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公子!”秋月咯咯笑起来。
六公子手从她的手摸到腰,再一路往上摸到冬青的脸,用手指仔细辨认般:“我知道了,是万春!”
“不是!”
“都不是。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公子要是摘下眼罩就是输了?”香兰打趣。
“输了就输了,给你们一百两银子罢了。”说罢,六公子摘下冬青,退后迟疑地看向她,“你是谁?”
冬青刚刚被六公子摸得一阵脸红心跳,她微身:“奴婢是五公子园子的冬青。前几日六公子给五公子送了礼品,所以五公子特地让奴婢来道谢。”
“哈哈哈哈,道谢。五哥居然向我道谢,真是稀奇!”六公子徐慕辰看了眼冬青手中端着的茶水,嗤笑,“所以五哥让你跟我道谢就是一杯茶吗?”他说着,掀开盖子看了看,嗅了嗅,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端起茶杯,将茶水泼在一株牡丹上,再放回去,“行了。跟五哥说,这谢礼我收了,喂我的花了!哈哈哈哈哈。”
冷不丁,他又继续蒙上眼罩:“真是晦气!害我输了一百两银子,来来来,我们继续!”
院子内又开始莺声燕语,欢笑声连连。香兰趁机走到冬青身侧:“还不死心呐。”
她打开茶壶闻了闻茶香,这不就是五公子平日里喝的茶么?笑着“哐当”一声放下茶盖。
五公子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园子,也不跟其他老爷公子小姐之类的有任何交集,怎么会特地让丫鬟来给六公子道谢?
无非是冬青仗着五公子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更没人前来慰问,假传圣旨罢了。
“你都看见了,六公子对你根本没兴趣。我就劝你嫁给我哥,我哥现在好歹也是个捕快了,你跟着他吃香喝辣不好么?”
“嫁给你哥那个瘌痢头,妄想!”
“那我们就等着看,你这么大年龄了,还有谁要你,不会是刘管事吧?听说最近你跟刘管事走得近,公子的路走不通,想走管事,我可提醒你,刘管事可都有三房姬妾了,他正妻还是二夫人的表侄女,你可讨不了好。”香兰捂嘴笑。
冬青盯着寻欢作乐的六公子什么也没说,扭头出去。
她走到门口,趁无人注意,狠狠将一枝花枝直接踩在地上碾碎。
呸,什么东西?香兰当初还是她手底下的小丫鬟,伏低做小,天天好姐姐地叫,现在成了六公子的人就蹬鼻子上脸,做起主人的样子。无非有点姿色会卖弄风情而已。
冬青回到厨房重新泡上茶,这才回五公子园子。一进五公子房间,就见姜姜坐在饭桌上写字。
“你一个丫鬟偷懒耍滑,竟然还敢坐主人的位置!”冬青气不打一处来,放下端茶的托盘,“起来!”
姜姜抬头看她。
不远处靠窗书桌边的徐慕白出声:“我让她坐着的。”
冬青刚刚在气头上,这会儿才猛然意识到徐慕白在。
自然他在,他足不出户,不是在屋内就是在院子里,怎么可能不在?
