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息兰听见了,也挤过来,一看画像上的人,谁知咋呼道:“娘你偏心,这个是我喜欢的,你之前不给我看!直接给我定沈湶。”
大夫人觑过去,拍了下她的手道:“瞎说什么,这是给你婵姐姐看的。”
息兰是她唯一的女儿,生得又娇气,是受不得一点委屈和苦楚,虽然这年轻人模样与人品皆不差,但家世委实配不上息府的嫡小姐。
所以当时她在沈湶与这年轻人间选了许久,最后才定下沈湶。
没选李默,大夫人心中可惜,随后想着这年轻人的年岁与孟婵音相似,便有心撮合。
如此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息兰小脸儿上露出委屈。
孟婵音看了一眼画便收回目光,柔声道:“婵儿无异,单凭夫人做主。”
大夫人见她无意见,合上册子笑道:“如此甚好,改日你们两个年轻人一道走走,好培养一下感情。”
孟婵音颔首:“嗯。”
大夫人唤人来便是为了说此事,既已定下,孟婵音在大夫人这里没呆多久,不会子便与息兰一道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息兰挽着她的手,想起刚才大夫人说的话,还是忍不住道:“我真不喜欢沈湶,听说他眼中只有姐姐,要是我嫁过去与濛姐姐闹别扭了,他指定会让我受委屈,但娘非说他好。”
她还听人说沈濛因为身体不好,日后是要招上门女婿的,日日看着沈湶什么都给姐姐,妻子只能要剩下的,或许剩下的都挑不上,任谁都受不住。
孟婵音深知沈湶为人,见她垂眼耷眉不知说什么,迟疑地安慰道:“其实濛濛脾性很好的。”
息兰叹息:“婵姐姐和濛姐姐自幼关系好,你与濛姐姐指定不会起龃龉,但我可忍受不了夫君心中,有比我还要重要的人,亲人也不行,你看现在濛姐姐去哪儿,沈湶都不要脸地跟着,生怕被人偷走似的,我怎么忍得了。”
孟婵音也想到了。
息兰叹息完,忍不住低落地小声呢喃:“要是我和婵姐姐换一换就好了,你与濛姐姐关系好,说不定到时候倒霉的是沈湶。”
孟婵音只当她是童言无忌,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相携回去,随后又在园中分开。
……
盐运司的陈大人被彻查了,不久前被抄家,关押在诏狱中听候判决。
陈大人落监狱好几日都始终想不明白,究竟谁会提前知晓后又能及时赶去救连大人,甚至还暗自举报他贪污受贿,私下通商,连反应的余地都不曾留,一夕间便背上了足以连累九族的抄家大罪。
陈大人想了许多人,直到今日听见看守的两个狱卒喝酒醉了,坐在那儿闲谈,才恍然大悟。
一狱卒醉后嘴上没把门,喝着酒,翩翩然道:“朝廷又派任了新的总监大人,而这位年轻的总监大人前不久在昆山刚展露锋芒一跃几阶,不日还要娶息府的姑娘为妻,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①’。”
而且前不久圣上还大肆嘉奖过息府,又将北方那块儿给了息府,如今这位总监大人风光无限得连新科状元都黯然失色了,外面几乎全在议论他的。
当今世上,有几个权臣能与富可敌国的皇商联姻?还不是因为圣上信任。
他们说得正起劲,没有发现牢狱中的男人恨毒了眼,忽然抓着牢笼,像是发了疯似的大声嚷嚷。
“息扶藐害本官,都是他引诱给本官开路的,他如今还想杀人灭口,本官要状告息扶藐……”
“息扶藐害本官……”
好几声高喝声,吓得醉酒的狱卒一激灵,待回神后听见从他口中出来的话连连冷笑。
其中一个狱卒醉意熏熏地站起来,显然是被陈大人吵得不行了,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要进去让他闭嘴。
牢门应声被打开,力道毫无克制的木棍不停地落在陈大人的身上,很快他就出气比进气少,满口似血的继续呢喃。
“息扶藐奸人,害本官,本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醉酒的狱卒听他还不知足,摇摇晃晃地举起手中的木棍,直径将他脑袋敲瘪。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红的、白的、黄的,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极其恶心恐怖。
而另一边。
新任的盐运司总监正在息府与未来的妻兄对饮。
开摆琼筵,席间觥筹交错,言语畅谈。
乔儿在锦绣朦胧的屏风后紧张端坐,时而含羞带怯地悄悄窥视外面,正在与兄长对饮的青年。
那人不过才三十出头,模样生得不错,比烟花会那晚还要好看几分。
那晚他在街上对她一见钟情,问了她姓甚名谁后,直接怔愣愣的向她承诺说要娶她。
乔儿当时本没有放在心上,谁知竟然真的来了。
而她听闻,他还是新上任的盐运司总监,这样的郎君何处找。
正当乔儿看得入迷时,宴中的青年忽然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露出笑。
