每一次下眨的时候都是那么纯澈。
“再耽搁太阳都该小了。”花漓催促着,有模有样的将草药一点点铺开在架子上。
林鹤时不再开口,低头晒药,可花漓就像条缠人的尾巴,他挪一步,她就跟一步,手总是不经意擦过他的衣袖,有时是指尖,有时是手背。
林鹤时抓着草药的手几番握紧,骨硌收紧时,也牵动着小臂上的线条,仿佛隐忍着什么。
花漓眼睛一眨一眨,瞧得好玩儿,更好奇要是她现在将手放上去他会如何?
懵懵懂懂的好奇从眼里透出,也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样的。
林鹤时压着舌根,一低眼,身旁少女的情态就一览无余,柔密的羽睫低覆,勾着眼尾的流弧愈发娇冶,泄露着丝丝跃跃欲试的恶劣。
林鹤时捏紧关节,初显不稳的呼吸盘桓在喉间,自厌、厌烦、阴翳还有被撩出的热燥……各种冲突的情绪纷纷冒出端倪。
林鹤时需要用些精力才能摁住,深敛的眸稍眯,攫着花漓那张一无所知,却又不断试探他界限的脸庞。
“你能帮我?”
头顶落下的声音很轻。
花漓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仰起脸庞,微勾的狐狸眼轻眨,流光飞转,“当然了。”
她探手到林鹤时面前,将草药铺散给他演示,细柔的腰身微弯,前倾的娇躯落成一道曼妙的光影,虚压在林鹤时臂上,几缕垂落的发丝如云烟拂过他手臂。
一扫而过的麻意,经络被牵动而跳。
花漓几次手痒,想抬指去摸一摸他臂上隆起的经络,也不知道是硬的还是软的。
但又碍于小瑶随时会出来,只能眼巴巴忍着。
头顶,林鹤时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寸寸发暗,凝着她粉白细嫩的指尖,轻轻瑟缩,如林深处那株被雾气弥漫,鲜艳带毒,却又引人沉迷的藤蔓。
他清楚一切的感官都是身体的失控所引起,是魔障。
既然是魔障,那逃避不过是自欺欺人。
林鹤时不知道还有没有比她更妖惑出格的女子,大抵是没有了。
那是不是只要自己能习惯她的撩拨,做到不再受影响,就能把魔障去除。
“那好。”
林鹤时意味不明地吐出两个字,恶劣也好,捉弄也罢,只要能帮他,那么他也可以顺水推舟,装作不知。
深暗的瞳眸睇着那双不断晃着他眼的柔荑,说:“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
花漓上一刻还在暗喜,就听他说要走,可她还没摸一摸呢。
眼看到嘴边的鸭子要飞,花漓想也不想,探手抓住他的小臂,“等等。”
骤然绷紧的线条,筋骨清晰分明的硌在花漓柔嫩的掌心上,忽的,她尾音都颤了颤。
第20章 快感
花漓僵僵看着自己握在林鹤时臂上的手,手心下面,是截然陌生的温烫,看似白皙秀雅的皮肤下筋骨坚硬,她勉强只能握住他一半的手臂,指尖陷在筋络的流线处,显得异常细弱。
跳动的脉络一下下硌着她的掌心,从深处透出的力道,看似细微却直透过薄薄的掌心,牵出一缕奇异的颤麻,指尖忍不住轻缩。
花漓思绪有一瞬迷懵,混杂着药才味道的粗沉呼吸自头顶落过耳畔,她才回过神来。
她是要调戏他来着,先不小心的接触,再眉目流转的看向他……怎么反倒自己还愣住了。
亏得她还总沾沾觉得自己撩人本事学得好,要是让莫莫看见她这样,指不定怎么笑她。
花漓悻悻瞥了眼林鹤时捏紧发白的关节,定了神。
好在他不是那些流连欢场的老手,否则真得太丢脸了。
为了给自己找回底气,花漓照着原本的打算,一边缓缓抬起眼帘,唇瓣抿动着轻声问:“就把这些草药铺开就行了吗?”
视线彻底抬起,林鹤时也在看着她,低覆的浓睫将眼眸压的更加内敛深邃,也不知道是不是靠太近的缘故,明明周围有风,却吹不进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