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只知道呜呜的哭,又害怕又委屈。
目的达到,谢望才不管她受到多大的冲击,沾着口脂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软热舌尖。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受些罚是应当的,没有换旁的东西已经算是好的了。
手腕生凉,他的袖子被群玉的泪水打湿,谢望哑着声音说,“省些眼泪吧,就这么爱哭?”
他不管不问还好,现在面无表情的说话,就像是在呵斥她。
群玉一脸神色迷蒙,哼哼唧唧地哭,声音小小的,和猫儿没有什么两样。
“好了好了,哭成这样?你是小水女圭吗?”
什么意思?群玉没听懂,但是见他手指总算停下,才慢半拍的问了句,“你方才说什么?”
谢望低头在她颊边亲了亲,热气朝她红透了的耳朵涌,“我说让阿玉瞧瞧,哥哥的手指好看吗?”
他手指上都沾着亮亮的水光,是方才在她唇间作乱弄得,群玉迷瞪瞪的,已经彻底失了神,只知道顺从的点头,“好看。”
谢望举在她面前晃了晃,“那这只呢?”
他还敢给她看!羞恼袭上心头,群玉彻底不理人了,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你走!你走啊!”
又想着谢望方才还那样喊她,让她觉得好恶心啊。
只有哥哥才会这样说,谢望怎么敢以哥哥的口吻来欺负她。
终于反应过来的群玉气得够呛,胸口剧烈起伏,头昏脑涨的差点从窗台摔下来。
这么大的反应?谢望眸色愈发暗沉,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顺势丢到床上去,“闹什么?再吵我就不客气了。”
群玉登时大怒,口不择言,“不客气?你说得好像你现在很客气似的。”
“怎么,你现在是要秋后算账?我看你……倒是配合的很,想来从前那些日日夜夜,你一日也不曾忘记过。”
他的眼神黏在她身上,扫视一番。
群玉有心和他争,却再也没了那个胆,因为谢望抽出帕子将手擦净,又扯下床帐,脱下衣裳丢了出去。
看来谢望这是铁了心要硬来了,群玉急中生智,赶快躺好,蔫蔫地说了句,“我饿了,我要吃蟹黄毕罗。”
群玉之所以敢这样耍赖,还是因为从前在玉佛寺里,她每逢生病待在厢房里,即便是饿着肚子也不出门,谁知妙觉妙慧察觉之后,去向他告状。
久而久之,他便经常在群玉头疼脑热,身上不爽利的时候给她送斋饭。
原本发生那件事后群玉还担心和他生了龃龉,并不敢麻烦他。
谁知道了净却说,只要她饿了,就不会不管她。
她能想到这茬,谢望自然也想到了。
只见谢望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冷声拒绝了她,“不行。”
群玉脸色忽变,就又听得他补充道:“我是说换个其他吃的。大晚上的哪里给你去找毕罗。”
她这几日昏睡着,春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小厨房里一直都煨着温热的米粥。
白日里她用过一碗,谢望还说若是不够,想吃什么同他说。
她是怎么说的,说自己实在是没胃口,再也吃不下了。
“你先用些好克化的糕点,我吩咐人给你做些清淡的。”谢望起身去拿桌上待客的茶点,正要出门去时,却听见群玉急急唤住,“你、你先别出去,把衣裳穿好。”
谢望抬眼看她,心下了然,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不过他也的确没有让别人瞧见的癖好,就连方才说要把她抱到窗台,也是知道无人在外面。
他松松垮垮地套好衣裳,却故意露出宽厚肩颈,抱臂看她一眼,就这样准备出去。
群玉也顾不上自己身上只穿着诃子小衣,连忙去搂他的腰,试图和他讲道理,“不行,不许这样就出去,等会吓到春禾了!”
先前还以为她是吃味,才做得出这种生扑的举动来,原来是为了不吓着旁人。
谢望抽出她的手,系好衣裳,不轻不重地瞥她一样,“好,都听表妹的。”
这个语气,怎么感觉像是在阴阳怪气?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群玉听到罗应的声音,忍不住掐了掐手。
也是他自然不会使唤春禾。
……
翌日醒来的时候,身侧之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群玉揉着发酸的手腕,又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红痕,都是被他掐出来的。
她本就怕热,每到夏日身上穿的衣裳并不多,材质又多以轻薄细纱为主。
眼下却是顾不上热不热的,只能穿领子严实的衣裙了。
听到娘子醒来的动静,春禾提着一只食盒,说是谢郎君一早让人送来的。
是她昨夜哭着喊着要吃的蟹黄毕罗。
谢望虽然让罗应从小厨房送来了馎饦,可群玉吃了几口后觉得索然无味,便挑嘴不想吃了。
闹了那么久她心神俱疲,只是好没来由的在谢望面前使小性子,非说要吃蟹黄毕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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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折腾人,谢望顿时冷了脸,问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没人告诉你顺时而食吗?眼下哪里是吃蟹的季节?”
