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和桃问,意玉是自己说的:
“姐姐回来,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我不想让薛将军再为难了,这一个月,我把管家事宜交接出去,便主动离开吧。”
“薛将军,他很喜欢姐姐,他有了姐姐,很开心。”
“不该因为我,让恩人难过。”
意玉静静地说:“他该抓住自己的幸福,向前走,我也该向前走。”
“就像他说的一般。”
和桃怔愣片刻,激动得抱住了意玉。
意玉在薛洺的教导下,其实隐隐硬气了一些,在变好。
可面对薛洺本人,是她一直过不去的坎。
一旦对上薛洺,意玉便没了思想,没了脾气。
如今总算有了契机,让意玉得以离开薛洺。
和桃为意玉高兴。
*
明玉回来,整个府里都充斥着喜气。
这些日子,紫蝶煌封总是亲昵地揽在明玉怀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薛洺才回京,事务重,白日紧锣密鼓地把一应事宜处理好,还是挤出时间,就为了回来看明玉。
每每归家,看到紫蝶和煌封赖在明玉身上不肯走,打扰病人,就让薛洺非常担心着明玉的身子。
明玉只要一有点倦态,薛洺就紧张得很,斥责紫蝶煌封顽劣不堪,不懂得心疼母亲。
明玉哭笑不得。
很温馨的场面。
让人舍不得抽身。
笑着笑着,脸色就淡了下来。
这么好的日子,好的夫君好的孩子,她三年前,原本也是不想走的。
可若是,若是被薛洺知道那件事……
怀明玉不觉着他会包容,没有人能这般包容的。
罢了,她担心什么?
不可能的,杜家人不可能回京,只要不回京,就不会过来烦她。
因为据她所知,杜家人已经低价收购了大房在明州的庄子,根基在明州,安居在明州才是他们最好的生存方式。
杜家在东京的根,自杜家的前一辈被抄家,早就被拔除了。
没有人可以依靠,杜家人不会回东京的。
那就好。
薛洺就不会知道那件事。
贪恋这温暖怎么办?
那就牢牢抓住。
把其他的危险可能,都赶走。
*
常常会传来前院的温甜,比如,薛洺今日带着怀明玉去了什么地方,酒楼、茶馆,还是园林?
他在弥补明玉,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
即便公务繁重,也要挤出时间给她。
意玉这些日子,除了和女儿亲近,就是去交接管家权,薛洺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也不知道意玉生产的事。
她很听薛洺的话,不会让姐姐明玉看到她而添堵。
在府里交接管家权的这些日子,她都是能避开则避开,错开时间才出房门。
而最近,薛府的下人们也都保持着一个共识——
把嘴闭紧。
毕竟意玉管家的时候,对下人们是真的很好,恩威并施。
恩惠,她不叫恩惠,只说是大家该得的,她很尊重每一个人。
说自己只是个集中的领导者,不是主子。
对待下人,她却能切身体悟,能帮则帮,平日想要的什么福利,她也都能送到点上。
威严,却让大家共同进步,不会什么高高在上的审判,没一个人心里不满。
大家都不是泥人,心不是石头做的。
从一开始嚼舌头,瞧不起意玉,到如今有些可怜意玉。
如今,从没有薛府下人在意玉面前,哪怕是私底下,都很少谈论怀明玉同薛洺多么恩爱。
即便再管不住嘴的,也都被同行之人监督着,提醒一下,眼睛一瞪,也都闭嘴了。
将心比心。
可风声不是死的。
意玉是晚上去的账房,特地要同明玉避开,她算好了明玉同薛洺出门的时候:
晚上,他们不会出门,都是白日,薛洺才带着明玉去外头,弥补这些年,明玉的遗憾。
可偏偏这日,她踩在石板路上的转角,眼神灰暗,抬眼看路之际,正巧同归家的薛洺明玉撞上。
对面,明玉面色红润,明媚肆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糖葫芦,嘴上还有糖汁。
薛洺提着大包小包,堂堂杀神大将军,安心在她身后做个苦力,眼里只有明玉。
意玉的身子很单薄,面如枯槁,自然配不得如今身着红衣,满身张扬贵气的薛洺。
相形见绌。
意玉下意识低下头。
对视的一瞬间——
怀明玉美眸睁大,似是应激一般,在看到意玉后,立马转头扑进了薛洺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薛洺皱眉,没看意玉。只是用他带有薄茧的手掌,贴上她的背,安抚着怀中娇小颤抖女子,顺着她的气,声音轻柔:
“别看,别难过,我在你这。”
意玉呆呆地愣在原地。
一股羞窘、尴尬,涌上了心头。
她张了张嘴,可在触及到薛洺冷然的眼睛时,哑了声音。
第36章 我失去过她一次了,不能……
薛洺当着意玉的面,把怀明玉抱了起来。
他面色淡然,连个眼神都没给过意玉。
薛洺衣袍卷起的风,吹得意玉僵住苍白的脸颊很冷。
“怀意玉。”
路过意玉身边。
他还是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主动同她说话,冷淡地叫她的名字。
意玉猛然抬起头,就看到薛洺怀中抱着另一个人,懒懒地瞥向她。
目光很凉,却因太过貌美,平添了一分禁欲与慵懒。
对视之间,意玉的眼神很赤诚,甚至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薛洺却已经觉着无趣,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他收回视线。
可意玉还停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他已然不在身旁,不再温热的身影。
他的步伐已经远走,声音很散漫,但语气却很冷,冷得意玉鼻尖泛红:“以后,不要出现在你姐姐面前。”
“有点同理心,你姐姐是个病秧子。”
“我相信你能明白的,不是?你向来不都是善解人意,谁都能理解?嗯?”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反讽意味。
可情爱使人昏了头脑,平日明明是最察言观色的意玉,没有听出来,或者说不敢去多想了。
现在,因为她如果再不低下头,再不用全部的精力稳住内心,意玉很怕自己会当场哭出来,给薛洺添堵。
她局促地点点头。
薛洺淡淡地看了意玉一眼。
虽目光淡然,但侵略性却如同猛兽盯食,停顿了好久。
意玉有些哽咽,也很慌乱,声音很小,把头埋得很低,说:
“好,将军,意玉明白,意玉明白的……”
等反应过来,从心里翻涌的难掩的悲伤里抽身时,已经没人了。
天色将暗,月色勾勒住意玉纤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