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两道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蒋南絮才敢重新呼吸,葡萄般硕大的眼睛眨了眨,泛出涟漪的水光,眼眶里全是后怕,气得张口咬住了他的脖颈,“都怪你。”
都怪他作妖,不然也不会差点就被发现了。
周沅白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眼,脖颈处的疼痛不足为道,更让他在意反而是掌心传来的湿热,呼吸间,潮气化作水汽,彰显出主人此刻的紧张心情,痒痒的,挠人心肝。
“就这么害怕被发现?”周沅白语音上扬,压根看不出被咬后的不爽,甚至对此还有些兴奋。
他摁住她的后脑勺,似是想要将齿痕压得更深。
蒋南絮没注意到他多余的动作,耳边听着他废话般的调侃,怒意愈发的强烈,力道也加深了些许,直至她的口腔传来酸痛,才愤愤松开了嘴。
月色下,他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两排整齐的牙印,没见血,却足够的狰狞。
蒋南絮蹙了蹙眉,一度觉得自己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了,可视线一转,却又对上男人染笑的唇角,她深吸两口气,暗叹她怎么就没一口咬死他呢。
偏偏他对此不以为意,指腹划过她咬的位置,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缓缓启唇:“咬够了?就这样?”
“那我咬重了,你能乐意?”蒋南絮冷呵一声,明晃晃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为了生存,从小到大她不得已学会服低做小,习惯性地去讨好依附他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柔软漂亮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所以她嫌少会直白表露自己对一个人的厌恶。
但显然,周沅白是个意外。
然而就在她失神的这一秒,周沅白忽地支起身子,张嘴咬上了她的脖子。
“嘶。”蒋南絮吃痛,好看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多次提醒他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故而他特意收敛了力气,所以在听到她疑似疼痛的呻.吟声后也没当回事。
细嫩的肌肤比想像中更加柔软,品尝过许多次的纤细脖颈,头一回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他的口腔。
然而反抗却比想像中来的要更快,她的双手猛地朝着他挥来,紧接着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肩膀上,向外推搡的同时,还不忘嘴上质问他:“你做什么?”
周沅白抬手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臂,失笑道:“怎么?只准你咬我啊?”
蒋南絮讷讷无言,一时间竟找不着反驳的点,后知后觉意识到像这种我咬你一口,你就要还回来一口的行为,活像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不久,蒋南絮脱离他的桎梏,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小声骂了句:“幼稚。”
周沅白勾唇,却没有回话,像是对此不置可否,掀眼看向远处成群的建筑,此处是整个侯府最高点,不仅能够看到侯府,还能看到临近几个街道,墙面络绎不绝,吸引人去探寻。
静静待了一会儿,周沅白低声道:“走吧,送你回去。”
闻言,蒋南絮收回目光,乖乖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一切顺遂,凝香院里安静的仿佛连一片树叶落下都能听见。
蒋南絮站在门外,紧张的情绪瞬间又涌了上来,刚想推门进去,突然想起身上的披风还没有还给周沅白,赶忙动手解开了系带,将披风递给了身后之人。
随后,出于礼貌,她冲着周沅白挥了挥手告别,就打算开门进入院子,可刚刚踏出去一步,就被身后人拉住了胳膊。
一颗心怦怦跳,她蓦然扭头看过去,恰好对上周沅白晦涩不清的眼神。
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话忘了说,可是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他开口,她有意询问,不曾想,下一秒他就松开了抓住她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心中虽有疑惑,但时间紧迫,蒋南絮最终什么也没问,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周沅白低头看向手腕间的披风,指尖所触及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人的温度。
不知怎么的,他抬起手将披风拿至鼻尖嗅了嗅,除了他平素里常用的熏香以外,还掺杂了一丝丝甜美的香味,叫人忍不住流连于这样的香气,难以自拔。
夜风吹拂,扫过他的面颊,周沅白忽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堪称变态的行为,眉头当即皱成了川字,难看得紧。
当真是魔怔了。
舟车劳顿之后,不留在房中好好休息,竟然大半夜跑出来找那个女人……
周沅白捏了捏眉心,整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浮躁和烦闷,他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抓着披风的力道重了两分,随即转身离开了原地。
这边,蒋南絮鬼鬼祟祟摸黑翻窗回了屋子,刚想把窗户关上,黑夜中,冷不丁冒出了一道声音:“娘子,是你吗?”
