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后,南枝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空无一人才带着姜予微迅速离开。
绕过几间客堂,往北约摸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了另外一间禅房。
推开房门进去,南枝随意的将姜予微往床一扔。额间热汗密布,气喘吁吁的站在旁边以手做扇子,给自己扇了扇。
别看姜予微身量纤细,但拖着一个死气沉沉的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差点没有把她给累死,还好没有被人发现。
休息了半晌,她看向姜予微那张脸,眸色晦暗不明,抿唇冷冷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你也不要怪我,谁叫你的出现挡了我的路呢?”
说罢,她估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反身关上房门,静静等那人的到来。
可是足足等了一炷香,已经超过了他们约定好的时间,禅房外还是不见有人的身影。
南枝的心情越来越急躁难安,咬牙狠狠的咒骂道:“这该死的泼才,若是误了姑奶奶的大事,我定非扒了这蠢货的皮不可!”
也不知林顺给的药到底有没有用,金蝉不会是快要醒了吧?
正想着,院中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南枝一喜,急忙打开了房门。
然而当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顿时愣在了原地,“你......你是何人?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79章 反转
来人墨发半束,随意垂在腰间。脸部轮廓流畅分明,仿若精心雕刻而成。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浅淡笑意,自带三分潋滟风流。
身穿大红色圆领锦袍,更衬他皮肤白皙、容颜艳丽夺目。美得雌雄莫辨,令人甚至都不敢正眼直视。
“南枝姑娘,幸会。”
南枝被他瞧着心神一荡,脸颊生出两抹红霞。羞涩垂眸,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两分,“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他莞尔一笑,濯濯如春月柳,“见没见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今日要等的人来不了了。”
“你.......你说什么?”
南枝迷失在他那醉人心魂的桃花眼中,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霎时泛起了白。
那人从袖中拿出来一封信,缓缓举到了她的面前。
南枝瞳孔骤然收紧,宛如一道惊雷正劈在头顶。因为那封信十分眼熟,是今天早上出发前她亲手交到门房小厮福来手中的!
“这可是姑娘所写?”
南枝的指尖掐入掌心,暗骂福来这个蠢货,让他去送封信居然也会出现差错。面上强作镇定的扯出来一抹笑,直直盯着他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眉梢一挑,似笑非笑,“信上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上面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温公子午后务必到静观寺后院一叙。其中还特别强调要从后山的小道上来以避人耳目,否则她恐有性命之忧。至于这落款人嘛,乃是姜予微姜大姑娘......”
“既然落款人是姜大姑娘,那又怎会是我写的?!”
南枝眸色晦暗,冷声呵斥道:“此乃宣宁侯府女眷的休憩之所,我家爷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陆寂。你若再不速速离开,我可就要喊人了!”
那人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嗤笑了声,道:“这里哪还有其他人?守山路上的锦衣卫不是已经被姑娘的同伙给支走了吗?如若不然,我又是如何能到这里来的?”
南枝闻言顿觉脊背发凉,脑海一片空白,掩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微微发起颤来,“你、你到底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这个人对自己了如指掌,可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还有比这更为可怕的事情吗?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头顶,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倘若今天她所谋划之事败露,那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南枝根本不敢去细想,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会她追悔莫及!
那人笑而不语,竟然还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她这幅恐慌失措的模样来。
这种戏谑又无所畏的态度逼得南枝几欲抓狂,上前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襟。刚想要开口逼问,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进入禅房之时,她曾特意检查了一遍。这间房中连只多余的耗子都不会有,能发出动静的除了鬼以外,那便也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南枝胸口剧烈起伏,方才的热意早已全部化作了冷汗,将里衣洇湿。她四肢僵硬,像是跪在刑场上等候刽子手落下砍刀的囚犯。
缓缓地回头往后一看,只见姜予微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在她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神情清明,丝毫不像是中过迷药的模样。
她踉跄的后退半步,肩膀撞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双目圆睁,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姜予微,哆哆嗦嗦道:“你......你为何没有昏过去?”
姜予微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低头拍去衣裙上沾染的灰尘,声音似寒泉击石般好听,“因为我根本没有喝那碗汤。”
“你说什么.......”
小沙弥送来斋饭时,是南枝去门口接的。待那小沙弥走远后她便把一早藏在怀里的迷药尽数撒在那碗翡翠白玉汤中,然后装作无事人般把食盒提进来。
姜予微彼时正站在窗前,把整个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南枝咽了口唾沫,唇舌干得厉害。掌心的疼痛让她勉强找回了些许理智,摇着头道:“你既然知道汤有问题,为什么不说出来?”
话音刚落,她立即僵住。看了看姜予微,又看了看门外的陌生男子,顿时明白过来,错愕的道:“你、你是故意的?!”
姜予微不置可否,唇边勾起一抹很轻的笑容,道:“自从我来到京城,你就视我为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你先是挑动徐盈月,想让徐盈月与我为敌。可徐盈月志不在此,你的谋划落了空。”
她看向别处,目光沉了沉又道:“所以等她一走,你又把目光投向杏容,想离间我与杏容的关系,让她设计来陷害我。那日我与温则谦在碑林偶遇之事,其中也有你的手笔吧?”
