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者专门提及此事,想要让沈淮书难堪:“沈兄,恕我消息闭塞,你回乡这般久了,怎么都没听说你订亲的消息?”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齐刷刷看向了好事者。
但同时,他们也十分好奇沈淮书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当初他为了心上人拒绝郡主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如今心上人却改嫁给了信阳候世子,换做谁,都无法淡定应对吧。
周玉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将余光放在了沈淮书身上。流言他听说了,将信将疑,但是要说全然不膈应是不可能的。
第56章 不忍 他受伤了?
一是他对蒋南絮的了解并不深, 她从未透露过她家里的情况以及她的过去,更别说提及她和沈淮书曾有过一段,对此他自是感到生气;二是沈淮书作为新晋探花, 关系弄得如此恶劣, 并非他所愿。
相较于前者, 他更在意后者, 毕竟对他来说,人脉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也很好奇,沈淮书会如何作答。
沈淮书的表情未变, 淡淡的神情仿佛没听出那人话里的不怀好意, 半响, 唇角微勾:“我与你不熟, 你没听说也实属正常。”
“扑哧。”有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那人的脸面一时间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哦?不知是哪家的女儿如此有幸,能够嫁给我们沈兄?”
“与你何干?”沈淮书仍旧不给面子,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把对方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上回在他与蒋南絮见过面后没两天, 就有人找上门来, 言辞间皆是要他配合证明他与蒋南絮有染, 以此来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时他就猜到是侯府里有人要拿他们之间的往事, 给蒋南絮身上泼脏水,果不其然, 没多久就有不利于蒋南絮名声的流言传出。
方才他之所以愿意跟着那个丫鬟离开, 就是想提醒蒋南絮要小心,不曾想,还没跟蒋南絮派来的人说上几句,就有两三个人闯了进来, 其中一人正是把茶水打翻的那个丫鬟。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觉得和他一起在屋里的是蒋南絮,但那架势明显是奔着捉奸来的,可惜,他们最终未能如愿。
由此,不难猜出蒋南絮鲁莽行事差点就落入了某些人的圈套,无法得知蒋南絮的安危如何,他的心情本就不好,此人此举无异于撞到枪口上,不怪他说话难听。
听完沈淮书的回答,那人的脸色倏然变得通红,旋即逐渐变得铁青,最后变得黑如煤碳,精彩纷呈,叫旁观者看得不由发笑。
以往沈淮书都是表现得一副高冷如冰山的模样,为人虽然不喜热闹,但还算友善,谁能想到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竟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眼见场面变得极为难看,周玉珩给周俊谦使了个脸色,原先还在津津有味看戏的后者,立马会意,收敛起了笑容。
周俊谦清了清嗓子,开口给了那人一个台阶下:“今日汇聚在此,乃是为了吟咏诗文和切磋学问,你倒好,竟打听起别人的私事来了,还不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有了周俊谦的介入,那人便不好再拿乔,也不敢再造次,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一边朝着沈淮书鞠躬致歉,一边依照周俊谦所言连喝了三杯。
见状,沈淮书也没有继续追究,余光对上周玉珩打探的视线,想到了那位自称阿絮贴身侍女的丫鬟说的话,最近流言广传,阿絮希望他对他们曾经的关系缄口不言。
胸口处的海棠头花压得他心口隐隐作痛,此话无异于是和他划清界限,他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她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她以为他会忍心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吗?