关窗的手一顿,蒋南絮吓得魂都没了大半,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鼓起勇气定睛看去,才发现朝着她走来的人,正是烟云。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外面披了件粉白色的外裳,没掌灯,看上去像是刚从被褥里爬起来。
“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蒋南絮强装淡定地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里为自己找好措辞:“我刚睡醒,觉得有些闷热,便想着来窗边吹吹风透透气。”
很快,她便转移注意力道:“烟云,你怎么起来了?”
蒋南絮的语气很是轻松自然,叫人寻不出漏洞,可慌张的神情却骗不了人,烟云自觉她肯定有什么事隐瞒,但是却没有证据。
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后门,她之所以起来是听到了后门传出了些许的动静,本想要去察看一番,但是俨然没有了这个必要。
烟云勾了勾唇,随意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蒋南絮心跳如擂鼓,想要早点打发她走,也就没把她的反应放在心上,道:“时候不早了,我就继续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话毕,蒋南絮便关上了窗户,将烟云的脸隔绝在外。
烟云看了眼被关上的窗户,又看了眼紧闭的后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抬步走过去,将原本放置在木门上方角落,此刻却掉落在地的那朵白色花骨朵重新放回了原位。
做完这一切,烟云才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夜晚重新回归寂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六月中旬,信阳候府举办了夏日诗会,邀请了全城的青年才俊。
其中,最叫人瞩目的,应当是今年的探花郎沈淮书,据说他很快就会返回京都任职,此次诗会是他在信阳城,参加的最后一次的宴会。
这位探花郎自打回乡后,便处事低调,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故而不少人都怀揣着向他请教学问的心思,想要挤进这场宴会。
毕竟相较于死磕书本,本次科举的“获胜者”的建议可是千金难求。
再者,更令人瞩目的,便是坊间最近流传的有关这位探花郎和世子小妾的风流韵事。
第54章 相助 你替我谢过他。
有人说, 沈淮书口中的那位心爱之人就是世子殿下前不久新纳的小妾,至此,有关信阳候世子仗势欺人、横刀夺爱的故事闹得沸沸扬扬。
一对佳偶惨遭权贵拆散, 多少平民百姓想要为此鸣不平。
不过, 这些都只是不知从哪流传出来的谣言, 一夜之间疯传, 没个准确,大部分人都只敢在私下谈论,毕竟牵扯候府, 谁都不敢断言。
凝香院内, 蒋南絮不安地绞着手帕, 眼神失焦,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喝口茶吧。”梦月见状,便猜到她是因为外面的谣言而烦心, 但她跟随她不久,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真真假假, 所以她既无从安慰, 也无法反驳外界的猜测。
从昨日开始, 就陆续有人想从她这里探听些许消息, 她都闭紧了嘴,只字不言。
梦月隐隐清楚, 就算平日里相处得再不错, 但娘子的心中仍然竖着一道屏障,无法轻易相信他人。
所以直到现在,娘子都没有主动朝她们透露过零星半点,只叫她们不要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
可是一直放任谣言流传下去, 不进行反驳的话,就会被有心之人猜测成心虚,最后愈演愈烈,假的也成了真的,这于娘子的名声来说,着实没有益处。
“诗会进展得如何?”
