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音知道他又在琢磨案子了,她觑着他的脸色,嗫嚅道,“我只是怕……骆夫人为以防万一,而……”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还没冒出来,手背便被他摁住了,一抬眸,见他目光如炽,神情坚毅,“你放心,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定能保你无虞。只是既然知晓她们母女俩的身份,近来若她们邀约……”
她立马接口,“那我就装病推辞,我会与她们保持距离的。”
他嗯了一声,续道,“这几日案子已有了新的进展,李家才会如此自乱阵脚,你也不必太过忧虑,眼下多少只眼睛盯着他,料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阵子我多派几个人护着你。”
有他这般宽慰,她的心也终于落回腹中。
吃罢饭撤下残羹,雨势也渐小些,剩下的人也走了不少,鹤辞走过去推开槛窗,凉爽的风拂了过来,一洗白日里的闷热,不寒不燥的温度令浑身的毛孔都舒坦起来。
他们也打算趁这时回府,只是皂隶突然来报,狱中的一个嫌犯旧病发作,已经危在旦夕。
这个嫌犯亦是与此桩案件有关。
令狐尉所杀的孩童,便是来自于他的手。
在这世间,各行有各自不为人知的诀窍,令狐尉是个道士,并不擅长拐孩子,如果孩子闹出了动静,反而容易暴露,因而他选择与人贩子合作,由人贩子迷晕了孩子再带上山来交易。
如今令狐尉已死,这个人贩子要是也出了问题,接下来受到的阻碍会更多。
他面色凝重,边套上蓑衣边对阮音说,“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也知道形势严峻,作为妻子,似乎该关心点什么。
于是脚心踯躅了一下,主动走过去,接过皂隶手中的斗笠替他戴好,还柔声叮嘱道,“小心外头地滑。”
他点头嗯了一声,顾不上说什么,转身便踅了出去。
他留下一个衙役供她差遣,衙役尽职尽责,守在门外不敢离去。
阮音也是闲着,左右徘徊了半晌还不见他回,便将带来的艾条点上,将整个偏房的里里外外都熏了一遍。
桌上的蜡炬淌下了烛泪在烛台上渐次凝固,烛身也慢慢佝偻了下来。
她坐回那张太师椅,盯着烛光,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
她强打起精神,可眼皮依旧睁不开,只小鸡啄米似的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觉到身子一轻,一睁眼,便是他清隽的面容。
“你回来了?都忙完了嚒?”她挣扎着要起来,他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嗯,天色已晚,我已经让人向家里禀报今晚不归家了,你安心在这里歇一晚,明早再让人送你回去。”
阮音也不愿大晚上麻烦别人,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抱着她上榻时,她嗅到他颈边穿来一股皂角的香气,仔细看,身上的衣物也换过了。她脸上登时有些不自在,小声道,“我还未洗漱,身上脏。”
夏日炎热,她没有办法忍受黏腻了一天的衣物就这么裹上床睡觉。
不过衙署简陋,自然无法泡澡,她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可他却当了真,“我烧点水给你擦擦身子吧。”
她嘴唇轻抿道,“麻烦你了。”
“又客气什么。”他说着便出了房间,少顷,才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又从箱笼里寻出一件湖水蓝的直裰来,莨纱的材质,柔软清透,正适合暑夏的天气。
“先换上我这件吧,凉快些。”他的神色敞亮,并未觉得不妥。
阮音望着他捧在手心上的衣物,脸上逐渐露出羞愤的酡色。
这还是今日她特地为他带过来的衣裳,她当然知道面料有多薄,怎知竟成了她的寝衣。
她踌躇了片刻,到底慢吞吞地接了过来,又见他还像根针似的杵在那里,默默咬紧了唇,迟迟没动作。
她已经做了与他成为真夫妻的准备,可真正被他凝视着的时候,她又觉得呼吸微紧,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
须臾,他别开眼道,“我先去看会书。”
看着他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她终于轻舒了口气,赶紧褪下衣物,匆匆擦洗了身子,再套上他准备好的直裰。
他的衣物宽大,袍角在她脚底堆成了一圈,她整理袍裾时,宽大的袖子又成了水袖,她一面系着绦带,还要防止绦带和袖子打架,一时间顾此失彼,穿得格外狼狈。
这屋里连块镜子都没有,整理衣冠全靠直觉。
穿了半晌,总算将衣物穿好,只是行动依旧不大便利,因而只是趴在屏风边上,探出半个脑袋,磕巴着唤他,“夫、夫君,我好了,袍子太长,恕我无法过去,你……你要睡了吗?”