冬青连忙退后两步,转向徐慕白行礼,放低语气道:“公子,姜姜是一个丫鬟,她坐在公子的主桌上,这于礼不合啊……”
“这屋子我是礼,我让她坐就能坐。”
冬青还想再说,徐慕白一个视线压下来,她当即不敢辩驳。徐慕白平日温和,可有时他看人有股威慑力,说一不二。
她回头想继续端起茶壶,却见姜姜扭头听他们讨论出了结果,竟然也没什么“冬青姐姐说得对,奴婢不该”的表示,继续低头誊抄去了。
“……”冬青无话可说,直往前在徐慕白身侧放下茶壶和茶杯。
她刚走出门,迎着率迟过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叫住她,又招另一个丫鬟秋燕过来,站在院中:“是这样,胡大夫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了,过几日我要出去寻找新的大夫。现在姜姜是公子贴身丫鬟,以后公子贴身的事就让她做好了,你们就照顾外面。尽量别让姜姜出园子。”
冬青一听脸色都不好,虽然她马上要走,可照理说才是贴身丫鬟,这会儿姜姜反倒有了取代她,要她听姜姜指挥的意思。
秋燕也是这种感觉,连忙去看冬青脸色,见她果然神色不佳,她连忙应:“诶,明白了。”
虽然她确实也气恨姜姜抢了她的位置,可最开始冬青收下她东西就该把事情办好了,后来办不成还发脾气在她身上,骂秋燕长得不好看,秋燕可是记在心里。
姜姜再怎么样,也没耀武扬威招人讨厌,更何况姜姜还很好说话的样子,等冬青离去,她再想办法取代姜姜就好了。
率迟说完径自往前走,只有冬青站在原地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秋燕见状也没搭理她,自个儿走开了。
率迟进屋,见姜姜坐在桌子上誊抄医书,他看向徐慕白,徐慕白道:“姜姜,你先出去吧。”
姜姜起身:“是。”
她出去后,率迟上前两步,拿起她誊抄的医书扫了几眼,这之后才又上前对徐慕白说:“过几日我又要出去了,刚刚吩咐了冬青和秋燕都听姜姜的。前些日子六公子尾随姜姜进园子,日后就尽量让她别出去了。”
“嗯。”
“姜姜人倒还不错,没那么多心思。园子里的丫鬟都是心思多的,每次走我都不放心。有她在这次我还放心点,公子身边能有个贴心人,只不过她要是男子就更好了。女子体弱,诸多事情不便。”
“体弱不代表心弱。”徐慕白放下书册。
“倒也是。希望我回来后,她别沾染府内那种风气才好。”率迟又问,“这次可有什么要我带的?”
“还跟之前一样就行。”徐慕白看向这些稀奇古怪的摆件,补充道,“再收集些医书。”
“你真要把姜姜培养成大夫啊?”率迟笑,之前早就问过胡大夫借医书,他不肯,率迟经过徐慕白授意,这才提出一千两这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价格。
率迟跟了徐慕白好几年,两个人亲如朋友,这会儿他也没什么避忌,端椅子坐在他书桌对面倒茶喝,他抬眸:“你认为姜姜能治好你吗?”
徐慕白摇了摇头:“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医师都治不好,更何况姜姜。”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纵使颇有天分,也不比几十年的名家有经验有能力,更何况她其实看起来没什么行医经验,只是纯粹喜欢研究医书而已。
“那为什么,出手这么大方?”率迟端着茶杯没喝,想从徐慕白脸上瞧出端倪。
“姜姜很像这棵槐树。”徐慕白透过窗口看向那棵槐树。这棵槐树是他几岁时亲手因有趣亲手栽种在这院子里的,明明每日都见,可当徐慕白断腿之后躺在床上不能动,再看见这棵槐树,却才发现它居然长得如此之大,从一颗小树苗竟变成了参天大树。
“什么意思?”
这世上人都汲汲营营。都想找一个出路,无可厚非 。
就譬如门口那些丫鬟长年累月在门口说那些闲话攀比活络,徐慕白并没有看不上的意思,否则也不会留她们。
府内风气便是如此,踩低拜高,连丫鬟们见惯了纸醉金迷,一掷千金,也都瞧不上外面了。
只不过相比于这种“扬眉吐气”的向上,他更欣赏姜姜这种热情地投入一件事物。
“我打算栽培她。”
第10章 我怎么知道?
