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就去看男人左边的耳垂,果然与寻常男人大相径庭。
与在宫里不同,此时的他已经戴上了平日不离身的红琉璃珠,端正的脸也脱离面罩全然展露,笑容还隐约可见两抹憨态。
“竟然是你……”不可思议地呢喃着,下意识就想到她来之前父亲说的话。
他说是亲眼看着那歹人被生擒,还被宫中内官打了一百板子,直到到活活断气。而眼下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她眼前。
几乎是心里有感应似的,她皱着好看的眉头,望向梁城越,有些失望:“你犯了包庇罪。”
梁城越忍俊不禁:“没事,陛下与我同罪。”
不等看宋窕错愕的神情转变,梁城越干脆爽快地抖落出来,可能是说得太认真,都忘了去看苏乃登的表情。
苏小侯爷有些窒息:梁、城、越,你个见色忘友的!就这么把我卖干净了!怎么说也事关皇家颜面,你至少尊重一下先皇啊!
语末,梁城越还是做了点样子的,但不多:“所以,阿窕能帮忙保密啊?谁都不能说。”
还没从这所惊天秘闻中抽离出来,宋窕捂着小嘴,目光中还被愕然包裹:“你就这么信我?这可不是小事。”
男人歪头,额前碎发被风吹乱,那道微乎其微的细长疤痕露了大半,但不算惹眼。
眸子紧紧盯着他:“所以,你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她斩钉截铁。
这简单的四个字不只是安了梁城越的心,更是让苏乃登不必担忧。反正在他看来,既然梁城越愿意信,那他自然也是心的。
而且……这事怎么说也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就跟读到他心中所想似的,梁城越又是一记眼刀甩过来,字字有力:“你吓到她了,道歉。”
苏乃登又上前一步,精妙地将二人的距离控制到梁城越可以接受的安全地带。
微微颔首,脊背却是挺直的,这也是作为昌宁侯府继承人最后的矜傲了:“宋五姑娘,实属对不住,在宫里时拿刀吓着你了。”
宋窕受宠若惊,起初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虽然收了惊吓但好在却是没有哪里受伤,但没想到有人会为他这样出头,将人逼到她跟前认错道歉。
她大胆的去猜,那块荒凉的土壤,是不是已经萌芽。
事情也算落下帷幕,梁城越开始赶人了。
本来算盘打得噼啪响,想着趁这次机会,带宋窕逛逛这座偌大却又寂寥的国公府,但小姑娘委婉相拒,只说家中还有事。
怕惹她不快,梁城越便也只能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
临跨出门槛还有一步,斟酌再三,她还是问了:“国公此前说信我并无堕落之举,是真的信我,还是因为知道那人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不可能。”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虽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二者皆有,但前者居多。”
得了确切的答案,宋窕的心豁达不少。
其实她不是在意这个问题背后的理由,只是想知道这人的态度。
马车缓缓驶离,男人媲美传闻中的望夫石,站在门口也不动。
还没走的苏乃登不怀好意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呦,人家姑娘对你防备心还挺足的。”
冷淡地偏过头,他义正严词:“这个世道,姑娘家防备心足一点是好事,要不然可就碰上了某些浪子。”
说罢,便转身回了府中,怕有人再跟上来,二话不说就安排守门的小厮将门关紧,还美其名曰说防贼。
不知这些事的宋窕坐在马车上,鼻前就弥了满车厢的熏香。
袅袅白烟透过香炉的炉顶高升,馥郁芬芳的香气将车厢塞的满满当当。
许是香味幽静宜人,竟让宋窕无端生出几分困倦。
这一趟发生了太多事,她的确得小憩片刻缓缓。
但有人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前面的车夫“吁”的将车停下,隔着帘子向车厢内的鹿耳和宋窕示意道:“姑娘,前面路被堵住了,好像是唤琅侯家的马车。”
话音刚落,他即刻又补上:“马车上下来一份,好像是来找我们的。”
唤琅侯家的马车……
宋窕蹙眉,有些苦恼。
若是来拦她路的,那想来车中坐的应该是师隽不会有错了。
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他们也有以这种方法见面的机会。
祸不单行这话果然不是说说的,先前平静日子里欠下的热闹,看来是要在今天一日内都还回去了。
“宋五姑娘,我家公子想与您见一面,不知可方便?”