赫连尤早就察觉到从屏风中传来的视线,也知道里面端方坐着的,乃他未来的小妻子。
其实他认识她,远比烟火会那晚要早,很多年前,他避难时在扬州待过一段时日。
那时候父亲不敢与他接触,他无依无靠,连一件过冬的棉衣都穿不上,冷晕在巷中。
当时意识模糊间只感身上一暖,隐约看见小姑娘那张纯净的小脸,这么多年了未曾忘记,后来有了能力才查到原来是息府的姑娘。
赫连尤深深地看着屏风。
乔儿偷看被抓个正着,当即脸通红地垂下来,不再敢看过去,生怕被人误会为是轻浮的女子。
上座已有几分醉意上脸的青年见他忽然望向一旁笑,懒懒地也顺着瞥了眼:“赫连公子。”
赫连尤回神,举起手中的酒杯,脸上薄红道:“子藐兄,这杯敬你,若非当时不是你在昆山救下我,如今我还不知躺在那个雪峰下面,怎么会与……”
他看了眼屏风,心中也生出几分燥热。
里面的乔儿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心跳如雷,头都恨不得埋在地上。
息扶藐微微含笑,饮下酒。
一场宴会后,两人的婚事彻底定下。
而死在牢狱中的人,隔了一日才传出来消息,奉上京城的乃畏罪自杀。
第43章 婵儿似乎比以前……
春光作序,风传花信。
门口的柳树合着光与尘埃,无形中多了几分闲淡,长柳枝被风拂过,树下的青年墨发玉冠,穿着玄色长袍,眉宇间泛着清疏。
孟婵音刚从外面回来,乍然看见他,莲步款至欠身唤道:“阿兄。”
他撩开眼皮,望着她乌黑的发髻,鬓上的蝴蝶绢花仿佛受光点化,灵动得蹁跹欲飞。
他伸手去揽。
孟婵音眉心轻蹙,没有躲开,柔顺地低垂下颌。
息扶藐取下她珠花上的一片落叶,随后捻在指尖,随口道:“兰儿在院外养了不少鸟儿,整日叽叽喳喳的,吵人不清闲,还是你这边清净,今日借用妹妹的小室。”
自上次荷花池后他经常会来。
他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不会说不行:“阿兄请便。”
息扶藐松开树叶,转身往里走去,身后的凌风抱着一大摞账本与书籍跟过去。
孟婵音无奈看着他的背影,偏头对春心道:“去前院端糕点来。”
最近姑娘喜欢前院的琼露糕,每次长公子来都要备上一份,而琼露糕做法刁钻放不得太久,都是现蒸煮一来而去花的时辰很多,端来时长公子一般只食得上一块,然后便离开了,剩下的都是姑娘一人坐在原地吃。
所以现在听见姑娘如此吩咐,春心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嗳’了声便去了前院。
看着春心离开的背影,孟婵音在门口驻足片刻,才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内院。
这几日息扶藐很忙,所以在府上的日子少了些,这几日倒是让她缓和了不少。
孟婵音提起裙裾,抬步越过矮门槛。
息扶藐进来后并未在书案前处理正事,而是立在木架前,随手逗弄着缸中的红尾巴鱼儿。
她立在他的身边,看他喂鱼。
他挽起袖口露出的手腕,筋脉在透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捻着糕点屑,如指尖洒下白雪。
缸中的鱼儿争相夺食,红尾巴摇得疯狂,溅起几滴水珠落在他的手背上,泛着冷白的疏离感。
孟婵音从后面抱住他的后腰,头靠在他的背上。
他侧首,“怎么了?”
少女的嗓音低迷:“别人说,阿兄要成亲了?”
“嗯?想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捏碎手中的糕点。
“阿兄成亲了会不会心中眼里都是嫂嫂,没有我……们了?”她伤情地咽下后面的话。
她话中藏着不经意的酸意,像是舍不得阿兄被别人抢去的小姑娘。
息扶藐听得失笑,将掌心中的糕屑都洒进缸中,取下挂在架上的湿帕净手,然后再慢条斯理地转身,抬起她娇艳的小脸。
桃花瓜子脸儿似沾着雨珠,盛得最娇艳的那朵花。
最近府上要定亲的是谁,他比谁都清楚,但从她这张小嘴里面出来,便成他的不是了。
指腹蹭过柔软的唇瓣,瞬间如抹了胭脂,红艳艳的。
孟婵音下唇生疼,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盈盈美眸含嗔意。
息扶藐淡笑:“妹妹不想阿兄娶别人,还是不想阿兄将你的婚事搅黄了,嗯?”
她躲过他的手指,恼羞地别过头,只给他鬓发上的银蝴蝶跃跃而动。
“自然是舍不得阿兄,我与阿兄终究与别人不同,万一嫂嫂进门看出些什么,受苦的终究是我,倒不如阿兄赶紧些将我嫁出去,这样也省得到时候里外不是人了。”
这话比刚才的要真不少,有了几分吃味儿。
息扶藐捏回她的脸,将人抱起来直接放在榻上,低头吻上她的鼻尖:“那妹妹可要好生对阿兄,这样说不定阿兄腻了、厌烦了,就将你嫁出去了。”
学做她的语气,顺着她的话蹬鼻子上脸。
孟婵音眸中闪过一丝恼意,抬起头就咬住他的下巴,但又不敢太用力了。
万一留下齿印,还从她的院中出去,她根本就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