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想,佯装镇定:“你休要挑唆我们夫妻关系。”
沈樱笑了声,将怀中乖巧的狸奴递给一侧侍女:“这只狸奴,便算是我送给父亲的谢礼。”
她弹了下狸奴的脑壳,听“喵喵”叫声,转身,走了。
平稳的脚步,看不出丝毫留恋。
萧夫人转头看了眼,厌恶道:“什么畜生,拿出去扔了!”
侍女低头,战战兢兢抱紧了,不敢回话。
萧夫人双手颤抖:“好!好!如今竟连你们也敢作践我!”
侍女颤抖着开口:“夫人……这是大姑娘送给主君的,奴婢不敢随意处置。”
萧夫人听她抬出沈既宣,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前厅。
谢渝不紧不慢地等着,喝茶的动作斯文有礼,不急不躁。待沈既宣出现,便起身相迎:“沈将军考虑的如何?”
沈既宣与他行过礼,坐下,犹豫片刻:“谢家门第高贵,三郎君身份更是尊贵,非我沈家可匹配,实不相瞒,我既觉荣幸,又甚为忐忑惶恐。”
谢渝颔首:“沈将军嫁女难免有顾忌,我实能理解。不过,我谢家结亲从不看门第,只论人品。”
“只说我们这一代,除拙荆与舍妹定亲世家,妹夫秦清宿出身寒门,家世不及沈将军多矣。家中长嫂亦出身平平,重在贤德有礼。四郎定下的,亦并非世家女子。”
“令爱的身份,在我谢家媳中并不算低微。何况,令爱德行出众,才华卓绝,德容言功样样俱佳,与吾家三郎乃天作之合,甚是匹配。”
“所以,沈将军肯应下吗?”
沈既宣颔首:“劳烦谢大人回话,这亲事,我沈家应下。”
谢渝笑开来:“如此甚好,我这便回府禀明伯父伯母,来沈家商议诸礼。”
谢渝告辞离去。
沈既宣将他送至大门外,回头道:“请大姑娘到我书房,另外,却卢府请姑太太回府一叙,有急事相商。”
沈樱很快到了书房内。
沈既宣道:“等你姑母过来,商议你的婚事。我们不通世家规矩,三书六礼怎么走,便请她帮你操持。”
沈樱点了点头,在一侧坐下,问:“谢二郎怎么说?”
沈既宣道:“他回去禀告谢相和夫人。”
沈樱点了点头。
沈既宣还是有些忐忑:“谢渡当真会娶你?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沈樱翻书的手指微微一僵,随即波澜不惊道:“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是赌一把,最差的结果,便是被谢太后送去和亲,与现在有什么区别?”
沈既宣沉默,点了点头。
父女二人别无二话。
又等了半个时辰,沈惠匆匆赶来:“哥,发生了什么事儿?”
半个时辰,谢沈两家婚事,尚且来不及传遍京都。
沈樱起身,给他倒一杯茶:“姑母先做先坐,我们慢慢说。”
沈惠坐下,没有喝茶,看看二人:“你们快说,别急我了。”
沈樱言简意赅,直截了当:“方才谢家上门提亲,我答应嫁给谢渡,想请姑母替我操持。”
沈惠闻言双眼迷茫,似乎没理解她话中意思。随即,瞪圆一双眼睛:“谢家?谢渡?明玄?”
沈樱微微颔首:“没错。”
沈惠手足无措:“这……这怎么可能呢?”
沈樱安抚道:“姑母,您先冷静。”
沈惠深吸一口气,喝掉手边温热的茶水,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松缓了些:“阿樱,这是什么回事儿?”
沈樱眉眼平静:“上次在大慈恩寺遇见他,后来又巧遇几次,有些接触。今日他上门提亲,我便答应了。”
沈樱说的格外平静,沈惠的心骤然一跳,拉住她的手:“阿樱,你喜欢他吗?”
沈樱看向她的眼底,其中盈满担心。沈樱缓了缓,弯唇:“喜欢。姑母,如谢渡这样的人,世上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他呢?”