鹿耳深知宋窕心性,刚想替她回绝,还没出声,腕子上便一沉,低头看去,果然是自家姑娘。
宋窕道:“那就见吧,不过也不能堵在路上不是,待会儿我们退到旁边的小巷里,若你家公子有意,便跟来吧。”
被这话吓一跳,鹿耳焦急地摆出苦瓜脸,刚想问她何意,便收到宋窕一个让她放宽心的表情,仿佛在说她会处理好。
见姑娘如此信誓旦旦,小丫鬟也冷静下来了。
她这才想起,这条水云大道旁边的小巷,不就是振国公所落府的兰淮巷吗!
是了,在如此重地,饶是师家那位有什么心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而且自上次一事后,振国公好像有意与二公子交好,既然有着这么一层关系,自然也是不怕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言论侮辱姑娘。
马车很快退出主干道,进了兰淮巷。
唤琅侯家的马车也紧随其后。
看着附近也没什么人路过,宋窕由鹿耳扶着下了马车,一眼便看见早就下来等在一侧的师隽。
有趣的是男人也一袭银白,倒与梁城越那身样式相差无几,但这时候,气质更出众的那个会赢得更漂亮。
师隽浅笑:“阿窕这是刚从梁国公府回来?”
宋窕颔首,大方承认了。
男人漆黑的眸深邃,看不出情绪:“一无下聘二无媒妁,他此番行事倒是置阿窕你的名声于不顾了。”
这话引得她缄默,想帮其辩解的话说不出来,亦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她心里也明白,师隽所言从规矩上皆无错。
只是她一直因私心作祟,便也没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现下一路回想过去,他们之间的确已经做了不少逾越之事。
见她不说话,师隽又道:“我昨日与老太师通了书信,他很在意阿窕的婚事。”
搬出外祖父来压她啊。
在心头叹了口气,她福身:“谢过小侯爷,不过既然梁国公与我无书无联,那您自然也是如此的。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脚底抹油的宋窕施施然回到马车上,直到离开,都没察觉到趴在府院墙上偷听了这一切始末的少年郎。
兰殊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有好戏看了。
第28章 荒唐梦
罗帐生香, 红烛熠熠。
鲜红的盖头被归到一边,梁城越盯着那张脸看得入迷。
宋窕有些不自在,绞起手指:“我脸上是沾了什么吗?”
男人沙哑着嗓子, 好似在忍耐什么:“怎么会,阿窕今日美极了,好似蓬莱瑶池的仙女。”
说罢, 他端来合卺酒, 将其中一只塞到她掌中, 含着笑:“早些走完程序, 我们也好做点大事。”
被他说得小脸发热,那光艳的色泽可不是胭脂能比拟的。
宋窕难得喝酒,以为入口会满是辛辣, 没想到这合卺酒竟然有些发甜。
贴心地接回酒杯, 梁城越放好后走又走回来,却没急着“做大事”,而是坐到日思夜想的小姑娘身侧,盯着她目不转睛。
“阿窕, 今天不是梦,对吧?”
“自然不是, ”宋窕勾唇, 娇艳的小脸更生风情:“从此刻起我可就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了, 国公也莫要赖账。”
被她逗笑, 梁城越故意身子前倾一点:“都这个时候了, 阿窕是不是也该换个称谓了?”
双颊热得不像话, 宋窕都不好意思去跟他对视“那、那我该叫什么?”
捏住精巧的下巴, 让她重新转过头, 梁城越也不打算今天让她糊弄过去:“都可以, 要不阿窕多喊几样,为夫挑挑。”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称“为夫”。
在梁城越自己个儿听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简单的两个字蹦蹦跶跶地跑到耳边,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她仿佛软了身子,宋窕低声细语:“那,我试试?”
“官人?”
“相公?”
“夫君?”
不等下一个称呼出口,梁城越就按耐不住了。
覆上柔软的唇,贪婪地索取着花蜜。
唇齿相依的黏腻,他可算是体会到了。
小狐狸嘤咛一声,显然是被吓着了,却不见她抗拒,甚至在梁城越慢慢的指引下学着回应。
她真的很聪明。
终于舍得放开她,梁城越含笑:“有什么感觉?”
宋窕羞得说不出话,嗔怪他一眼。
娇滴滴湿漉漉的狐狸眼就跟在撒娇似的,看得男人哪里忍得住。
大手帮她卸下钗环,柔声道:“夫人,天色已晚,早些歇息才好。”
火烛不知何时被他用隔空点穴的方式灭掉,屋内漆黑一片,宋窕顿时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