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为了嫁给谢望,这些全都能够抛之不顾吗?
“颂今,你也坐吧,不必这么拘束。”群玉示意她坐在石凳上。
“郡主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不合规矩……”韦颂今低着头,想也未想就直接拒绝了。
群玉放下果叉,无奈扶额,“这也没有旁人,不会叫人瞧见的。”
韦颂今摇了摇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
瞧瞧这才一年光景,怎么就让从前轻俏灵动的韦九娘,变成如今这般食古不化的腐儒了。
“那好,本郡主命令你,坐下来,将你自己剥的这碟葡萄吃完。”
群玉语气生硬,蹙额皱眉,倒是显得真有几分生气。
果然韦颂今没敢再与她推辞,乖顺地坐好,将手放在膝上。
“九娘,我记得从前的你游春涉猎,雅集诗会样样都爱玩,也不拘泥于这些规矩,如今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群玉也不打算与她兜圈子,倘若她真的遇到什么困难,她还是愿意帮忙的,而不是让她稀里糊涂的成为韦伯山攀权富贵的功课。
家族阴私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何况看对于韦颂今来说不仅难以启齿,更是给她沉痛的一击。
“郡主多心了,我并无遇到什么难事。”韦颂今端身正坐,仪态高雅。
群玉问出了盘桓在脑中的问题,“那你是真心爱慕圣上吗?”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韦颂今来说,很难回答,她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真心。
嫁给圣上,只是为了掩盖她肮脏恶心的身世,有他庇佑,想必父亲就能如愿,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被人打击报复了吧。
韦颂今想了许久,终于踌躇开口,“我会试着去爱。”
她的回答彻底击溃群玉,什么叫试着去爱,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她不爱。
“那我凭什么帮你?”群玉心头骤痛,觉得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肖想他了。
为了宁儿不被卷入流言蜚语,群玉愿意接受自己不能嫁给他的事实。
何况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才是常态,群玉不想和那么多女人争夺,那就干脆不嫁好了。
可她不能接受谢望身边这些莺莺燕燕,明明不爱他却为了什么家族荣辱、权势利益嫁进后宫。
皇帝又如何,万民之主说来多好听,可没有一人爱他。
群玉心中苦涩,忽然就听得韦颂今斟酌道:“世间万物,若一个人什么也不求,又该如何驾驭。只有利益相系,才能共谋大事。”
她温温柔柔的,笑着说出这番话,群玉听完虽然算不上什么幡然醒悟,但也明白如果谢望娶了一位真心爱慕他的妻子,恐怕就无法容忍宁儿深得他父亲疼爱。
如今宁儿公主的身份已经上了玉牒过了族谱,即便是群玉想要带她出宫,恐怕也很难一直抚养她了。
谢望的动作实在是快,看穿她想要离开的心思后,不仅开始着手彻查霍家惨案还承恩候府清白,还不忘让礼部将宁儿的封号尽快拟定下来。
只要宁儿的身份彻底坐实,群玉是没办法带着她离开的,恐怕也就只能出宫小住些时日。
可如果宁儿真的要在宫里长大,还是要早为她做打算才是。
群玉悠悠开口,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帮你,只不过事成与否,全看你个人本事。”
没几日便是重阳节来了,这是谢望登基后第一次设宴,在麟德殿宴请群臣。
因为后宫无主,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管事,嘉和郡主拒绝了,宴席只好由尚宫局和内侍监安排的,中规中矩,虽然挑不出什么差错,但并不出彩。
仗着自己有从龙之功的高诩,便想着劝劝谢望广开选秀,充盈后宫,实在不济若是在场的朝臣,将家中女儿妹妹的画像送进宫,让圣上过目一遍也好。
底下人纷纷附和,礼部的杜尚书早就提过了,这会也跟着称赞起来,这个法子好。
“忠义侯这么舍己为人?朕记得你自从丧妻后一直未娶,众爱卿家中内眷若有相中他的,尽管到朕这来求赐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望这句话可谓是将高诩的老脸都臊没了。
什么叫但凡有看上他的,都可以找圣上赐婚,他高诩八尺男儿,竟然理论落到被人挑挑拣拣的地步了?
高面上有些挂不住,前脚才被圣上册封为忠义侯,这才没过几日,就被圣上这样下他脸面。
谢望当然是故意的,这帮人只要是逮着机会,就要对他的后宫指指点点,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的后宫只能有玉儿一个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眼见着高诩在谢望面前败下阵来,沈固安这就顶上,仗着自己舅父的身份毛遂自荐。
“圣上觉得你表妹容儿如何?你二人自小也是相熟来的,她爱慕你良久,更是为了等圣上,如今都成大姑娘了,舅舅我也未将她婚配嫁人。”
沈固安腆着张老脸,想着即便是谢望不许给容儿皇后的位置,贵妃怎么也该有吧。
朝中世家都盯着皇后的位置,沈固安打算以退为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英国公不妨回家问问沈容,我与她之间是不是只有交恶没有交情?”
