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寂一笑,并未回答,转身进了房间。
徐贺的动作很快,当日晚上基本就已经把马车等物都准备妥当。
第二日天光还未大亮,一行人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京城,姜予微甚至都不知道这人是何模样。不过从徐盈月的口中和陆寂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个好哥哥。
只是府里忽然少了一个人,莫名生出了几分寂寥之感........
第71章 挑拨
好在中秋佳节将至,各处的下人都在忙碌的准备着。二月阁也没能得空闲,整日里忙进忙出,节日的喜庆很快冲散了她的这种失落。
王胡子和他的几个徒弟赶在八月十五之前把所有要用的花灯都做了出来,外男不得进入内院,故而花灯做好后暂时堆放在西院后面的厢房。
等时间差不多了,再由丫鬟婆子们抬到东院挂起来。
搬灯那日,南枝拉着她去看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一盏盏排队抬出,那场景蔚为壮观。
不仅有龙灯、兔灯、鱼灯、走马灯,还有小孩子们最喜爱的刘海戏金蟾、魁星踢灯,以及无论如何滚动都不会倒的滚灯。个个都巧夺天工,惟妙惟肖。
光是摆在那儿便足够令人惊叹了,等到了晚上点亮之后必定更为好看。难怪那么多户人家都抢着要请王胡子过府,他的手艺确实堪称一绝。
今日珍宝坊也送来新打好的珍珠头面,账房来人让她们去取。杏容怕底下的人出岔子,安顿好房里的各项事宜后亲自去了。
因为在路上又耽搁了些功夫,等从李晁家的那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她便抄近道回二月阁。
穿过假山石洞,两侧草木葱翠,花繁春序时见彩蝶蹁跹作舞,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再往前去数步,眼前豁然开朗。楼台章阁隐于绿树之后,阳光斜照,蝉鸣如诗。
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正欲往东边而去,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猛的扑在她的脚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杏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匣子连连后退,不料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还没有看清身后是谁,就被那人用力推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紧接着,耳畔传来丁嬷嬷的怒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夫人?!”
杏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暗道了声不好,慌忙跪在地上。
“大夫人恕罪,奴婢并非有意。而是方才有只野猫忽然冲出来,奴婢被它惊吓到这才........”
徐氏眼帘轻抬,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幽幽的道:“我记得你,你是姜氏身边的那个丫鬟,名字似乎是叫杏容?”
“正是奴婢。”杏容双手紧紧拽住裙摆,头几乎要埋到了胸口,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我记得你以前是服侍寂哥儿的,如何又到了姜氏身边?”
杏容如实回答道:“是爷见夫人身边无人照顾,所以便将奴婢派给了夫人。”
“夫人?”
徐氏冷冷一笑,眉宇间隐隐透出不悦之色,语气嘲讽道:“这还没被扶上正妻的位置,你们就先唤上夫人了,姜氏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杏容暗暗一惊,心道之前担心的事情果然成真了,急忙解释道:“大夫人误会了,是爷吩咐我等唤做夫人,并非........并非是姨娘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意思,只要我还在一日,姜氏就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夫人冷哼道。
杏容咬住下唇,知道此时说的越多只会惹恼大夫人,于是乖乖俯首,不敢再多做解释。
大夫人缓步走到她面前,忽然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惋惜道:“你生得也不差,又曾随寂哥儿南下。我本对你还算寄以厚望,没成想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杏容像是被什么利刃刺中胸口,身子猛然怔住,眸色逐渐黯淡下来。
大夫人见状松开了她,居高临下道:“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奴婢知错,还请大夫人责罚。”
徐氏满意的点头,“知错就好,你在此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至于是因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是......”杏容恭顺应下,脸上不敢有半分怨怼之色,只是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夜色渐浓,那边夕阳还未完全坠落,这厢一轮新月便已经斜挂在天际。下午陆寂早早就派人来过话,说今天公务繁忙,不回来陪她用饭。
晚膳是黄鱼羹、撺望潮青虾、炖鹿肉、五宝鲜蔬以及蟠桃饭,一律用龙泉青瓷盛着。
姜予微净手后在桌旁坐下,接过金蝉递来的白玉象牙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环视一圈周围,问:“怎么不见杏容?”
往常都是杏容服侍她用膳,忽然换成金蝉还有些不习惯。
金蝉一直跟在她身边,对此也不知情。旁边的竹韵接话道:“杏容姐姐今儿下午去取新送来的头面,然后奴婢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她一直没有回来?”
姜予微眉头紧蹙,立即又看向其他人,问,“你们也都没有见到?”
