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看着清水中的面皮,她不懂,反正一切都是姜姜操作的。
“不会最后不成功吧?”
“应该不会。”姜姜认真地回答。
“换脸在其次。”姜姜说,“真正重要的是,你要学我的口音,动作,神态,乃至字迹,还要了解我的过去。”所以现如今她事事都带着冬青。
“别的我都已经在学了。”也确认过姜姜身上没什么胎记烧伤之类,冬青道,“你的过去再跟我说说。”
姜姜便把自己跟沈澜初见的所有都说了一遍:“大致你都了解了。我幼时的事几乎没跟沈澜说过,你随意发挥就好。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
“什么?”
“我爹娘入狱那会儿,我去找过沈澜。那晚有过肌肤之亲。”
“什么?”冬青诧异,这种事也能忘么。
“是你主动的?”
“不是。是他强迫的,所以后来我才跑了。”姜姜平静地说道,也是从那次姜姜才发现沈澜这人,没什么礼义廉耻,喜欢就会霸占。
现在姜姜跟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冬青也不怕了,没忍住讥讽:“发生这种事,你居然也没悬梁自尽?”
怪不得呢,原来姜姜早就跟沈澜有过了,怪不得这么顺从,又怪不得,她入府前就不是处子之身了,所以才能勾引到五公子。
“我有我想做的事要去做,所以我不会因为别人对我做什么,就残害我自己。”姜姜平静地说,“你若想扮成我,你就得失去处子之身了。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还有退出的机会,我不会勉强你。”
即便姜姜已经割了自己脸上的肉,但面皮还未覆上冬青的脸,所以冬青是还有反悔机会的,姜姜诚心诚意地提醒。
冬青心道,与其姜姜在这担心她反悔,她还担心姜姜后悔舍不得这一切呢。
“我当然想好了。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办法。”
姜姜没有说什么,她认为一个人没有必要去成为另一个人,可,她也不会把自己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件事她跟冬青是互惠互利,她得到她想要的,冬青得到冬青想要的,至于沈澜,如果他一辈子没发现,也许他也会得到他想要的。
这几日跟沈澜相处下来,尤其他待她如此好的情况下,她有一些感情,可人跟人相处都会有感情。
沈澜对她是爱,喜欢,依恋,亦或者就是一时兴趣,姜姜不知道,然而这样沉重而罔顾意愿的好,她承担不起,也,不打算承担。
第30章 这个世上没有冬青。
#丫鬟(29)
清晨, 黑夜还未褪色,只余天边一抹红光。
怡红院后门。
有人敲了敲门。
谁呀,老鸨打开房门, 见是一个头戴斗笠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一见面也不由分说, 拿出半两银子:“有没有小倌?”
“这么早?”鸨母惊讶,向来客人都是傍晚时分来夜宿。
“嗯。”女子淡淡道,“找个干净点的。”
听对方声音像是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这么早来找倌人,可真是稀奇。但对方出手大方, 她应道:“行, 你进来吧。”
木制门槛粗旧有被常年磨损的痕迹, 冬青犹豫了一秒。到现在她还是有回头路的,留着清白在, 起码还能好好嫁人,这步踏出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可……
冬青深呼吸一口, 还是踏了进去。
老鸨关上了门。
接下来几日,冬青都去怡红院那这个小倌。
十日, 姜姜的面皮终于做好了。
趁着沈澜不在的上午。
冬青现在是姜姜的贴身丫鬟,所以姜姜给了她一间专门的房间住,正好可以用来放那些隐秘的东西。
冬青坐在椅子上, 姜姜仔细地贴好面皮。
眼前就是铜镜,贴完后, 冬青盯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面容。
姜姜提醒:“不可以见太阳, 不可以抓挠, 起码要一个月才能融合。”
“好。”冬青回答。
“这期间我会对旁人说你得了天花, 饭菜都放在门口,你不能让任何进来。”
“我知道。”冬青的心意可比姜姜还坚决, 而且她已经付出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每隔一日姜姜都会进去看一遍冬青。沈澜颇为不满:“你老去看她做什么?”
姜姜平心静气解释:“我幼时得过天花,所以不会被传染的。她生病了,我自然要去看看。”
因姜姜以前就是这个性子,喜欢救治病人,故而沈澜也没怀疑,他半掀开姜姜的面纱。
疹子好了。“伤口还没好?”
