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好久,最后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把自己缩成一团。
怎么会这么难受……怎么会这么难受。
一阵一阵翻涌的涩痛席卷她的心。
意玉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哭出来,她努力压住嗓子,却还是小声抽泣,泪水阴湿了晴日的衣袖。
明明都想象到了。
明明都知道。
但今日亲眼看到,为什么要伤心。
她独自在府里寻了个角落,独自缓解好了情绪。
她并不想让和桃莫离他们担心。
洗了脸,把红眼圈拿胭脂盖住,意玉扯了扯自己的脸,确保不会一说话便哭出来。
她又恢复了平静恬淡的模样。
意玉不得不去面对一个现实。
薛洺同明玉姐姐,真的感情很好。
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自然不需要她了。
她没什么价值了。
挺好的。
也挺好的。
薛府事务基本上都交接好了。
如今需要还的,便是白玉蝉的那滴心头血。
趁着她还是薛洺名义上的继室,能待在薛府,让同样还寄住在薛府的白玉蝉,取了就好了。
取了之后……
取了之后,就要离开了。
*
梅氏其实已经在心里认同,意玉就是她的女儿。
明玉和意玉,都是。
毕竟,没有谁家女儿能像意玉一般,替她撑腰,替她出头,对她细致温柔,一有什么新奇东西,一定先给梅氏送来。
再冰冷的石头,也能被捂热了。
更何况是人。
梅氏早早便接受了意玉。
其实有这样的女儿,虽小家子气了点,但人也赤诚。
但她面上并不想说。
可能是老父母的面子,也可能是不想跨出那一步。
比如,在意玉过来借玉的时候,她头次没听夫君怀己的话,而是毅然决然把玉拿给了意玉。
只不过嘴上仍旧不肯低头:
“也是麻烦。如今明儿回来了,她就从不会让我那么麻烦。”
“唉,罢了,都是债,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说到明玉回来。
其实梅氏这次来送玉,还有个目的。
明玉回来了,带给梅氏的除了喜,还有便是需要纠正的局面。
同一个位置,只能一个人来,容不下其他。
梅氏是知道意玉很可怜的。
她其实对意玉心里也有心疼。
可两个人的性子相比,再加上明玉多年来的陪伴,让梅氏的心,还是不自觉地偏向了明玉。
明玉她受不得苦,需要她多操心操心。
意玉不一样,她坚强一点,不论怎么样的困境,都能活。
梅氏太息:
“如今玉也给了你,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谈个事。”
梅氏左一句右一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你知道的,这天下没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你知道的,明玉自小性子便偏激,而你性子逆来顺受,怎么都能活……”
“你知道的,明玉她受不得苦的。”
“我已经失去我女儿一次了,我不想失去她第二次。”
梅氏始终在铺垫,说不到正题上。
毕竟谁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意玉对梅氏,是真的没话说。
面对梅氏的游移不定,最终还是意玉帮着她开了口:“夫人是想要意玉同薛洺和离吗?”
她很坦然,甚至声音还顾及梅氏不好开口,话语很温柔。
梅氏哑了嗓子。
“好。意玉本就这样打算的,夫人没必要愧疚。”
意玉答应得很爽快。
她的声音平静,似是无风水波,并没有任何不被选择的怨怼。
梅氏实在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
她不敢去看意玉那双木讷,却似经历了很多,所以面对事情格外平静的黑色眼眸子。
太直白了,太血淋淋了。
怎么一个孩子,能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些。
梅氏不敢深想,只能匆匆逃离。
意玉把温暖的玉握在手里。
上面还有母亲的温度。
她明白母亲的处境的,这玉,不知道是母亲废了多少努力才得到的。
父亲怀己向来不喜欢母亲,哪怕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都很难,更别说让母亲把嫁妆里压箱底的玉拿出来给她。
意玉都明白的。
母亲对她很好。
可能只是比不得明玉姐姐而已。
白玉蝉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紧紧攥着玉的模样。
风把她吹得很消瘦。
她很可怜。
可白玉蝉只是心里浮现了这句话,轻扫一眼,便如同不入世的菩提一般,挪开了视线。
是可怜,可和他无关。
他向来不入世,即便他医术极高,能悬壶济世。
之所以同她认识,之所以帮她去救薛洺而入世,也只是为了还愿。
独善其身,完成最后天命的修缮还愿,才是他的道。
白玉蝉:“确定了?就选今日?”
“你想好了,若是把心头血给了我,你日后离了玉,便不能活了。”
“身体,也会大不如前。”
“破个口子,你的血便止不住,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害命。”
“若是离了玉石,三日之内,你便会七窍流血身亡。”
意玉都知道,白玉蝉同他讲过的:“道长,意玉决定好了,劳烦您了。”
白玉蝉嗯了一声,并不在意意玉的恐惧。
他压住了意玉的喉咙,也不在意意玉痛不痛,哄也不哄,安慰也不安慰。
只是认真地用刀划过肌肤。
他是医师,最清楚她的身体构造。
他比她自己都明白她痛不痛。
不需要她张嘴回馈。
半响,在意玉头冒冷汗的闷哼声中,白玉蝉冷静地取了一小瓶心头血。
白玉蝉冷眼看着意玉在麻药过去后,咬着牙不肯叫痛的模样。
不愧是最能忍的姑娘。
生性软弱,没有骨头。
历劫之人,即便再可怜,也不能插手。
白玉蝉神色自若。
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