插曲过后,诗会继续举行,临至尾声,宾客依次散去。
平素与沈淮书交好的同僚从座位后方绕过来,双方打过招呼后,一同朝着外面走去,低声道:“沈兄,方才你的那番言论着实解气,可是就怕这般招摇,容易无形中得罪一些人。”
沈淮书谢过他的好心提醒,对方本就不怀好意,他也没必要笑脸相迎,至于得罪人与否,他并不放在心上。
默了几息,他的同僚刻意压低声音道:“沈兄,其实那人的话也算是个警醒,当初你在殿前说的话可得作数,不然不仅得罪了长公主和郡主,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沈淮书以已有心上人之名拒绝了陛下为他和长乐郡主的指婚,得了一个深情才子和不贪财慕势的好名声,如若不兑现,一是郡主那边不好交代,二是陛下也会对此不满。
如果按照流言所传,沈淮书如实告诉陛下他的心上人被信阳候世子“夺”走,那就不仅仅是得罪长公主一脉那么简单了。
信阳候府根基颇深,无论是京城还是信阳,势力盘根错之,捏死沈淮书一个乱说话的人再简单不过,前途尽毁姑且不说,小命都只怕不保。
“我明白,婚事已经在商议中了。”沈淮书没什么情绪的说。
此话一出,同僚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不知……”
“她是我夫子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并不是流言里传的那位……”说到这儿,沈淮书停了停,眼底流淌过一丝痛楚,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在虚假的笑意里。
见沈淮书说的笃定且认真,同僚打消了怀疑,笑道:“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流言果真是假的,恭喜你了沈兄,即将如愿迎娶佳人。”
“多谢。”
说这些的时候,沈淮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就是故意说给路过的人听的,旧的流言被打破,新的流言再次传播。
彼时已经回到书房的周玉珩,很快就得到了前院传来的消息。
“他真是这么说的?”周玉珩手里拿着刚从书架上拿下的折子,扭头看向过来传话的柏松。
柏松毕恭毕敬说:“大庭广众下所言,应当不会有错。”
闻言,周玉珩勾唇一笑,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看来,传闻都是假的。
“蒋姨娘近来都在做些什么?”说着,周玉珩走至书桌边坐下。
“没什么特别的,蒋姨娘素来不喜外出,一般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度过,前些时日,蒋姨娘陆续来书房借过几回书,这段日子应当是在看书罢。”
周玉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乡下的女子普遍是不会被允许读书认字的,蒋南絮会认字,且对读书感兴趣,这倒是让他有几分惊喜。
沉默半响,他话锋一转,继而道:“对了,那伙苗疆人的新住址可确定了?”
“经过上回打草惊蛇后,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暗中在找寻他们的下落,但苗疆人向来行踪诡谲,善于藏匿,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所以暂时还未能确定他们的新住址。”
“继续查吧,左右他们的活动范围也绕不开颜北陌关押的那位少主。”
若是那伙苗疆人入城的目的真是为了营救温祁月,那么对于他来说,不失为一次打压颜北陌的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需坐等骚乱发生。
就当他们商量余下的计划时,下人来报,说是侯爷回来了。
*
侯府正门,乌泱泱的人群翘首以盼,看向街道的尽头。
蒋南絮站在队伍末端的位置,忍不住踮起脚尖,悄悄往前方投去视线,但除了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状况。
信阳候乃是宗室子弟,隶属武将之职,常年待在军营,亲自负责士兵的操练,没事就爱带着新兵去山野树林里操练,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这次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街道尽头就传来阵阵马蹄声,停在了众人面前。
领头的应当就是信阳候,身材高大修长却不粗犷,肤色古铜,硬朗的外貌沉稳霸气侧漏,如老虎般的眼眸叫人望之便不由生畏。
蒋南絮定睛瞧了几眼,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她现在知道周家子女的好样貌和气度都是遗传了谁,有这样的父亲,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信阳候周鸿津扫视一圈底下的儿女,眉头微微蹙起,旋即翻身下马,走至苏扶锳的身旁,醇厚的嗓音带着点指责和无奈:“怎么又搞这么大阵仗?都说无需出府迎接了。”
面对这样的压迫,苏扶锳抿唇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妾身也是这样交代的,可是耐不住孩子们太过思念他们的父亲,自发而来,妾身又能如何?”
