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晕乎乎地望着帐顶,心中居然没有一丝快意。
谢望离开以后,何用和罗应回到了弄玉堂,也没再守着表姑娘的院子。
还是孟澜听说表妹生病了,特意吩咐厨房备好了清淡的粥饼小菜,亲自送来。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表妹会没醒,谁知群玉自打谢望走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为何,她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他能否平安归来,若是回来了,发现自己嫁给了孟澜,怕不是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孟澜见她心不在焉,突然冒出一句,“表妹虽在病中,但面色瞧着但是还不错。”
“二表哥说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群玉终于回神。
孟澜眼神飘忽,试探地问道:“我说,表妹在想什么?”
思忖须臾,群玉想着或许应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二表哥,赵家那边有说什么时候把婚事定下来吗?”
这个问题太过出乎意外,孟澜怔忪了下,很快反应下来,“舅公的意思说希望尽快,只是太赶了的话,恐怕叫人以为我们孟家不重视。”
“无妨的二表哥,祖父的意思我约莫知道,祖母身子不大好,旧病复发,大夫也说过就是这一年的事了。早在她让我入京之前,就和老夫人说了的,婚事可以尽早定下来,无需回梧州待嫁。”
见她并非是为了迁就自己,孟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梧州那边的信早就收到了,老夫人原本的意思,是想借着他的生辰,将他和表妹的婚事公开。
可孟澜担心谢望从中作祟,硬生生拖到他离开,才想着下个月先定亲也不迟。
孟澜神色温柔,一片赤诚,“祖母让人挑了几个日子,下个月初七定亲你觉得如何?”
群玉声音淡淡,“下月初七成婚吧,一个月时间也来得及的,左右东西早就备好了。”
第32章 “肚里有他的种,不会放……
群玉这场病倒也恢复得还算快,只是她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做足了表面功夫,实际上暗里计划着搬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下月成亲,那么依着规矩她就不能住在孟家了。
也不知孟澜那里和老夫人商议的如何,这样着急忙慌的定下婚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遮掩什么丑事呢。
原本群玉是想和孟澜一起亲自向老夫人说,免得老夫人不同意,谁知孟澜却说他有法子。
两家议亲的流程一直在走,只是碍于群玉如今人在孟府,还不知该照着哪般规矩来罢了。
老夫人一早就托方士算了几个日子,八月初七乃上上大吉之兆,另外两个冬月里的日子都没有这个好。
只可惜时间太紧了些,老夫人怕这样安排叫人以为她们孟家怠慢新妇。
孟澜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的,便又故意语焉不详的暗示一番,让她以为二人早就珠联璧合,已经有了身子,这才突然说想将婚事尽快定下来。
按说孟澜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定是循规蹈矩不会做出这等错事。
可老夫人听说他前些时日居然在七娘院子里留宿了。
既是在七娘自己的院子里,他若是非要往人房里钻,关起门来谁又知道呢?
再回想起二郎似乎对七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自从他知晓二人日后会成亲后,老夫人可是听说他将扭了脚的七娘亲自背回来。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一个月赶是赶了点,但好在东西早就准备了。
原本是想着等定亲时用的,这会再添置上一些,下月初七成亲也未尝不可。
一想到马上就能抱上重孙了,老夫人心情畅快,激动的难以言表,决定亲自出马,帮着二夫人操办这桩婚事。
而群玉也从玉婵院搬至永宁坊的一处院子里,届时孟澜从这里接亲,虽然瞧着有些冷清,但这座宅子日后也算是她的娘家。
这座院子是孟澜的私产之一,得知群玉想要出去住后,他顿时就想到了挨着东市不算太远,从孟家过去也方便的永宁坊。
群玉跟着他出去看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这座院子,说她要买下来,赐名为玉园,从此以后她就有家了。
孟澜还有些不解,“不知这个玉字可有来由?”
“我乳名叫玉奴,是我母亲给我取的。”说起这个群玉还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母亲只会在私下里这样喊。
孟澜当即敛了表情,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她,“那我以后就叫你玉儿吧。”
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谢望在床上扣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意乱情迷间,为了哄她听话些,给他更多的爽头,他就爱这样喊她。
就像三年前被他带回玉佛寺,他问她叫什么名字,群玉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曾掩饰,就说自己名唤玉娘。
对于群玉来说,这个称呼就像是独属于谢望的一部分。
群玉低眉羞眼的小声开口,“表哥换个吧,听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也是,那等婚后,我再为表妹取小字。”孟澜低着头,眼里藏着落寞。
他知道表妹方才停顿片刻,定然是想到谢望了。
依着谢望没皮没脸的德行,恐怕谢望早就这样喊她了。
不过也无妨,女子嫁人后丈夫会为其取小字,从此以后表妹会有独一无二,只有他能唤的称呼。
这般想着,孟澜豁然开朗,也就不再计较这些小事了。
等回了玉婵院,群玉将银钱准备好,想着等表哥得闲,再一起去官府立契。
孟澜没想到她与自己这般生分,不免有些好笑,“表妹非要与我算得这般清楚吗?你既然想要玉园,我让底下人顺手办了就是,不必这么麻烦。”
“二表哥不收,莫不是嫌少吧?也罢也罢,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做生意,那我再去牙行,请房牙子帮我……”群玉皱着眉,故意装得很是苦恼。
“表妹莫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银钱自然是够的,只是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银钱。”孟澜见她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率先败下阵来。
“你若是不收,那才是让我住得不安稳呢。”群玉说着俏皮话,笑得眉眼弯弯。
转眼又想起和丰楼当初的文书,官府也定然有留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当年的经手办理的人。
群玉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好奇地问道:“我还从未置办过宅子呢,二表哥可否带我一起去瞧瞧。”
“你的意思是说要去京兆府?”