一道柔美的声音拉回梦月的思绪,梦月怔了怔,道:“客人们都陆续进府了,此时应当已经在花厅了。”
蒋南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看的眼睛看向窗外,眸底掠过一丝犹豫和算计。
她本以为与沈淮书的事已经翻篇,等他去了京都任职,就再也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影响,可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有人把他们的过往传播了出去。
沈淮书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更何况那日服软示弱后,得到了他不再纠缠的保证,所以应该不会是他传出去的。
可这座城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少之又少,蒋青峰也已经回了清源村,也不可能是他泄露出去的,再者说,为了往后能继续从她这里捞些钱,他也不会傻到亲自断送自己女儿的前程。
到底是谁呢?蒋南絮皱紧眉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想不出是谁宣扬出去的。
旁人的看法她并不在乎,她担心的是世子殿下会怎么想?会怀疑她和沈淮书之前有过苟且吗?会因此冷落她吗?
若真是如此,她吃饭的饭碗怕是都要不保。
事情刚传出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否认,可是她又担心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便暂时假装对此充耳不闻,等过段时间谣言的热度慢慢冷却下来,她再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找个机会和沈淮书通通气,让他也千万不要松口承认他们之间有过什么。
思及此,蒋南絮抬眼看向旁边的梦月,诗会上人多眼杂,她自己不方便露面,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梦月替她去递个信,梦月之前在大街上和她一起见过沈淮书,她是认得他的脸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她就快速打消了大半,毕竟要让梦月传话,就必须要向她透露些许事情。
但思来想去,眼下她身边的可用之人,就只有两个人,她总不能去找烟云帮忙吧?烟云虽然办事稳妥可靠,但是目前来看并不是可以信赖的人。
半响过去,蒋南絮咬了咬牙,朝梦月招了招手,把她唤到自己的身边来,小声说:“梦月,我想请你帮个忙。”
闻言,梦月便知她有话要吩咐,赶忙迎上前去:“娘子请说。”
蒋南絮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梦月颔首道:“有倒是有,只是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蒋南絮顿了顿,说:“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给沈淮书带个信。”
一听这话,梦月心中一惊,脸上不禁露出迟疑的表情。
见状,蒋南絮赶紧解释:“没什么要紧的事,若你不愿意……”
“奴婢这就去办。”梦月连忙接话,她在褚府待了多年,心计和城府还是有的,该问的不该问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她自是清楚。
*
侯府每年都会举办两到三次诗会,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拉拢有前途的学子,尤其是一些“学而优”却不能“仕”的读书人,让其担任侯府门客;其次是为了树立侯府的威望。
侯爷不在府中,这次的诗会世子和二公子都没有空闲时间操持,故而转交给了三公子来牵的头,亦是由其主持。
三公子急于表现,将信阳城里但凡有些名望的学子都邀请了过来,所以规模比以往都要盛大。
宽阔的花厅内几乎容纳了几十上百的学子,一眼扫过去,学子们清一色的素色穿着,服饰颜色大多以淳朴的白色和青色为主,清爽雅致。
两排丫鬟有条不紊地向前走动,进入到诗会的会场。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正中央正在作诗的学子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前来上点心的两队丫鬟。
沈淮书在一众学子当中,名声和学问都是最为突出的,安排的位置自然也是最靠前的,上首坐的便是侯府三公子周俊谦。
沈淮书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便将其放在右手边,茶水晃荡,倒映出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
此时,端着点心的丫鬟在他跟前蹲下,有条不紊地将盘子一一摆放在他面前,他随意扫了一眼,刚想收回视线,却见对方像是故意的一般,将其中一个碟子碰倒。
眼见要牵连旁边盛满茶水的茶杯,沈淮书蹙眉,下意识地便要去扶杯子,可谁料那名丫鬟却抢先他开口喊道:“哎呀,奴婢不是故意的。”
闻言,沈淮书若有所思地停下了手,眼睁睁看着那个杯子被打翻,茶水溅了他一身。
意外发生的太快,立马就吸引了周俊谦的注意,他猛地看过来,正好目睹了一切,当即呵斥道:“怎么回事?沈探花,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