“不会那么快的。”姜姜慢条斯理喝了杯茶。
姜姜如此气定神闲,反倒让提姜姜担心的沈澜也安静下来:“你不痛就行。”
姜姜一字一句回答:“不痛。”
痛的大概率是冬青。
面皮也不是全贴上去就去,有些跟姜姜长相不同的地方,要切开几刀,以便面皮融合,好在芍药提供的狗皮药膏药方不错。
沈澜注视她,姜姜就是会有股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他端起茶杯道:“对了。过几日圣上要来远郊军营巡查,我需要提前住在军营,有三日回不来。”
姜姜手指蹭了蹭茶杯。怪不得五公子说两个月后纵火,原来是在等这个时机,沈澜无法立刻赶回来的日子,“好。”
她垂了垂眸。
沈澜一笑:“怎么,想逃跑吗?”
“想。但不一定能逃出去。”
沈澜就是喜欢姜姜诚实,问什么都会认认真真地答,他黑眸微深,含笑:“那你试试。”
夜里起了风,呼啸着拍打在门窗上,姜姜睁开眼睛。
五公子睡觉喜欢开窗。
沈澜则喜欢关窗,关窗更安全隐蔽。
姜姜第一次去找沈澜,也是这样一个起风的晚上。她爹娘被抓了,求助无门,衙役说是因她父母得罪了一个京城来的官老爷,那官老爷如今住在客栈里。
官老爷一整个白天都不在,晚上回来后,小二才急匆匆通知姜姜。
姜姜当即去找他。去时她带了能筹集到的所有银两,保险起见她还是带上了面纱。
姜姜敲了敲门,房子里面传出:“进来。”
她进去,第一眼感受的是,官老爷的房间竟然只是客栈里普通一间,而对方是个身高年轻的男子,正在铺床,回过头来见到了姜姜。
姜姜登时讶异,也瞬间明白为什么会有个京城的官老爷无缘无故向自己提亲,她之前以为,是自己意外被人瞧中了。
沈澜道:“你还记得我吗?”
姜姜点点头。
其实她当时反而是轻微松了口气的,毕竟她救过他,姜姜这样想。
可下一刻,沈澜走过来,打横抱起她放在床上,姜姜扇了他一巴掌。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生气。
如果是别人,也许她会认命。
对方是冲着自己来,也是因爹娘拒婚才被抓进大牢,之前也有过老太守抢新妇的例子,民告官难如登天,更别说这还是京城的人物……她是做好了这个准备来的。贞洁没那么重要。爹娘重要。
可对方是……自己亲手救过的人。
沈澜被她打了却在笑,他解开她的面纱。
烛火中,他牢牢凝视她。
稍后,托起她后脑勺,唇疯狂印在她的唇上吻她,双手压住她,简直不容一丝反抗。
结束后姜姜问他:“这样是不是能放我爹娘出来?”
沈澜说:“放心。”
可后来她等来的是爹娘的死讯。现在想起来,沈澜当时也许确实没有骗她,药堂被烧或许也跟他无关,是有人趁火打劫。
如果真是他派人烧药堂,姜姜不可能逃得出来,反而是因为药堂被烧了,沈澜以为她也在那里找了一阵,她才能逃走。
姜姜转过头,给沈澜提了提被子,忽地,他一只手迅速抓住姜姜的手,闭眸微笑,送到唇边亲了亲。
这几日他行事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粗暴直接,反倒会开始爱抚姜姜,在床上时不时就盯她的表情。
姜姜收回手。
沈澜告诉了姜姜很多他过去的事。
沈澜幼时被人欺辱虐打,是他跟别人的事,他要复自己的仇。
而姜姜和他,是他们的事。
姜姜只能做到……不恨他。
皇帝巡兵,沈澜一大早去军营提前做准备,用过膳,姜姜进了冬青房间。
冬青正坐在镜前,出神地端详。
桌面上满是她练的字,姜姜之前拿了自己的书册给她誊抄练习,让她没事就练字,这会儿拿起看了看,除了个别字,大多已有七分像。
“原来真的能有这么像。”冬青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之前有过准备,可日复一日见自己逐渐长出另一个人的相貌,还是令人称奇。
姜姜走到她面前,端起她的脸,手指在她脸上揉捏定型,调整细节。
已经很像了。
远看必然是分不出真假的。只不过跟沈澜是近距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