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鸢耐不住地抓住了头顶的软枕。
初始时她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因是时彧,后来便也不觉得讨厌。
直到多了,许是两个人生出了许多的默契,沈栖鸢慢慢地觉得妙趣横生,只是天性面皮薄,纵然深得其乐,也不敢说出口,每每如此,总是咬唇闭口,不敢发生丝毫声音。
时彧不尽兴时,便挠她腰窝,她怕痒,一下便破了功。
“熠郎……”
时彧笑了下:“唤什么?”
时彧顶撞了自己的“长辈”。
沈栖鸢幽幽含泣:“夫、夫君。”
时彧装作不曾听见:“什么?”
沈栖鸢捂住了脸颊:“夫君……”
原本攥在手里的书信,也因为脱力,被扫落到了脚踏上。
她真正想给他留的书信是——
吾夫时彧,盼君归,心如箭。烟霞问讯,风月相知。妻沈栖鸢,爱鉴。
子时过去,已至宵残,时彧叫了几次水。
最后一次,替沈栖鸢处理干净了,时彧下榻,将毛巾扔进水盆里,拨亮了灯芯。
榻上的女子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浅。
时彧摸索向沈栖鸢带回来的那只包袱,不期然,两只盒子从包袱里掉了出来。
时彧捡起盒子,摇了摇,里头藏了什么圆滚滚的物事。
伸手揭开,时彧就灯看去,盒子里是一枚通体发黑的丸药。
丸药下垫着用法,写道是:催精丸。
此药可补肾阳,用于医治男子肾精不足、心血两亏之症,服用可解,一丸可管一月。
“……”
上一次沈栖鸢怀疑过他的能力,他以为自己已经身体力行地让她信服了。
没有想到,她还在背着自己偷偷向人拿这种药。
少年男子的自信心被打击成了齑粉——难道,两个时辰都不够了吗?
沈栖鸢就那么强烈地想要,一点儿都得不到满足,他在她心里居然是个无用的男人?
时彧难以置信地把自己上下看了几遍。
他从来不与外面的男人交流房中之事,因此也就不知道,寻常等闲的男子有多么精悍,但两个时辰,着实已经是时彧的极限了,即便是用了这催精丸,必然也稀薄如水,无甚用处,时彧脸热地将丸药放回了药盒子里,盖上了。
还有一只盒子,里面应当也是丸药,不知道是否一样。
好奇心作祟,时彧摸索向另一只盒子。
伸手推开药盒的盖。
里面同样是放了一枚乌黑的药丸,药丸下同样垫了一张纸,阐述了此药的用法与疗效。
但时彧的脸色在看到那药时蓦然阴沉。
第二枚药丸,是一枚避子丸。
此丸药服之则无子,一枚可保一月,药性温和,不易伤身,妇人首选。
第58章 红烛春深,落月摇情
沈栖鸢嗜睡正酣,在红纱幔帐间玉体横陈。
猝不及防,被时彧摇醒了。
她醒来,睁开朦胧惺忪的眼眸,入目一片辉煌的银灯光芒。
时彧将身匿在灯影所不及的阴翳里,背身向她。
不知怎的,她立刻就知晓,时彧是气了。
只是她却不明白,时彧不是已经答应了不生气了么?
难道……
沈栖鸢揉了揉自己酸痛得几乎要断掉的腰,满腹苦水,难道是还不够吗?
身后早已传来了窸窣动静,细细碎碎。
时彧耳尖微颤。
一回头,那女子玉体曼妙,骨肉匀亭,肌理似薄霜细雪,仿佛握住它,能掐出任何想要的形状。
时彧爱其尤甚,真舍不得与之置气,但想到她却对自己诸多不满,甚至背着自己向大夫求药,时彧的耳廓红透了。
一半是惭愧难当,一半恼羞成怒。
“熠郎……”
沈栖鸢实在不知,时彧欲望如此强烈,方才的两个时辰,她求了无数饶了,他还不肯放过她,可她自己疏于锻体,体魄能力实在跟不上时彧,每每行房,只有初始时能尝到几分甜头,到了后来,简直不啻于铁杵磨针的酷刑,她就像那块磨刀石。
沈栖鸢的眼瞳中漫过了一丝水光,也不管是否丢人了,她都只想哀求时彧,企图得到放过。
哪里知晓,他们两人想的却完全不一致。
时彧知道了夫妻之间应当有商有量,绝不会憋着生闷气了,也不会惩罚自己,他虽羞愧难忍,觉得这事多少伤了自己男人的自尊,但还是老老实实将那药盒拿到了沈栖鸢的面前。
“这丸药是给我的?”