#丫鬟(9)
一大早,姜姜服侍徐慕白早起,拢被子时刮起他的腿裤。
姜姜之前唯一见过男人的腿就是沈澜。
沈澜年轻又习武,身材精壮,有很多肌肉,小腿强健紧绷,而徐慕白虽说腿部虽说没有明显的变形,却还是有些白皙干瘦。
“公子,我给你按会儿吧。”姜姜道,“人若是躺久了,四肢容易退化,需得多动。”
徐慕白自己动不起来,只得有人帮他。
“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按不按徐慕白本身都没有知觉。
姜姜当即坐在床侧,伸手揉了揉他的腿部,依稀记得书里面还写了一些具体的穴位,可以刺激经脉,这会儿也能用上。
按完小腿,姜姜的双手越过膝盖,往上按大腿,刚按到大腿中侧,徐慕白突然出声:“你要是再往前,我就要认为你是在勾引我了。”
姜姜一惊,她还以为徐慕白是整条双腿都没用,没想到他大腿是有知觉的,她好奇地压了压:“这里公子有知觉吗?”
“嗯。”
姜姜往下一寸:“那这里呢?”
“没有。”
姜姜用手指比了比,原来公子完全没知觉的部位从膝盖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开始。
她默默记下这个位置。
之后,她放下他的裤腿:“以后每个早中晚我都帮公子按一刻钟。”
扎针是刺激经脉,按摩则是维持力量 。姜姜以前在父亲药堂时眼见过双腿残废在地上爬行的老人家,那双腿皮包骨头,像吃光的鸡腿骨头。
双腿若是不用,必然退化,以后想站起来也难。就算公子真的站不起来,双腿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也比是竹竿好。徐慕白还年轻,总有机会治好的。
姜姜伸手扶徐慕白起来,又从衣架上拿过来他的外衣。
徐慕白突然问:“外面那棵槐树还是没有起色吗?”
“有的。”姜姜回答,“清晨我去看,长出一些嫩芽了。”
“是么?”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树的一个月相当于人的一天。就像救治病人,也不能指望今天喝下药,明天就能好。所以救树也不能急。只要给它修剪除病灶,再给好肥料,接下来就是等它恢复过来。一旦恢复过来,生长就很快了。”姜姜说着,耐心地将徐慕白的胳膊举起,放入衣袖中,给他系上腰带,穿好外衣,又蹲下身给他套上靴子。
徐慕白低头看她。
姜姜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细长的手,柔和而温暖 。
秋燕端热水进来,姜姜服侍徐慕白刷牙洗脸净手。再之后,她再推轮椅过来,微微福身交叠起双手,让徐慕白撑住她的胳膊坐上轮椅,她再推他去镜前梳头,戴上玉冠。
秋燕端用过的水出去,前去泡茶。
姜姜掀开两侧帘帐,推他出去。
这些每日流程姜姜也都适应了,事情并不繁琐。做饭洗衣都有院外的人做,两个丫鬟确实够了。
更何况白日五公子几乎都坐在书桌前看书,还允许姜姜坐在饭桌前誊写那册医书。
胡大夫马上就要走了,她要抓紧时间。
姜姜坐在桌前誊抄,秋燕端茶水进来,放在徐慕白书桌边,之前她会多站定一段时间,以防徐慕白有什么吩咐,也想表现表现。
可后来她发现徐慕白除了喝茶也没有别的事做,就是纯坐一上午。
更何况还有个冬青打样。
自从率迟说了让她们以后听姜姜的,帮忙看外院,冬青就不怎么干活了。
她既没办法再贴近公子,又无法拉下脸去扫院子,还仗着自己是要走的,白日总不在。
冬青是有资历的大丫头,姜姜刚来管不了她倒是能理解的,本来秋燕还想看看冬青和姜姜的热闹,谁知冬青如此懈怠,五公子竟然没说什么。
秋燕比姜姜年龄小,端水扫院子也都做,但时间久了发现公子身边真的只需要一个人服侍——怪不得之前只有冬青一个丫鬟。
偷懒不仅外面的人不会介意,就连五公子自己也不会在意。想必公子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
加上打水、端茶、用膳之类的活,这都有固定时间 ,平日里也不会有其他人来。秋燕也很快学会了只在固定时间或者姜姜喊她的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