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皆是心怀鬼胎,话虽然并未说明,但各位都是人精,一点就通得住,故而也算聊得愉快。
直到炎夏到了,圣上的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吐了血。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张医正给圣上诊脉,说是脾胃受累,湿邪停聚,这才导致气机不畅,需要补益心肾。
言外之意就是说圣上房事过重,需要用泽兰汤滋补养脾。
可这方子连着吃了这么久一点用处都没有,久居佛云殿的太后得知此事,罕见的露了面,斥责太医署的大夫都是庸医。
她觉得圣上久病不愈,定然是有什么邪祟之物冲撞了。
这一查还不要紧,那位名唤月吾的方士还真就找出了问题,说是淑妃娘娘居住的钟粹宫与圣上的紫宸殿成东西相对之势。
月吾拿着罗经仪神叨叨的到处乱晃,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众人听不懂的术语。
太后娘娘闹得这一出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孟淑妃近日忙着为四皇子选妃,在得知圣上因为房事过重导致久病不愈后,完全就是懒得过问,也就偶尔让银翘送些滋补的汤品过去。
她巴不得圣上早早的被美色掏空身子,否则她的四皇子何日才有出头之地。
眼见着月吾就要走到西北角,孟淑妃提心吊胆,生怕他真能测出东西来。
孟淑妃喜爱耐寒的红梅,而常年没有阳光的钟粹宫西北角,便养着成片的红梅,便是与御花园的梅园相比,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下一息,罗经仪摆动不定,紧接着针头下沉,有阴气介入,“禀太后,此地有异。”
孟淑妃总算是明白,找邪祟之物是假,为了揭穿她做的丑事是真。
太后瞥了眼总管太监,“高宝驹,给哀家搜。”
“此处是本宫的梅园,我看谁敢?”孟淑妃自然是拦着不让众人动。
“来人,把她摁住。”太后娘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发话。
高宝驹挥了挥拂尘,示意守卫们开挖,依照罗经仪的指使应当就在这附近了。
银翘前些时日埋得东西并不深,很快就被人挖了出来。
月吾凑近一看,声音冷淡,“圣上庚寅年出生,乃金虎命格,今年又是申猴之年与之相克,而钟粹宫属正西方位阴气重,土重压运,故而导致五行失衡,久病不愈。”
太后娘娘让人将老虎拿过来,顿时心下了然,自问自答,“这金虎可是代表皇帝?其中身前贴着皇帝八字,难怪会出现呕血之症。”
“孟氏,你究竟安得什么心?”太后勃然大怒。
“娘娘这是说得什么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淑妃心知这是钟粹宫进了内鬼,也难怪太后胸有成竹的来捉她。
“太后娘娘,这底下还有东西!”随着守卫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随之望去,是一截白森森的肱骨。
胆子小些的宫人惶惶不安,根本就不敢再看。
“都给哀家挖,我倒是要看看,孟氏草菅人命,都犯下多少罪行!”
太后彻底黑了脸,高宝驹适时的搬来椅子,她就在坐在不远处,冷眼望着孟淑妃。
这等场面孟淑妃依然不慌不忙,她的视线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出卖她的可疑之人。
终于在发觉银翘面色苍白,不敢直视自己时,目光阴沉的剜她一眼。
钟粹宫的这等场面群玉自然没有上前凑热闹,只是她没想到谢望的消息会那样快。
景阳宫里,青天白日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
群玉被他步步紧逼退至墙角,面对谢望的问话,还想蒙混过关。
“你捅出这样的篓子,这宫里是不能待了,快些收拾好东西随我出宫。”
“不要,这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群玉低着头不敢看她,又控制不住的去掐手心。
“玉儿,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不准在我面前撒谎。”谢望还是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
群玉有些底气不足,都不知道他咋看出来的,“谁、谁撒谎了。”
“你只要一说话就会掐手心。”看她压下慌乱神情,谢望的耐心逐渐消失殆尽。
群玉没法反驳,只能耍赖,“反正我不走,你松开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高宝驹的声音,他是太后跟前的太监总管,想来是有要事。
“你松开我,高公公来了,想来是太后有事相商。”
群玉以为提到太后,谢望会收敛些,谁知他将人抱得更紧了。
“郡主在吗?咱家来传太后的懿旨。”高宝驹也是着急,额发热汗直流。
正午的太阳最烈,他又和太后辗转了好些个地方,累得他说话都喘着粗气。
“公公稍等,我小憩刚睡醒,这就换身衣裳。”
群玉被谢望摁得死死的,没办法只好想法子将人糊弄过去。
可高宝驹还有要事在身,急着向太后交差,便说,“咱家时间紧,郡主不必忙活了,就在这门外宣旨吧。”
“哀家心忧皇帝龙体迁安,欲以喜事冲之,祈上天庇佑;故皇四子与嘉和郡主婚事定于下月,以冲喜驱邪,佑我皇嗣安康,龙体康复。”
群玉虽然在殿中,还是拉着谢望一起跪下,“嘉和接旨。”