鹤辞循声望了过来,见她赧红了一张桃花面,心头霎时融了半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唤他为夫君。
他的嘴角扬了起来,眸底更是如沐春风,随手将书搁下便道好。
屋内仅有这么一张罗汉塌,一个人都稍显逼仄,两人这么一躺,便只有皮肉相挨了。
好在下了雨,夜里并不热,阮音怕自己一翻身便会跌倒在地,只好靠紧他而睡。
他僵凝了一瞬,默默将手搭在她后腰上,免得她摔落。
阮音几乎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可旋即又很快适应过来,咬了咬下唇,伸过手去,也轻揽住他的腰。
原来想要拉近与一个人的距离,仅仅只是一伸手而已。
她也并不抗拒他的亲近,甚至在他的怀里,她能感到一种绵长的安定。
可这份安静的平衡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便发现耳畔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像密集的鼓点一般击在她耳边,搅得她心绪也开始不安起来。
贴在她身上的肌肤也变得有些烫手,连头顶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不明所以,以为他生了病,手刚碰上他的额头,便被他擒住了。
她吸了口气,下一刹,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定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爬·到她身上去了。
黑黢黢的夜里,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可那双浓墨般的眼,此刻却仿佛燃着烈火,熠熠地发出了猩红的光。
仙姿玉质,高山仰止,这是他留给她的印象,她从未想过,这样的温润君子,还能露出类似于野兽般贪婪的一面。
“妤娘……方才唤我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哑。
“君拂?”她脑子里卡了壳,用的是以往的称呼。
他冷硬道,“错了。”
阮音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所说的话来,支支吾吾叫了一声,“夫、夫君……”
“再叫。”
“夫君。”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叫出口时,她已经确定了,他就是她的夫君,声音比前两次坚定了不少。
“妤娘,”他伸手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丝,温凉的触感从指缝间溢出来,“好娘子,你终于认可我了……”
他俯下身子,在黑暗中探寻她的唇,唇峰刮过她的鼻梁,继而往下吻着,终于找到一处温润之地,他的呼吸愈发不稳,急躁地印了上去。
阮音脑海里空了一瞬,心跳被他拨乱了,扑通扑通的心脏像是要穿透皮肉跳了出来,酥·麻的感觉至指尖攀爬而起,一下子涌便全身。
亲吻这事,两人都是头一遭,只凭感觉胡乱嘬·吮,一旦开头,难免不知分寸。
阮音双唇被嘬·麻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奶猫似的嘤·咛。
他顺势便缠住了她的舌,一向八方不动的自
制力,在这一刻几乎土崩瓦解。
“等等……夫、夫君……你先冷静一下……”阮音被他的骨头顶·住,瞬间理智归位,舌头打成了死结,“这、这里可是衙门啊……”
第24章 偶遇 怎么会是他?
被她这么一提醒, 鹤辞也猛然惊醒,意识到地点不对,自己着实孟浪了些。
然而苏醒的欲·望不由他所控, 理智虽慢慢收了笼, 身体里沸腾的血却还没平息下来。
他气息微乱,僵着身子从她身上滚落,忍不住道歉, “是我心急了。”
成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两个半月了, 两人都没有同房。
心急自然是怪不了的。
只是眼下还有个容妈妈, 阮音虽有了处置她的想法, 可一时还寻不出机会, 在此之前, 她需得守住清白, 免得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把柄。
他一躺回去,她也臊得满脸通红, 只翻过身背对他, 细声细语道,“不怪你。”
默了一瞬, 总感觉后腰处有块硬骨亘在他们之间, 硌得她发疼, 她忍了一会, 到底皱起眉来, “你能把脚放下来点嚒?”
话音刚落,她便察出不对劲来,她的腿与他紧挨着,他哪来的第·三·只腿?
正要转过身查看究竟是藏了什么物事时, 却听他暗暗抽了口凉气,身子也被他摁住了。
“别……别看……”他的音调有些慌乱,“让我缓缓。”
听到他的话,她又不敢动弹了,沉吟片刻,又问,“是不是我挤到你了?”
“没有。”
阮音仍有些歉意,若不是自己过来与他共挤一榻,他总不至于连身都翻不得,于是往外挪了挪,又腾出点空间来,体贴道,“你再躺过来些。”
他屹然不动。
她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带了一丝催促的意味。
她身形娇小,占不了多宽,只是害怕睡着跌落而已,见他依旧犹豫不前,便主动拉起他的手,让它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嗫嚅道,“你抱着我,我就不会摔了。”
“嗯。”他清磁般的声音随后在她耳边响起,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上,激起她脑中一阵嗡鸣。
折腾了半夜,她也累了,并没往深处想,不出一刻便沉睡了过去。
比起她的没心没肺,他便没有那么那么幸运了。
方才的浅尝即止已经将腹中之火勾了出来,从未失控过的欲·念,一旦苏醒又不满足,便化成了无休无尽酥痒。
怀里揽的是玉软花柔,鼻息间亦是她鸦发透过来的馨香,一闭眼,唇边好像又传来柔软的触感,耳畔则是唇·舌·交·缠的声音……
光是这么一想,他的呼吸又紧促了起来。
不能再继续下去,他掐紧了掌心,默念起《清静经》。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天才蒙蒙亮时,阮音已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内仅剩她一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透的衣物,脸颊微烫,赶紧寻了自己的衣裙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