沈惠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沈樱笑得温柔。
沈惠的目光转向沈既宣:“哥哥,世家成婚,规矩繁琐,这段日子,我和阿樱一同住进绿芙院,为她操持。”
沈既宣点头:“麻烦你了。”
沈惠生受了他的客气,又道:“只是我在家住着,生怕有人为难。”
沈既宣道:“你只管放心,她绝不敢使绊子,否则我绝不轻饶。”
沈惠点了点头,“最好如此。”
三人也只商量了约摸半个时辰。
门房处,送来一封信,看信上落款,又是谢渡。
沈樱拆开信封,低头看了看,递给沈既宣:“谢渡说,今日下午,让你带着我,谢相夫妇带着谢渡,入宫向谢太后请安,请太后赐婚。”
沈既宣愣住:“这……合适吗?”
他看向沈樱,犹豫不定。
沈樱曾是谢太后的儿媳,如今要嫁给她的侄子,还让她赐婚。
此举,当真不会惹怒太后吗?
沈樱沉吟片刻,只瞬间便理解此举的含义。
一来,是怕消息不够灵通,谢太后不知此事,明日照常册封公主,送人和亲。
二来,则是消解人言。刀刃与刀背,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她做过皇家妇后被休弃,所以被人攻讦。可若是皇家再为她赐婚谢渡,那些流言蜚语,恶意传言,便无立足之根,不攻自破。
沈樱微微颔首,果决道:“去。”
沈既宣便没说什么,答应下来。
午后,沈惠回卢府安排诸项事宜。
沈既宣携沈樱出门,在宫门口与谢家人碰面。
沈樱从马车上下来,谢渡迎来,先向沈既宣拱手行礼:“沈将军。”
又看向沈樱,微一点头:“阿樱。”
沈樱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十六抬大轿。
轿子里,先下来一位美髯飘飘的中年男子,面容俊美,仪态挺拔,气度非凡。
这是沈樱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谢相,尚书左仆射谢继宗。
本朝惯例不设尚书令,尚书左仆射虽列二品,却为尚书省最高长官,位高权重,掌六部事宜,地位尊崇,人称“宰相”。
紧跟其后的,便是谢夫人。
谢渡示意沈樱随自己上前:“父亲,母亲,这是阿樱。”
沈樱福身行礼:“谢相安,夫人安。”
谢继宗点了点头,态度温和:“好。”
谢夫人点了点头,眉眼柔和,夸赞道:“果真是位姝丽绝伦的美人,姣珞说话,总算是有些眉目。”
沈樱弯唇,矜持地笑笑,却没有客套。
沈既宣看了她一眼,亦上前,拱手行礼:“谢相,夫人。”
谢继宗拱手还礼:“沈将军。”
他们二人在朝堂上没有往来,此刻极为生疏。
互相沉默了许久,谢继宗才客套了一句:“沈将军保家卫国,我等文人,甚为钦佩。”
沈既宣笨嘴拙舌:“这,谢相谬赞。”
谢渡看不过去,道:“父亲,母亲,沈将军,我已派人通报过,我们先进宫吧。”
谢继宗点头,率先走过去。
宫廷当中自有规矩,势盛如谢继宗,仍只能步行去觐见皇太后。
沈樱与谢渡跟着长辈,走在最后。
谢渡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今日早朝过后,宋妄已去太庙,三日之内,你我需定下聘书,以免他惹是生非。”
沈樱点点头:“明日问名、纳吉,后日便可下聘。”
谢渡弯唇:“下聘纳征之时,需得你回我一身亲手做的衣衫,你会吗?”
沈樱侧头看向他,轻描淡写道:“不会。”
谢渡道:“那怎么办?”
他眼底含着笑意。
沈樱毫不客气,看他一眼:“我记得京都纳征之礼,只说是新人亲手做的,没说是新娘。谢郎君如此聪慧过人,一定会做衣裳吧?不如你做了,送到沈府,我再回给你?”
谢渡丝毫不接话,随和道:“罢了,让你的侍女做就行。”
沈樱收回目光,不由弯了弯唇。
谢渡笑了声。
齐宫极大,一行人足足走了两刻钟,方至谢太后所居的长乐宫门前。
长乐宫掌事姑姑秋萍出门迎接:“谢相、夫人,太后有请。”
话音甫落,一眼瞧见站在最后的沈樱,脸上得体端庄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震惊到颤抖:“太……”
忽觉失言,咬了下舌尖,止住话音,将“太子妃”三字,咽了回去。
转头问谢继宗:“谢相,怎么会有不相干的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