高宝驹将懿旨转交给春禾后,甩着拂尘走得飞快,连口润嗓的茶都没来得喝。
谢望冷眼瞧她,“上回嫁孟澜,大费周章的避开我,如今倒好了,接赐婚懿旨都不避着我了。”
“哥哥别生气,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群玉见他不高兴了,连忙柔声哄人。
“你觉得我还会信吗?”谢望气得甩开她的手就要走。
“哎,你小心点,翻墙别被人瞧见了。”群玉是真的好心提醒,叫谢望听了更是火冒三丈。
算上这回,她都要嫁人两次了,一次都没有嫁给她。
谢望面无表情,“这一个月你安心待着不许乱跑,等下个月嫁人时等我来接你。”
“什么意思,你又要来抢亲?”群玉怕他发火,声音都在抖。
“说得真难听,无论你嫁谁,反正新郎官只能是我。”谢望语气和缓些。
群玉没有作声,按照和二皇子的计划,应该嫁不成他的。
谢望瞧出她心不在焉,语气暗含警告。“听到没有,不管你嫁谁,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第58章 刀架在群玉脖子上,谢望……
钟粹宫的梅园里葬着孟淑妃戕害数十名的宫人,此事递到圣上耳朵里时,他气得当场手都在抖,好不容易症状减轻些,又呕血吐了一地。
如此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他竟然放在身边容忍了这么些年。
圣上雷霆之怒,废孟淑妃为孟庶人,罚其幽禁于钟粹宫,无召不得出。
孟淑妃一朝落魄,墙倒众人推,从前受她欺压的妃子全都站了起来,说是孟庶人犯下的恶行不止于此,将钟粹宫的大宫女银翘和总管太监刘宝成全都压入武德司一审便知。
银翘怎么也没想到,即便是她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陷害了孟淑妃,自己也依然卷入了此事中。
就在银翘想向太后娘娘寻求庇护时,看见的只有太后娘娘高高翘起的凤头履,从她面前消失不见。
跪在地上求情的银翘喊得撕心裂肺,试图控制她的侍卫也被她锋利的指甲划伤。
刘宝成早就被吓尿了,人也呆滞地瘫在地上。
他方才是被小元子急急忙忙拽过来的,这几日他夜里都在赌坊厮混,输得可谓是底朝天。
甚至他还能顺利离开赌坊,也是换了孟淑妃几个秘密,才得以离开的。
德叔戴着面具坐在上首,刘宝成的一只手被摁在桌上,“你既然银钱已经花光,要想全须全尾的出去,倒也容易,只要你拿点值钱的消息来换也行。”
刘宝成脑海中一片混乱,慌不择路道:“贵人想要知道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如果说银翘帮着孟淑妃在后宫作乱,那么刘宝成办的事更多与四皇子有关。
德叔拿了纸笔,让刘宝成将四皇子往来密切的官员朝臣尽数下笔写下。
这些人或是以钱财拉拢利益诱之,又或是看着朝堂之上相熟的故旧投靠了四皇子更风站队。
尤其是在圣上病重这些时日,二皇子那边几乎就没有什么动静,刘宝成依着孟淑妃的吩咐,坐着轿子往来于各家府邸。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平康坊见不得人的暗妓,往来门户皆是出身清贵,却又做出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等被人从赌坊放出来后,刘宝成便知道孟淑妃要完,他想偷偷离开,谁知德叔又说外面到处都是讨账的,他现在除了回宫没有任何去处。
刘宝成急于投诚,便说他们要做什么自己都配合,一定好好交代,恳请留他一条性命。
走投无路的人是这样,即便是言语上给他留出一丝错觉,他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二人在得知是被押往武德司时,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想着到底是言而有信,不打算要他们性命。
毕竟武德司是沈固安当家做主,此人又与孟淑妃关系熟稔,他们没少和沈固安打交道。
只是当谢望出现在二人面前时,刘宝成没敢再挣扎,连刑都没怎么受,就犹如倒豆子似的吐了个干净。
银翘则是一脸倔强,“我是太后娘娘的人,你不能动我!”
谢望冷声道:“是吗?这话留着去淑妃娘娘面前说吧。”
听他提及孟淑妃的名字,银翘不由得想到自己被她在梅园里狠狠一剜。
于是她也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了,既然选择了跟太后娘娘,那么总归是能保住一条命的。
见谢望没有让人对她动刑,银翘心底松了口气尽是庆幸,还好没有和他对着干。
只是谢望转头就将消息散步了出去,原本那些和孟淑妃交好的宫妃,无不是缩着尾巴过日子,生怕牵连到自己。
这会居然得知众人不孕又或是没保住孩子的原因,居然是潘太医的方子有问题。
潘家老祖宗研发的玉容膏有价无市的好东西,连带着潘家祖上三代都在宫里做太医。
尤其是这些驻颜有术的滋补方子,可谓是常年都在用的,谁都没发现问题。
一时间众人求到了紫宸殿,要圣上对孟庶人严惩不贷。
潘太医从前开得那些方子,脉案都有记录在册,何况圣上这么些妃子,每个人体质不同,这些敷脸的方子也都有所改动,张医正带人去查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直到银翘又有口供递来,说是孟淑妃极其爱香,与她交好的妃子,都会收到她亲手制的香丸。
尚宫局中尚衣司的女官于香料一道颇有研究,只是等她查验完后,倒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