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絮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何时能够拿掉他?”
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就像是对这个孩子没有留念,萧神医斟酌着开口:“既然温少主已经答应帮忙解蛊,蒋娘子大可留下这个孩子。”
“……”蒋南絮没有立马接话,只是定定瞧着眼前这个老头子,不明白他为何又变了卦,顿了两秒才冷漠道:“没必要,趁着月份小拿掉他,才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萧神医又看了眼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的周沅白,试探性继续劝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对方的一句话却成功堵住了他的嘴:“为医者难道不该遵循病人的意愿吗?”
见萧神医不再说话,蒋南絮收回手,用衣袖把手腕盖住,继续道:“既然说到解蛊,那么就等蛊虫解除后再拿掉孩子吧。”
她坚决的态度摆在那,萧神医就算有心相劝,也无能为力,但他也没有即刻答应,只推辞说还有事要做就离开了,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屋内霎那间陷入了寂静,静到仿佛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为何一定不要孩子?”周沅白率先打破平静。
蒋南絮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大树,微风阵阵,树叶婆娑美好,她淡声启唇:“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就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听着她冰冷的语气,周沅白第一反应便是她在故意赌气气他,可很快就回过味来。
他敏锐地蹙眉,眼神也变得锐利,道:“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蒋南絮没有回应,但她微颤的睫毛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显然,她肯定是听到了他和萧神医的对话。
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周沅白只能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开始轻声解释:“你误会了,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蒋南絮感受着肩上传来的重量,死死掐住衣袖,冷嗤一声打断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如今温祁月松口答应解蛊了,他不再需要冒着生命风险杀她取蛊,就打算留下她,顺便留下他的骨肉了?
她不善的语气俨然是不打算和他好好聊聊,周沅白强压着额间青筋猛跳,他不擅长通过对话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他尽量放柔语调:“我从未想过做伤害你的事。”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蒋南絮敛眸,不久之前脖颈被掐住的窒息感仍然历历在目,况且他也并未否认杀她取蛊的事实,叫她如何能信他?
她眼里的泪花狠狠刺痛了周沅白,他闭了闭眼,知道她还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那天他确实失控了,沉声道:“上次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蒋南絮根本不信他的说辞,一把挥开他的手,撑着桌子边沿站了起来,两人的距离被骤然拉开,她仰起秀容和他对视,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他眼底浓浓的占有和侵略性太足,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可身后就是椅子和墙壁,她退无可退。
沉默几息,她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地说:“周沅白,我就是一个猎户出身的平民而已,像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蛊虫,我们也不会有所交集。”
“等蛊虫解开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好不好?我保证不会纠缠,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更不会再出现在信阳,我会离你远远的,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反正以后没了蛊虫的限制,我待在你身边也只是个拖累,放我离开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她自认说的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在为他着想,然而不知道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紧抿着唇椅子不发,只是盯着她的双目开始渐渐赤红。
好半晌,他才有了动作,一步步向她逼近,直至将她整个人都圈入怀中,发狠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给捏碎,只听他凶狠执拗地说:“我不可能放你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偏执的语气令人心底发寒,蒋南絮忍着手臂上传来的钻心疼痛,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完全挣不开他的禁锢,不得已张口咬在他的脖颈之上,血腥味很快就在她的口腔中弥漫。
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不见他动摇分毫,甚至摁着她的后脑勺,方便她咬得更深。
不多时,血液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去,染红了一大片肌肤,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蒋南絮适时松开了嘴,无力感涌上心头,眼泪也已流满了整张脸,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掉落在他的肌肤之上,混合着血水没入衣领深处。
“你真的是个混蛋。”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楚楚可怜又显得那般无可奈何。
周沅白抚摸着她的秀发,一下又一下地亲吻她的发顶,哑声回应:“嗯,我知道。”
蒋南絮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双方力量的悬殊让她始终处于弱势,他向来处于高位,拥有着绝对的决断权,就算她向他低头也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她从来没有话语权,不对等的关系使她逐渐心力交瘁,任人宰割。
她受够了这种性命被他人掌控的日子,她必须从他的身边逃离。
第74章 带球跑 他会疯的
傍晚的阳光透过树叶, 光影洒落,闲适地顺着大敞的窗扇爬进屋内。
一只纤细的玉手抬起,轻轻地关上窗户, 把阳光隔绝在外, 室内顿时变得一片清幽。
“我与影召之中留下一个总行吧?全都出去怎么能行?”
蒋南絮一转身, 就听到海棠据理力争的声音, 也不怪她激动,温祁月解蛊时要将全部人都赶出去,就连神医也不例外。
温祁月忍受不了她的聒噪, 皱眉道:“这是我们苗疆秘法, 不能允许外人在场, 怎么?你想偷师学艺啊?”
“谁稀罕……”海棠才不在意什么秘法不秘法的, 而是明知其中有诈,又怎能任他而为?趁着主子还没来,她当然得争取一下。
温祁月两手一摊:“那我不解了。”
“你!”海棠气急败坏。
蒋南絮环胸站在窗边, 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争执,海棠担心温祁月心怀不轨周沅白会有危险, 所以执意要留下来, 温祁月则不想海棠留下来碍事, 两边互不相让。
无论他们怎么吵, 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果然如她所料……
“吵什么?”