谢望一板一眼的回话,也不愿意和他上演舅甥情深的那一套。
当初群玉生下宁儿离开时留的那封信,向他举荐沈容可为妻,谢望当时是气昏了头,可后来冷静下来,便开始寻着蛛丝马迹,猜测二人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大抵是群玉退位让贤,沈容嫁给他后好好照顾宁儿一类的。
也亏得群玉想得过来,不仅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还敢将宁儿给其他人教养,如此一来谢望对沈容愈发反感。
如今封他做国公,按说沈家没有男丁,故而无需请封世子,给表妹沈容一个郡主的位分,以视恩宠也是应该的。
可谢望想着沈容嚣张跋扈的性子,若是与群玉平起平坐,岂不是又要找她的麻烦。
何况依着沈容如今是英国公嫡女的身份,即便是婚配,也不愁没得选。
至于谢望为何不封群玉为长公主,既是长公主便少不得开府另居,岂不是合了她的意,能够出宫了。
诸位朝臣眼见着高诩和沈固安这两位圣上亲信,也都被他当面拒绝后,心里也都泛着嘀咕。
圣上膝下有一爱女,那说明他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可既然没有问题,总不能后宫空置,一直不肯娶妻吧。
姜腾倒是看得明明白白,但他并不掺和,按说他算是流芳郡主的哥哥,若是想献殷勤,早就提了。
宴席散尽,其余朝臣三两相伴离席出宫,唯独姜腾被他请入紫宸殿。
“你说究竟有什么法子,才能够让玉儿愿意嫁给我?”
一想到如今即便是解决了所有困难,他还是无法近玉儿的身,谢望便心绪难宁。
“旁的我不知道,但是玉儿妹妹应该是嘴硬心软的,你同她卖卖惨兴许能成。”瞧他这幅哀怨连天的模样,姜腾随意抓了把杏干,笑得没眼缝。
姜腾一脸幸灾乐祸,谢望看着就不顺眼,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吃的,“什么玉儿妹妹,那是我妹妹,是你能喊的吗?还是说你自己没有妹妹吗?”
该说不说他还真有个妹妹,从小就把他往死里欺负那种。
想到流芳郡主,姜腾也就不笑了,语气嘲弄,“我那个妹妹,还不如没有。”
谢望随口安慰道:“行了,都过去了,容华长公主已经葬入陵寝,你母亲泉下若有知,也能心安。”
姜腾闭上眼,有几分惆怅,“这件事唯独对不起流芳,往后我会好好待她的。”
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选择罢了,谢望没有再说什么。
这会换姜腾心绪不佳了,非要让人上好酒来接着喝。
重阳宴上喝的菊花酒,不过是喝个雅趣,能尝到什么味。
他姜腾要喝就得喝剑南春,又猛又烈,半坛子下去就能醉得不省人事了。
谢望陪着他喝,免得他喝得都走不动道了,这宫里外男不能留宿,把他丢出去吧又怕发酒疯。
后来俩人推杯换盏的,谢望不知不觉间也喝多了,反倒是姜腾声称,“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我还能喝!”
像是为了证实他没有醉,姜腾还要和小全子一起搀扶着谢望,将人送至景阳宫。
谢望不肯让他扶,他虽然喝多了些,但还不至于醉到这种地步吧。
只是后来转眼一想,姜腾这是在发酒疯呢。
虽然看着清醒,但实际上都不知道自己醉了。
俩人吹了一路冷风,等到了景阳殿后,姜腾大着舌头就喊,“玉儿妹妹,你哥醉了,我给你送过来了。”
鬼使神差的,谢望领悟到姜腾的好意了,既然如此,那他就顺势装醉吧。
小全子身后还跟着一队宫人,连忙冒上前替圣上说话,“郡主,姜将军这是喝多了,非要拽着圣上送到您这边来,等圣上醒醒酒,奴婢们将他带回寝宫……”
越说越混账,这么没有眼力见吗?谢望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小全子捂着屁股直哎哟,哎哟地叫唤。
他哪里知道小全子这是为了郡主的名声着想,圣上这么明目张胆的宿在郡主宫里,等明日那帮老臣们知道了,岂不是要急得跳脚!
群玉见他毫无征兆地踢人,显然是真的醉了。
于是她转身唤人,“颂今,过来搭把手帮忙将圣上扶进来。”
姜腾见目的达到,也就往门口席地而坐,自有其余宫人照看他。
群玉和韦颂今把谢望搀扶到殿内小榻上后,她又去吩咐春禾煮碗醒酒汤,让颂今去打盆水来。
见她安排的这样周到,谢望躺在榻装睡,心想玉儿难不成是要亲自服侍他,给他擦脸喂汤不成?
直到群玉一句话打破了他心里的幻想。
“小全子,等圣上在我这醒完酒,你再过来吧。”
她也没说大概多长时间,小全子只好心里暗暗揣测,不知两个时辰够不够。
郡主这番话明眼人一听便知道,她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圣上是不能在他这里过夜的。
小全子恭敬回话,这才踱步离开,“那奴婢两个时辰后再来。”
没了旁人后,群玉也没管他,去抱宁儿了。
“宁儿你瞧你爹,喝完酒呼呼大睡,也不和我们娘俩说话,坏死了!”
在她怀里乱摸乱扯的宁儿,力气忽大忽小的,胸前被她咬住,群玉痛得惊呼一声,“宁儿别咬,阿娘没有奶啊……”
群玉生下宁儿后便离开了她,因为有乳母照料,也就没有给她喂过奶。
刚开始那些时日她胸前胀鼓鼓的还有奶水,久而久之也就没了。
她又怕热,穿得衣裳布料单薄柔软,被她这么乱抓乱扯,没几下就散开了,无师自通的找到了位置。
宁儿已经半岁了,萌出一些乳牙,磨得她又痒又疼的。
只是她咿呀咿呀的嘀咕着,用力咂磨吸吮,奶水竟又复通了。
奶白色的汁水又香又甜,宁儿埋着小脑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