沈栖鸢诧异之下,视线扫过这只木匣子。
盒子很小,时彧一只手便能拿住。
沈栖鸢呆滞了下,“这盒子怎么在你手里?”
她从来没想拿给时彧用,只是今夜回来之后,被清算旧账,一时疏忽大意,没有将包袱收起来,没想到被时彧撞见了。
心头一阵恍惚。
时彧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乌黑的药丸,问沈栖鸢:“我不能让你满意吗?你要用催精丸来让我——持久?”
沈栖鸢一愣,心说时彧完全是误会了,她从来没觉得他不够持久呀,相反地,往往是久得让她都痛了,她几乎立刻就想反驳,可这种话,实在教她很难说得出口。
天性如此,她天生地就好脸红,脸皮薄,不堪戏谑。
若是付诸实际倒也罢,总觉得说出来比做起来更羞人,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时彧咬牙不快:“所以,你真的嫌弃我?沈栖鸢,你要是嫌我无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去想办法,向别人请教,但你不能一声不吭忍了这么多心酸,你跟我在一起不需要任何忍耐。”
沈栖鸢脸颊更热了,他,他想向谁请教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男人之中的翘楚,已经站在那个巅峰一览群山小了么?
时彧见她低着头,也不回答,像是被说中了,他心里就更煎熬,难受至极、委屈至极地捂住了胸口:“阿鸢,你别嫌我无能,我保证……”
越说越不像话了,沈栖鸢情迫无奈,只好跪坐起来,柔软的手掌掩住了时彧的唇。
他露出惊诧的神色,瞳仁里晃动着璀璨的烛光。
沈栖鸢实在无奈,期期艾艾道:“没有的事。”
“嗯?”
那她既是没有觉得他不行,为何又要拿这种药?
沈栖鸢低着眸子,柔声道:“我自己,时常难承雨露,每每昏厥,怎么会嫌恶熠郎无能,就算,就算你真无能,我也万万不会嫌弃。我心悦于郎君,自是悦君所有,岂止于床笫之事,难道熠郎待我不是一样么?”
那些敦伦结合,不过是情到浓时的两厢情愿,是一种发泄和赞美对方、取悦对方的手段,若没有这个,换别的手段也是一样。
它只是手段而已,表达爱意的手段有千万种,何止于此。
时彧眼眸明灿,像燃起了一簇火把,亮得迫人。
但一眼之后,那抹火焰又再度熄灭。
这沈栖鸢就更不明白了,思量着时,时彧又把第二只盒子也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
沈栖鸢凝神看去,只见这第二只盒子,里面所放的是避子丸。
她见时彧只是拿了这盒子来,却不敢质问,她回道:“这是野云庐那位野云先生赠的。”
见时彧不解,沈栖鸢便说起了今日出城的缘由。
“柏姊姊听说城外有一位野云先生,医术通神,能医治各类杂症,尤其是专门对付男子的阳瘘不举,柏姊姊的夫君……嗯,恰有些症状。她不好意思独自上门求药,是以一定要带上我去,我才随她去了一遭。这位野云先生有些手段,看了尚书令大人的脉案之后,便卖给了柏姊姊药丸。我是陪她去的,心里知道郎君并无隐疾,却不好拒绝,所以也就买了一颗……”
她一边说,一边觑时彧的脸色。
时彧只是在听,倒没见到有愠色,她也终于安心了许多。
“买了两枚丸药之后,野云先生很会做生意,又送了我与柏姊姊一人一枚赠品药丸,一枚是得子丸,一枚是避子丸,我尚未成婚,熠郎身康体健,自是不需要那得子丸什么的,我便让了柏姊姊,至于这枚——”
时彧屏住了呼吸,黑眸寂然,瞬也不瞬地盯着沈栖鸢看,仿佛生怕她说出一句这是她自愿得来的丸药,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应当知晓的,只要她说一句不想要孩儿,他一定眼也不眨地把这颗药吞下去,甚至不用嚼。
沈栖鸢脸颊发热滚烫,将避子丸塞回了匣子里,两盒药一同扔在了旁处,吸了吸鼻头,眸光若定。
她道:“熠郎,我根本没想过给你用这药,无论是哪一丸,都没想过给你。”
语调清婉如水,驱散了时彧心中最后一片阴霾,浓睫剧烈地一颤,他用双臂搂住了心爱的沈栖鸢,对她道:“我们马上成婚。阿鸢,嫁给我。”
沈栖鸢答应过的,在他出征前就应许过,这一次,自然不会反对。
她赧然地阖上了眼,纤细的藕臂也慢慢地环绕过了少年的脊背。
有风西来,飒飒地穿林而至,抚过四折云母浮雕屏风外的绿枝。
满庭松树,落月摇情。
*
长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