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虞如同被压在五指山下,她艰难扯了扯嘴角,“我不会忘记仇恨,你且先走一步。”
慕容归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是蠢,但也明白是有人在搞慕容府。
离开刑场已是午后,楚元虞上了去西北的囚车,戴上属于囚犯的镣铐。
楚元虞全身只一件单薄的囚衣,一路坐着颠簸着往郊外去,绕过东升寺,日头正好金灿灿斜照着三角寺顶,楚元虞微眯眼,暖融融的光映上脸蛋,久违晒了晒太阳。
颠久了,楚元虞就感觉腹部不太舒服,熟悉的锥痛感袭来,她苦笑想,怎么每次专挑她不方便的时候来月事?一点也不体贴。
路很偏,都是山路,楚元虞难受地抱着双腿靠着车壁,口渴难耐,向随行的士兵讨口水喝,都没有人理会她。
她已经不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了,而是有罪的庶人,这些人只保证将人送到西北,至于状态如何,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楚元虞只询问过一次后便不再追问,她静静看着周围的景色,计算萧随什么时候会来。
萧随此人要办的事绝对会办成,她要在这之前先逃出囚车。
对,就是逃。楚元虞没道理等死,也不想死,说出来的话不过是迷惑他人,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怎么能就这样死在别人的算计里。
最好的时机是夜晚,队伍修整的时候,届时他们的警惕心最低,都要吃东西和解决生理,楚元虞唯一的担心是萧随会在夜晚前出现。
没想到的是,楚元虞还没等来萧随,就先见到了一群黑衣杀手蒙脸持剑而来,个个凶神恶煞,出手果断,先出其不意斩杀了几个士兵,随后快速靠近囚车。
楚元虞一看他们就不像是来劫狱的,反倒像是来斩草除根,顿时心里一紧,所幸随行的士兵还记着皇帝的命令,与黑衣人打成一片。
还是有漏网之鱼接近囚车,手中的剑都要刺到楚元虞的脖颈,被她迅速侧身躲过,她厉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回她就是脑子坏了,默不作声继续行刺,结果当场被身后的士兵刺了个穿。
楚元虞:“快把囚车打开,等解决了再关我!”
士兵给她一个安慰,“放心,我们守着你。”
楚元虞一点都不放心,焦急得脸上起了汗珠,手上锁着镣铐,她毫无他法,这时她注意到地上躺着黑衣人的死尸,剑还他手上,那剑近在咫尺又拿不到。
楚元虞咬咬唇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很快她就将双腿伸出木栅中的两个缝隙,修长的腿一夹将剑持在半空,而后俯身坐立体前屈将剑拿到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趁乱办成,楚元虞被上天眷顾,她看着木栅上的锁,削金如泥的剑一砍,锁上顿时出现一道缝隙。
她面上浮现喜色,连砍数下将锁砍断,趁着士兵自顾不暇夺命跑向山里林中。
“不好了!犯人跑了!”
有人发现了,当即大叫起来,一时间两边人马都停下打杀,合伙追着楚元虞跑进林中。
楚元虞生怕自己又被抓回去,两条腿跑动得快如疾风,挥出了残影,杀手投掷飞镖朝她的背部,楚元虞偏身一躲,飞镖避开心脏,刺入她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啊!”楚元虞痛得冷汗直下,腹部的痛楚还在继续,双重叠加足以让之前的她躺倒,可如今她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脚步,哪怕跑到死,也不想落入他人手中。
因为这一事故,一部分士兵留下来拖住杀手,首领带着人继续追逐楚元虞,势必要将她捉拿回来。
楚元虞跑得脸白呼吸停滞,终究力竭扶着树慢慢倒下。
“快,把人拿回来!”首领挥手带着人上前,突然,一只飞镖射穿了他的心脏,首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穿心而亡。