“不可以去吗?”她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卖乖的意思。
孟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温沉,“表妹想去自然是可以,只是我怕没空照料你。”
“没事,不用表哥照料,办完立契文书,我就在你的值房等你,然后陪你下值。当然若是不行的话,那我自己回去也行的。”她说得有条不紊,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去。
“不必在值房闷着,你若是想四处看看,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让人领着你逛逛,只是有些地方不能去。”
孟澜没想到她居然打量着陪他下值的心思,一颗心怦然乱跳,因为她这番话乱得不像样子。
翌日孟澜点过卯后,就又回来接群玉,想是要出门的缘故,她换了身轻便衣裳,又稍作梳妆打扮。
按照她的想法,换身男装简单省事,谁知春禾却不肯,说是万一京兆府里有人见过霍世子,定然会怀疑她的身份;再就是她如今已然是孟澜的未婚妻,去京兆府总会碰见他的同僚,不得好生捯饬一番。
听她这么一说,群玉全然交给她来,只提出一点,衣裙不能太繁琐,不方便走动。
可即便如此,春禾依旧是认真为她描眉画眼,选着和今日相衬的首饰。
他从前便知表妹姿容过甚,可在孟府她梳妆打扮少之又少,多是出席宴会或者出门做客,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看到……
孟澜完全就是看直了眼,还是群玉走至他面前,伸手晃了晃,“愣什么呀,二表哥我们走吧。”
等他和群玉一道上了马车,他心头依旧浮现那个猜想,表妹不会是特意为了他这才特意打扮得吧。
他敛了敛眉,尽量克制在脑海中疯长的念头。
等到了京兆府,群玉和他一起去办好了立契文书,又状作好奇的模样左顾右盼。
孟澜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好领着她在京兆府四处乱转。
正想安排属下带她去转转,却被群玉一耽误办差为由拒绝了,说是自己随便看看,等会先行去用饭,让孟澜不必等她。
离开京兆府后,群玉乘车去了和丰楼一趟,吩咐人备好了吃食,这才让人搬到马车上去。
去而复返,又正是中午用饭的时辰,孟澜很是出乎意外。
群玉笑意盈盈,“上午叨扰大家了,本该请诸位去和丰楼里吃席,只是今日需得上值,不好饮酒,这桌席面还请诸位笑纳。”
虽说是不好饮酒,但和丰楼的小厮依旧是给她搬来了两坛子酒。
总有被酒味勾得馋虫大动的,忍不住想要小酌几杯,届时她便可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群玉见自己在,众人不敢畅所欲言,便装作离开,实际上是躲在隔室里偷听。
“方才听嫂夫人提及和丰楼,那今日当真是破费了。”
有位年轻官员抬手作揖,就听得另外一位络腮胡子,喝着酒的那位开口,“你看你不知道吧,这和丰楼是孟家产业,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这位曹录事便是今日帮着群玉立契的官员,故而对这些一清二楚。
“怎么从前不曾听孟少尹说过,兄弟们可是没少去和丰楼吃酒。”又有人嚷嚷起来,话里话外却尽是羡艳。
“嗐,孟老弟年纪轻轻,哪能晓得这些,恐怕今日也是头一回知道吧。”
那位曹录事资历颇深,故而即便是在孟澜面前倚老卖老,也没人说他。
孟澜因为温厚持重,待人谦和,故而除非公事,皆是以兄弟相称。
“的确是头一回知道。”孟澜点了点头,家中庶务他从不过问,这些事情从前都是母亲和二婶在打理,家中也无人刻意声张,即便是他也常去和丰楼,都不晓得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我还记得当初是淑妃娘娘身边一个叫芸芝的女官来办的,那身段气质,起初她还不肯表露身份,我当时就看直了眼……”
话未说完,孟澜咳了两声,曹录事适时收声,也知道是自己多嘴说错话了。
“勿怪勿怪,我这人喝醉后就是有点大舌头的毛病,胡乱说的。”
等众人用过饭后,孟澜回了值房,发觉表妹在椅上坐着,心底那点疑虑消失殆尽。
他方才还想着好端端的,表妹突然送了和丰楼的酒菜来招待,惹得老曹那个大舌头酒后胡说一通。
可后来转眼一想,今日不过是表妹和老曹头一回见面,如何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群玉知道这则消息并非是巧合,德叔一早就派人打听了清楚,这才有了今日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
也不枉费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总算是听到些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