南枝见事情已经败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头高高昂起,冷哼道:“是又如何?杏容也是个没用的废物,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可临了她又犹豫不敢动手,我只好帮她一帮了。只是,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日杏容跟她坦白之后,姜予微便一直心存疑惑,所以暗中传信让人去调查了温则谦的那位同窗好友。
“南枝,是你做的太不周全了。据温则谦的同窗交待,七日前有一个女子给了他笔银子,让他那日约温则谦到静观寺的后山相见。”
姜予微垂眸,看向她腰间挂着的杏色缎牡丹纹香囊,“那女子头戴幕离看不清相貌,但他闻到那女子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不仅有佩兰、辛夷、蔷薇,还有从西域来的月离草。你腰间佩戴的香囊里,不正加了这些东西吗?”
他的那位同窗好友虽然有些才华,可却常年混迹在烟花柳巷,对女子所用之物甚是了解,所以一下子便闻了出来。
南枝咬牙恨道:“所以你今日也是故意带我来静观寺的?!”
姜予微轻笑,“那是自然。”
那日回去之后陆寂盛怒,但并没有因为把她赶出侯府,也不曾冷落。南枝没有达成目的势必要另想办法,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试问南枝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南枝抬眸看着她,牙关紧咬,不甘心的问:“我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姜予微缓步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撇了眼她这幅自命不凡的姿态,好心解释道:“从一开始我就不曾信过你!”
“你说什么?!”
南枝愣住,眼神变得有些呆滞,人也摇摇欲坠。
“在我与你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杏容就跟我说过,是你向她提议带我去六角亭游玩。而你正巧在那时与梅香发生争执,看似句句都在为我鸣不平,可你的这番举动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姜予微抚平袖口上凌乱之处,慢条斯理的又道:“此后无论是玩叶子牌还是六博,你次次都输给我。可杏容也说过,你的牌技很好,那些小丫鬟都玩不过你。我牌技又不好,总不能次次都这么好运吧?”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拉进与姜予微的关系,好博取姜予微的信任。
南枝的脸色难看至极,浑身脱力般地倚靠在门上,勉强支撑着才不至于自己滑下去。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早就被看穿了。
自以为是的忙碌了这么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向爷告发我,反而要把我留到今天?”
姜予微扬眉,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道:“我为何要告发你?”
南枝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听到这个回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眉头紧皱成团能夹死只苍蝇。
在此之前,姜予微其实就已经设想过利用上香的机会逃离京城。但是这个办法很难实现,其一是金蝉。
其二是她若来上香,就算陆寂不陪同也会安排其他人随行。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甩得掉这些人?
而且自从她碑林与温则谦在静观寺见过一面之后,金蝉看管她是越发的警惕慎重了。
想要像上次那样寻个借口把人支开已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正在她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谁知南枝却忽然送来了枕头。于是她索性将计就计,以局来破局。
首先,她必须要弄清楚南枝的目的是什么。
从种种推断来看,南枝应该是想冠她以私通的罪名,好让她被陆寂厌弃。
想通了这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姜予微先是利用护身符向陆寂提出再来静观寺一次,然后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南枝。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南枝抬好台子,好让她有机会来陷害自己。
其次是要知道南枝的计划是什么?这其实也并不难猜。
既然私相授受不足以让被陆寂厌弃,那么就只能是捉奸在床了。
姜予微看向旁边桌上摆放的绿釉狻猊香炉,走过去打开来一看,香炉里果然有未燃烧过的香料。
她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但大抵也能猜出来。
先是写信引温则谦来静观寺,又把她带到如此偏僻之处,此香多半是催情之用。
而南枝的计划想要成功也有两个难题,首先是要把金蝉从姜予微身边引开而又不能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其次是如何把温则谦悄无声息的送上来。
想让温则谦顺利到达后院禅房,那么势必要引开守在山道上的锦衣卫。
这两个难题不正与姜予微的难题重叠在了一起吗?
借力打力,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姜予微无意和她解释那么多,不过寻常迷药对金蝉无用这件事倒是出乎她的所料,所以她很好奇南枝是如何做到的。
南枝冷笑了声,道:“她以前是锦衣卫,与林顺亦师亦友。别人或许不知什么药对她有用,但林顺还能不知吗?”
林顺这个名字听上去颇为陌生,但从她的话里不难知道出此人也是锦衣卫,而且与金蝉关系匪浅。
想到此处,姜予微“哦”了声,恍然大悟道:“所以是这个叫林顺的人帮你寻来迷药?如此一说,也是他帮你引开了守在后山的锦衣卫?”
“是又如何?!”
她眉眼弯了弯,道:“你与这个林顺是什么关系?”
南枝喉间一滞,吞吞吐吐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个大概来。目光闪躲,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姜予微暗叹了声,心想金蝉这个傻丫头还真是遇人不淑,这其中也包括了她。
第80章 路引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上一句,“南枝,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来陷害我?”
南枝看到她这张脸,忽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陆寂把她抱在怀里耐心细哄的场景,嫉妒得双眼发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她不甘心,咬着牙声嘶力竭的怒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从小侍奉在爷的身边,爷说过长大以后会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