或许是因为他板起脸来问话太像哥哥了,又或许是他猝不及防的突然关心,群玉当即垂眸,带着哭腔说了句,“不知道,没人能告诉我。”
是没人能说不是没有人。
谢望当即就愣住了,她也没有亲人吗?
她脸上神色落寞,谢望也跟着僵滞一瞬,心软的不像话。
“没关系,阿玉以后有人疼了。”
他摸了摸群玉的头,将人圈抱住,直到谢望冰凉的手指插入她发间,群玉心口泛滥成灾,整个人酸胀地说不出话来,抵在他厚实胸膛上的脸迅速发热,发烫,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顾惜他的伤口,回抱的手轻轻搭在他腰侧,“那你轻点。”
第18章 变成如今这般轻狂孟浪。
因着群玉一时心软,她那双纤长素手,几乎是要累断。
不过她宁愿累得是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她没有做错事。
虽说昨夜她在心中唾弃了他成百上千遍,但是人总不能和吃食过意不去。
尤其是曹家食肆这道口感酥脆、馅料鲜美的招牌。
群玉没用早饭,这会子也不管这蟹黄毕罗是油煎而成的吃食,迫不及待地尝了起来。
她吃东西时动作慢,尤其是在没有人催的时候。
左右也没什么事,群玉捧着本书慢条斯理地用着。
直到孟澜缓步走了进来,他也没让人通报,便径直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表妹,你眼下可方便见人?”
如今玉婵院里除了随身侍奉的春禾,也就一个莺儿了,故而难免有个疏忽大意,不曾为人通报。
可即便如此,孟澜依旧拘礼,礼数无缺。
有那么一瞬间,群玉心生恍惚,从前谢望也是这样的。
那天是她住进玉佛寺的第二天。
群玉心中忐忑,生怕了净出尔反尔,转头就将她移交给官府被孟淑妃的人抓到。
头天夜里她和衣而眠,几乎没怎么睡,竖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只是除了聒噪蝉鸣,蛙声乱唱,便没有旁的声音。
不对,其实也是有的。
他夜里子时过半才肯吹灯浅睡,等到了丑时末居然就起来了。
墙胎实在是太薄,他口中念着经,害得眼皮子实在是撑不住的群玉昏昏欲睡。
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居然多了个花枕。
群玉睡觉有些毛病,只是嫌少有人知道,其中一桩就是不抱着东西很难入眠。
所以这只凭空出现的花枕,当真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吗?
她心有戚戚,愈发担忧,生怕夜里又有人闯进来祸害她。
谁知道晌午过后,了净便过来同她解释,“女施主可是有梦游之症?”
所以她莫名多了只花枕,是因为夜里梦游去他禅房拿来的吗?
想到这里,群玉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还回去,谁知了净却摆了摆手,“无妨,我观女施主眼下乌青,显然是睡卧反侧,辗转不安,这只花枕于我是锦上添花,于女施主倒是大有裨益。”
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群玉白白得了他一只花枕。
但说来也是奇怪,她的梦游之症,有好几年不曾复发了。
怎么甫一住进玉佛寺,就闹了这样大的笑话。
群玉有心想解释,可是一时半会的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何况这些往事不能为外人道也。
她第一次梦游,是在侯府立了一道衣冠冢的那天夜里。
旁人都觉得她疯了,居然将坟埋在自家院子里、
可群玉能怎么办呢,那把大火将灵堂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留下。
她在京郊为父母兄长另外立了衣冠冢,可她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他们还没走。
于是她干脆在烧成一片废墟的灵堂上,修了一座坟。
墓室自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盒烧成渣滓、分辨不出来的灰。
这样的瓷盒她特意让人烧成一对,她有两只。
她麻木地拢起地上几捧灰,将父母兄长放进去后,另外那只瓷盒摆在旁边,是为了将来把她自己放进去的。
自从决定要报仇后,群玉没想过大仇得报以后自己还能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