其他人惊然回头,骇然看向身后,不知何时留守在后头的士兵及被别人派来的杀手都死了一地,无声无息,只见后头一健硕男人高骑马上,身旁跟着两个戴着面具的侍从。
杀死首领的人正是萧随,他拿过侍从搜刮出来的飞镖,在他戴着黑胶手套的手心中翻滚,有轻微的刺痛。
他轻笑一声,“拿这个杀你们,正好。”
士兵速度快不过飞镖,全数穿心而亡。
楚元虞躺在地上艰难喘息,她手上还有镣铐,难以逃跑,不过从方才看到萧随那一刻她就已然慢慢起身,以龟速爬向森林的更深处。
“甘兰,快给殿下看伤。”萧随解决完碍事的人就下了马,往楚元虞的方向疾走,边安抚道:“殿下别动,莫怕,人我已经杀干净了,您不用跑了。”
楚元虞牙都咬碎了,谁说她现在在躲士兵,分明是在躲他。
甘兰蹲在她身旁,翻了下她肩膀的伤,当即说道:“主子,伤口不妙,那飞镖刺入体内,现在拔出来怕是会引发血崩。现在先需上药敷好,回府后处理还来得及。”
萧随一向稳重的模样不复存在,他急促地说:“快上药,殿下您忍忍,到府上再处理。”
甘兰拿出药瓶倒在楚元虞的伤口上,那上面顿时冒出滋滋的血泡,楚元虞被萧随半抱着,心里想如何脱离困境,面上却露出一副痛极了的样子,看得萧随心慌。
楚元虞声音哽咽,“好痛,好痛啊,萧随,肚子也痛。”
萧随察觉到她衣角的血,当即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殿下,先忍忍好吗?现在就带你回去。”
“我、我口渴。”楚元虞眸中含泪,“他们不给我喝水,萧随,我要水。”
萧随看她惨白的唇瓣都起了皮,面容也凄惨无比,心顿时揪痛起来,“好,水,姚冠,去提水来。”
他将要抱起楚元虞走,楚元虞手搭在他胳膊上摇了摇头,目光恍惚,“不行,我不能动,好痛,你不要抱我,让我缓一下。”
萧随立马看向甘兰,甘兰说:“女子经期有时确实动弹不得,再加上受伤和失力,会偏严重些。只是现在姑娘还受伤,怕是来不及。”
“在这里取飞镖。”萧随闭了闭眼,当下决定,既然挪不了人,那就先处理伤口。
“好,等姚冠提水过来。”甘兰说,“主子,要不要先转移到马车上?姑娘的手还被锁着。”
“把马车停过来,锁我来解。”
“是。”
第29章 萧随亲自服侍楚元虞
原地只剩下楚元虞和萧随, 萧随将人抱在怀里,解开锁后手伸进去替她揉着腹部,“还痛吗?暂时不能吃药, 怕跟外伤的药相冲了。”
楚元虞其实刚才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想哄骗萧随放下警惕,才装的如此羸弱。
“萧随,谢谢你。”楚元虞艰难抬手,就要触碰到萧随的肩膀, 却猛地被男人用力圈住,放在他自己的心口,默默感受身体内的震动。
楚元虞愣住,却见萧随脸上笑得满足, 俯身在她的颈部流连, 随后难捱地贴着她的唇缠绵含住, 楚元虞浑身僵着, 双眸圆睁,看着男人动情的模样……
甘兰把马车停下,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顿时沉默, 姚冠煮好水过来,与他共默。
所幸萧随还顾忌着她的伤,没有吻多久就让二人过来,“你们轻些,她怕疼。”
二人:“是。”
甘兰拿出干净的匕首, 先将囚衣割开, “姑娘,会有些疼, 你且先忍着。”
萧随:“先喝些水,她口渴。”
甘兰:“……”
姚冠递来水,楚元虞立马喝光,“我准备好了,你弄吧。”
甘兰安静递上布条,让楚元虞塞到嘴里防止咬伤自己,紧接着他快刀斩乱麻,拿着匕首挑她肉里的飞镖。
楚元虞浑身汗珠如雨下,疼得瞳孔紧缩,想喊叫出声又被舌头上的布塞回。萧随抱住她的头,“殿下,马上就好了。”
姚冠拿了水盆里面打满水,里头的水已经被血染红了,甘兰最后拿着钳子夹出飞镖,血如小股喷泉流出,他迅速用药糊满止血,然后用布条缠住她肩膀的伤。
这一疗伤楚元虞都去了半条命,躺在地上,萧随怜惜她,“殿下,我们到马车上躺着。”
“不,我不想动。”楚元虞还想拖延,但萧随觉得现在趁虚弱抱她上马车是最好的,遂弯腰公主抱她,而后长腿一跨上了马车。
楚元虞碍于伤暂时动弹不能,看到马车内躺着一条巨蟒,她欲哭无泪,被放置到榻上时很不安,“萧随,我不想看到蛇,你让它走吧。”
阿青听到她的话,通人性一般起身慢慢游到床榻,楚元虞抓住萧随的手,焦急道:“萧随,快让它走!你是它主人,它过来了!”