她顺着这道低沉的嗓音往外看去, 就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姗姗来迟, 身后还跟着萧神医。
匆匆撇了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周沅白来了之后,各自退一步, 海棠离开,萧神医留下来,毕竟总不能真的不解蛊了。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四个人了。
“喝下这个,等你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就会没事了。”
说罢,温祁月给他们一人递来一杯黑乎乎的药汁,周沅白给萧神医递了个眼神,后者立马上去检查了一番,确认无毒后,方才让他们服下。
温祁月啧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对方不信任他也无可厚非。
蒋南絮忍着苦意一饮而尽,随后忽略掉一旁周沅白炙热的目光,按照温祁月所说,在中央的那张冰床上躺下,刺骨的寒意隔着布料席卷她的全身,冻得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不过没多久,她就在药效下陷入了昏迷,没了知觉。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沅白还在昏迷之中,眼眸紧闭,俊美的脸庞安静祥和,一点都看不出平素里的凌厉压迫。
视线转移,她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萧神医,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机,眼神一滞,不禁猜测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温祁月扭头就看见她正在出神,好心解释道:“放心,他们两个都没死,萧神医医术天下无敌,可惜不会武,轻松就能制服,可比那个什么海棠好对付的多。”
说罢,他挑了挑眉,示意她过来:“先把这个吃下去,然后帮我把这些东西洒在这个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蒋南絮闻言稍微放下了心,随后下了冰床,接过他递来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随后就开始按照他所说的,把一盆不知名的药水沿着屋子洒了一遍。
温祁月挑了挑眉,忍不住调侃道:“你就不怕我喂给你毒药啊?这么听话?”
“那我也认了。”蒋南絮看都没看他一眼,语调分外平稳。
这个回答倒是新奇,温祁月失笑一声,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现如今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珍贵,可容不得他们浪费。
屋外,北戎商会的一众高手都聚集在此,容不得里面有丝毫的闪失。
大家心里都清楚,温祁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逃跑,但是却不知道他会如何做,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四周都已经被他们的人围住了,他逃不掉的。
“起火了。”站在长廊之下的影召,立马就察觉到了里面的异常。
闻言,海棠当即就要带着人闯进去,可是却被影召拦了下来:“等一下。”
“这还等什么?这一看就是温祁月搞的鬼。”海棠性子急,她可等不了一点儿。
可是还没等她抬脚踹门,大门自己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温祁月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一言不合就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看不出来起火了吗?还不快来救火!简直是一群废物!咳咳咳,呛死我了。”
随着大门打开,滚滚浓烟大肆朝着四周扩散,几乎在眨眼间就覆盖了整个院子。
“哎哟喂,你们愣着干吗?倒是动一下啊,难不成是想要你们主子死在里面不成?我可不会跑进去救他。”
“宸风,你去找人来救火,我进去看看。”海棠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再也按捺不住,落下这一句话就直接冲了进去。
屋内的冰床之上躺着两个人,蒋南絮像是刚刚醒来,捂着嘴难受得咳嗽,而她旁边的周沅白仍然昏迷着,似乎药效还没有过。
她似是有所察觉,扭过头来看她,轻轻唤了一声:“海棠。”
海棠不疑有他,赶忙叫人把她带了出去,另外再叫了两个人去救周沅白,而她的视线则在四周寻找,却没有找到神医的身影。
她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扬声问:“温祁月,萧神医呢?”
然而话刚说出口,她就觉得整个人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哪怕及时用剑柄撑地,仍然无法阻挠她慢慢失去了意识。
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她发现先前进入屋子的所有人都倒了下去,除了蒋南絮。
蒋南絮压下心头的躁动,她跌跌撞撞跑出屋门,目光逡巡片刻,立即锁定在了影召身上:“海棠和那些人都晕过去了……”
尚未把话说完全,她就晕了过去,影召上前接住她,看着四下弥漫开来的浓烟,立马就意识到问题所在,割下一块布快速围住口鼻,目光锐利地转向一旁的温祁月。
温祁月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表示:“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
火势越来越大,眼见就要将整个屋子吞噬,甚至还有向别的屋子蔓延的趋势,这火蔓延的太快,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当下,影召也顾不得追究是不是温祁月干的了,只让人把他扣押下去,至于晕过去的蒋南絮,他也只能让人暂时把她转移到别的房间。
救人要紧,尤其是主子还在里面。
此时,出去找人来救火的宸风也赶到了,和护送蒋南絮离开的两个人擦肩而过,扫了眼陷入昏迷的蒋南絮,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往前走了几步,他忽地停了下来。
下人们提着一桶接一桶的冷水,浇筑在大火之上,可那火焰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无论如何都浇不灭,甚至烟雾越来越浓,呛得人头脑发昏。
几乎没有多久,凡是闻到浓烟的人都晕了过去。
*
蒋南絮侧耳听着,确认送她来此的人离开后,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她不敢走正门,只能从侧面的窗户跳了出去,远处的火光冲破天际,叫人不自觉心生敬畏,此时别院的下人几乎都被叫去灭火了,但他们并不知那浓烟有致人昏迷的功效。
也不知道海棠他们有没有被人救出去,还有那个人……
她不敢深想下去,反正浓烟不会立即生效,应该会救出来的。
回头看了眼屋子,她沉思两秒,从袖子里将火折子拿出来,扔到了不远处的床铺,确认火焰开始焚烧之后,她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火势太大,黑夜之中,吸引了不少周边的百姓前来围观,而随着闻到浓烟的人一个个倒下,人群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有人报了官,有人说这是不祥之兆,吵闹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