闻言,周鸿津叹了口气,似是拿她没了办法,大手一挥,示意众人进府。
“周沅白那小子呢?怎么就没见着他?”等进了府门,周鸿津才开始算账,方才粗略一扫,唯独没看见二儿子的身影,这如何叫他不恼火。
苏扶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最是明白男人的口是心非,有人出来迎接不高兴,有人出来不迎接也不高兴,难伺候的很。
她一脸为难,欲言又止道:“他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鸿津一听,眉头登时皱做一团。
安静之中,苏扶锳不忍道:“本来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的,但谁知道你毫无预兆地回来了,那小子,受了伤正在床上躺着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她的身上投了过去,蒋南絮也不例外。
周沅白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得重吗?方才与影召见面时,他并没有提过周沅白受伤的事,而且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但转念一想,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这个月月初,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面了,她并不知道他途中遭遇了什么事,许是外出时受的伤,又或许是……
蒋南絮咬了咬下唇,她对他了解不多,仅限于他想要她知道的,以及她该知道的范畴,像这样的私事,她无权过问,他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可就算如此,蒋南絮还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想要听清楚周鸿津和苏扶锳接下来的对话,然而,事与愿违,周鸿津发话支开了所有人。
蒋南絮只能跟在魏诗妍的身后离开,余下的话她自然是听不到了。
回头望去,只能看到周鸿津露出了略显凝重的神情。
心中一咯登,蒋南絮捏紧了手心。
第57章 尖叫 野外散步
阳光炙烤着大地, 热浪滚滚,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蒸笼之中,无处可逃。
得益于这样的天气, 再加上“误会”的解开, 凝香院与和风院的关系变得微妙, 魏诗妍免去了她日日前去请安的规矩, 只让她月初和月中各去一次即可。
信阳候回府后,一日都不得消停,才待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就张罗着要去城郊的山林里打猎。
眼瞧信阳候如此有兴致, 蒋南絮忧虑了一整晚的心才算放下了, 这至少说明周沅白的伤并不严重, 至少到不了要死的地步。
日子就这么清闲了两日,蒋南絮百无聊赖,身子又莫名疲热, 比之往日更加懒散了,连榻都懒得下。
“娘子, 带这两套如何?”梦月手中高举着两套清凉的夏日服饰, 询问蒋南絮的意见。
蒋南絮从书本里抬起头, 随意扫了眼她选的两套衣服, 兴致缺缺道:“都可以,你拿决定吧。”
此次前去打猎计划是三天两夜, 需要在树林外驻扎帐篷, 本来信阳候只打算带周玉珩和周俊谦两个儿子,但听闻此消息的周妤歆嚷嚷着必须要去,拗不过自家女儿的信阳候只得松口答应。
无奈与周妤歆同龄的四姑娘和五姑娘都不喜打猎,为了找人陪伴, 周玉珩和周俊谦便决定按照自家妹妹的意思,各自带一个女眷前往,算是顺便踏青。
蒋南絮不会骑马打猎,本来是世子妃跟着前往,但是昨天她忽然说身子不适,托人过来告知让蒋南絮前去陪同,好好照顾世子。
由于蒋南絮没有学过骑马,便让府中的绣娘临时赶制了一套新的骑装,明日才会送来,今日先收拾出要带的行李。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因为是简装出行,马车就只备了两辆,一辆用来给女眷乘坐,另一辆则用来放置行李。
蒋南絮等候在一旁,漫不经心看着下人们来来回回搬运行李,身边的周妤歆和傅芷怡正在说说笑笑,神情略显激动,俨然很期待这次的打猎,傅芷怡嫁入侯府的日子不久,与蒋南絮一样,是第一次前往侯府所辖的猎场。
蒋南絮对此倒是没多大兴趣,她阿爹就是猎户,虽然不会让她着手打猎,但经常带着她去山里收获猎物,所以打猎二字对她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再熟悉不过。
就是不知道高门贵族的打猎方式,与她阿爹是否相同。
愣神之际,信阳候周鸿津出现在了门口,而他的身边人却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家伙。
蒋南絮微怔,眼神直直望向一身墨色劲装的周沅白,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脸色正常,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他的伤就好了?疑问从心底蔓延,但很快就有人代替她问出了口。
“二哥?你也要去打猎吗?可你的伤都还没好呢。”周妤歆上前迎了两步,视线在周沅白身上来回扫视两眼,虽然看不出端倪,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周沅白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掀起眼皮朝着那处看过去,入目的却是蒋南絮迅速垂下的脑袋,眉梢当即不满地蹙了蹙。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发作,忍了忍,方才对周妤歆说:“小伤而已,已经无碍。”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