萧随见她实在害怕,没法子只能让爱蛇退开,“阿青,你先到门边去,眼睛不要看你妈妈。”
楚元虞目不转睛看着那蛇,直到它头偏开,她才松了口气,活了二十年,她竟不知自己是这么怕蛇。
萧随一直在旁默默观察她的情绪和细节,发觉她真的怕蛇,便驱走了阿青。“阿青是当年萧家灭门,我逃亡时在深山树洞中捡到的,它很通人性,会摘野果喂给我。”
楚元虞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弱,她聆听完,回他,“你是不是准备,杀了皇帝?”
“是。”萧随在楚元虞面前从不伪装,“殿下,臣要复仇的人,远远不止于此。”
楚元虞清冷地闭上眼,她与萧随不共戴天,但目标是一致的,只是萧随对她的感情,让她难以接受。
萧随牵住她的手,深邃含情的眼眸盯着她看,怎么也移不开,“殿下,你做臣的妻子,我保证以后让你做回太子,你想要什么,臣都替你夺回来。”
楚元虞没有忘记是谁让自己跌落神坛的,当下只觉得可笑,不过男人太疯,她不敢轻易惹怒,只道:“你要把我拘在府里,哪里都去不了么。”
“殿下想去哪里,臣陪你去,只是要先等臣办完事。殿下,您等等臣。”萧随一番情意说得感动肺腑,只可惜听着无意,楚元虞从得知萧随骗她后,就将此人逐出知己一列,只待陌生人看。
楚元虞默默将手抽回,却抽不动,反被他抓得更紧了,萧随的设想里没有她拒绝的理由,哪怕做了伤害她的事情,他也能自圆其说。
其实很可怕。
“我累了,先睡会。萧随,你以后不要叫我殿下,我要什么,自己会夺回来。”楚元虞暗示他,能否听出来,就要看男人愿不愿意打破自己的一厢情愿。
“好,虞儿,我一直在。”萧随还沉浸在与楚元虞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美好梦想中,不愿醒来。
顾及着楚元虞身上有伤,马车行得极慢,入夜了还未能回到京都。
马车停在一处河水边修整,姚冠下车去打猎,一口气抓了三只兔子来烤,甘兰拿出预制的菜先生火热着。
楚元虞捂着伤坐起身,看外头的情况,萧随地上不远处听姚冠汇报:“京都的人在催您回去了,那边的事刻不容缓。”
萧随:“不急。”
“皇上的身体……”姚冠的声音突然低了,楚元虞听不到,心里揣测他们要如何对皇帝动手。
不行,她不能进京,且不说如今她的家族已经倒台,自己在京都没有立足之地,再谈萧随等人已经在京都布下天罗地网,怕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楚元虞不甘心被压制,她要逃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萧随正跟姚冠商议事情,余光瞥到女人单薄的身影,楚元虞刚下马车,抬头就见萧随给她披上一件外袍。
“怎么下来了?身体可好些。”萧随上下扫视着她,还是太瘦小了。
楚元虞轻笑,“饿了,下来看看。”
萧随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了几步,楚元虞察觉不对,转过头才看到方才她站立的地方后面,即马车底下盘着阿青。
楚元虞微微一怔,萧随看着她笑得温柔,“你不是怕蛇么,来这边说。”
此时夏日微风拂过,树影摇晃,正是月明星稀之夜。
楚元虞不可否认,萧随有的时候,看起来很像个人。
“饭快好了,先吃饭吧。今夜委屈你赶路,到府里好好歇息。”萧随扶着她,就像当日扶着殿下一般席地而坐,萧随先垫了件衣物让楚元虞坐。
他还记挂着楚元虞月事到了,身体不方便。
楚元虞啃着外焦里嫩的兔子腿,心里盘算着等会要做的事情,心里难免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