房间其他服侍的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姜予微心底一慌,神情立即有些急切起来。杏容的性子向来稳重,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久还不见踪影,定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当即放下筷子,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把院里所有人都叫来,分散到四处去寻。”
然而才走下石阶,姜予微忽然停住脚步。
只见杏容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搀扶着,步履艰难的走进来。她脸色十分难看,干裂的唇上不见半丝血色。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那两个婆子的身上。
姜予微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并无明显的外伤,心安了大半,柳眉紧锁问:“这是怎么回事?”
杏容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沙哑,“方才奴婢在园子里不小心冲撞到大夫人,大夫人便罚奴婢跪了两个时辰。”
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忍之色。
姜予微脸色紧绷,已经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眸中闪过愧疚之色,对身后的人道:“快把人扶到屋里去,另外再派人去请个郎中过来。”
“是。”
竹韵和檀雪立即上前接过杏容,把她往扶到房间里去。金蝉脚程快,所以去请郎中的任务便落在她头上。几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姜予微又命人拿来两锭碎银子赏给那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接过银子后满脸笑容,嘴角还不断说着恭维的话。
她没耐心听,摆手示意她们离开,随后也去了杏容的屋子。
裤腿一掀开,几个人的脸色变得凝重。
跪的时间太久,血液流通不畅,杏容的膝盖红肿得厉害,稍稍一碰便是钻心的疼。好在郎中不一会儿便请了来。
看过伤势后,郎中开了几剂汤药和一些外敷的药膏子,并且嘱咐她这几日最好不要下床活动,免得落下病根。
姜予微谢过,又命金蝉送郎中出去,其他人也都让她们先散了。
屋子里顿时清净许多,她拿起郎中方才留下的药膏。打开来里面的膏体呈现出浅绿的颜色,闻着还有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
她用竹片取了一些放在手心揉开,准备亲自上药。
杏容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把脚缩回来。谁知牵动伤处,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
饶是如此,她也先拦住姜予微的手,咬牙道:“夫人不可,您是何等身份怎可给奴婢上药?”
“你是受了我的牵连才有此祸事,有何不可?”
“那也不可,夫人,您还是让她们来吧。”杏容急起来,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姜予微见她疼成这样还要坚持,也不愿再刺激她,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好生待着,我让她们给你上药。”
旁边的南枝颇有眼色的接过药膏,笑道:“夫人,这里便交给奴婢,您先安心回去用膳吧。”
“南枝所言极是,奴婢只是小伤,休息两日就不碍事了。”
姜予微无奈,想到她在这里也没办法好好养伤,只得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若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起。”
“多谢夫人。”
姜予微不放心的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都散去,屋内只剩下了她和南枝两个,南枝重新取了药膏细细涂抹在她的膝盖上。
清凉的药渗入到肌肤,灼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她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许。
杏容忽然想起白日大夫人的那句话,胸口堵得发闷,久久陷入到沉思当中。
“杏容姐姐?”
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杏容看向南枝,问:“怎么了?”
“姐姐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杏容顿了顿,轻声道:“没什么。”
南枝一边涂抹一边嘟囔道:“姐姐之前在爷身边也服侍了好几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大夫人何故如此不留情面?”
杏容沉默着,没有接她的话。
南枝也不以为然,忽然凑到她的面前,问:“姐姐,我听说夫人以前和别人有过婚约,可有其事?”
杏容瞪了她一眼,正色道:“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南枝讪讪,“就是......就是听外院的那几个偶然说起的。”
“这话要是让爷听到,小心你的舌头。”
“知道了姐姐。”南枝撇嘴,“我往后不说了就是。”
第72章 上香
她上完药,帮杏容把药膏子收到楠木金鱼纹闷户橱中,然后又去角落里摆放的四足盆架前用清水净手。
“这几日城里好生热闹,昨天我去醉仙楼替夫人买定胜糕时还遇到有人在那里斗诗呐。”
膝盖不似方才那般灼痛,杏容整个人放松下来,斜倚靠靠在旁边的秋香色细麻引枕上,看着窗的夜色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是进京来赶考的举子吧?我听说往年这个时候也都有举子在那里吟诗会友、把酒言欢。”
“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啊,难怪人长得好,诗也做得如此之好。”
杏容闻言品出了些许不同的味道,眼帘掀起幽幽的朝她投去目光,调侃道:“你......莫不是红鸾星动了?”
“杏容姐姐,你说什么呢?!”
南枝脸颊迅速飞上一抹红霞,半嗔半笑道:“那温公子是举人,又有婚约在身。再说了,我是何等身份岂敢去攀附人家?”
“知道他姓温,又打听到了来历,你还说没有看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