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桃不太明白还要忙什么,但孟锦瑶已经走了,她便和李清洲问了几句。
关上门回到家,李清洲低声解释:“明日相邻的人家会来拜访,这是鹿首村的风俗,不管是谁搬家,四周邻里都会过来。”
顿了顿,他道:“你若是应付不来……我便让他们早些走。”
中间停顿许久,原本他想说“你若是应付不来,现在回孟家还来得及”,不管何人拜访,势必会让她想起那些乌糟事,说不定结束之后又会偷偷哭一场。
可他依然说不出口,连提也不愿提,他已下定决心,只要她不主动说走,他绝对不会再提半个字。
借着雾散后的月光,他观察着明桃的神色,她垂着眼睛,羽睫微颤,面色微白,但也不算太过于害怕。
“我能应付的,”明桃轻声道,“我可以。”
怎么听都是迟疑的语气,李清洲抿唇不言。
意识到气氛有些凝滞,她仰脸笑道:“就算我不行,清洲哥怎么让他们早些走啊,难道冷着脸呵斥他们?你人这么好,我才不信呢。”
李清洲神色一松,竟也不自觉地扬了下唇,满面威严消失殆尽,竟有些如沐春风之感。
明桃看得怔愣,下意识道:“清洲哥,你笑起来更好看。”
话音刚落,起了北风,明桃冷得打了个颤,如梦初醒,她方才说了什么?
明桃羞得捂脸,急急后退,“我、我先回屋了。”
李清洲敛下笑意应了一声,可若是细看,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残存的愉悦。
明桃却一眼都不敢多看了,匆匆回屋。
关上门,她懊恼地拍了下脸,一时竟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实在不应当。
转念她又想起晌午李清洲也犯过傻,说什么鱼水之欢,他都没在意,那她更不必在意了,这样一想,他们扯平了,谁也不许说谁。
和衣躺在床上,明桃蜷缩成一团,忍着寒意睡去。
第24章
翌日清晨,明桃早早便醒了,许是昨日睡了一下午的缘故,醒来时没有丝毫倦意。
只是一日冷过一日,晨起更加困难。
明桃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半晌也没起来,虽然被窝里不暖和,但是好歹可以御寒。
直到第一缕阳光撒进窗格,一墙之隔的屋里传来动静,她猛然坐起,差点忘了,她得做早饭!
顾不得冷不冷了,明桃掀开被子,穿鞋下地,随意拢了下头发便推开门,赶在李清洲出门之前进了灶房。
这次生火格外顺利,她长舒一口气,按部就班地煮上黍米、蒸上饽饽。
早饭和晚饭吃得简单,再从酱缸里挖一碟酱菜也就够了,但是午饭不行,至少要有个热菜——虽是冬日,没有农忙,但时不时地也要出些力气,晌午不吃饱可不行。
先不说晌午,一会儿邻里就该来了,明桃望着亮堂的灶膛发愁,她什么都没准备,总不能让一堆人在院子里站着闲聊天吧。
正想着这些事,李清洲出来了,明桃迎上去,忐忑地问:“邻居们什么时候过来?”
李清洲看看天色,“约莫两刻钟便陆续过来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吃的?”
“昨日买了瓜子花生。”
明桃顿时不慌了,“什么时候买的?”她竟然不知道。
“成衣铺子旁便是一家干果铺子。”
原来是趁她和孟锦瑶试衣裳的时候。
提到成衣铺子,明桃犹豫片刻,轻声央求:“清洲哥,去拿衣裳的时候,你能不看吗?”
李清洲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开口:“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就算她不提,他也不会看的,毕竟是姑娘家的衣裳。
是哦,明桃懊恼不已,她是傻了才会说这个。
李清洲又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明桃忙摇头,她再也不敢去苍平镇了,这两次没遇到郑老爷是侥幸,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说不准就遇上了。
简单吃过早饭,明桃还没来得及洗碗便有人敲门了,她的心跳乱了一拍,有些忐忑地看了李清洲一眼。
李清洲安抚道:“放心去吧,有我在。”
明桃顿时定下心,她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推开门,一位年轻妇人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冲她腼腆一笑。
明桃自然不会吝啬笑容,回以一笑,主动说道:“我叫明桃,姐姐叫什么?”
妇人声如蚊呐:“叫我春雁吧。”
明桃邀人进门。
她以为村里人都是爽朗的性子,没想到春雁这么腼腆,更让她纳闷的是,春雁看起来年纪不大,孩子居然已经七八岁了。
男孩看起来也甚是害羞,但是这个年纪都有好奇心,他小心地四处打量,瞥见李清洲,吓得躲在春雁身后。
春雁无奈一笑,何止孩子怕李清洲,她也怕啊,可是不能不来。
明桃将瓜子花生端出来,先给男孩抓了一把,笑盈盈道:“吃吧,吃完再拿。”
男孩双手接过来,乖巧道:“谢谢姨姨。”
明桃道:“春雁姐,你教的真好。”
“是阿旭乖。”春雁又是一笑,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哄睡。
明桃好奇地看了一眼,问:“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姑娘。”
明桃笑道:“春雁姐儿女双全,真有福气。”
春雁看了眼阿旭,勉强笑了笑。
李清洲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算了,也怪他没有提前与她说。
很快又有几家人来了,依然是年轻妇人带着儿女。
明桃顿时明白了,就像她在宣州时去旁人家做客一样,都是女子招待女子,男人不掺和女人的事。
人渐渐多了起来,李清洲看了眼适应良好的明桃,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应付不来,没想到举止落落大方,倒像是习惯了应酬交际的模样,谁也没冷落。
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她可能是某家高门贵女,贵女也是要出门做客或招待友人的,对这种场合信手拈来。
他又看了一眼笑容明媚的明桃,转身出门了。
唯一的男人一走,气氛顿时更热烈了,几个孩子都是认识的,满院子跑。
除了春雁和明桃,大家都是活泼的人,年纪也相差不大,又都嫁人了,说起话来荤素不忌。
明桃与春雁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里的局促不安,片刻后相视一笑,倒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聊着聊着,话题引到明桃身上。
一位妇人打趣道:“明桃,听说你和李清洲有婚约,是不是真的?”
明桃惊诧地望着她,哪来的谣言!
她连忙解释,旁人却不听,直接打断她的话:“哎呀,你不说我们也懂,害羞嘛,我们没出嫁的时候也这样。不过你真的想好嫁给他了啊?”
有人磕着瓜子,含糊不清地附和:“是啊是啊,你不怕他啊?”
还有人捂着胸口惊慌道:“哎哟,你说这个我可就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刚嫁过来那会儿,第一次瞧见李清洲,怕的跟什么似的。”
旁人笑着揭穿她:“真的假的,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嫁给他也行,夸人家魁梧壮实,夜里肯定厉害。”
闻言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连春雁也红着脸低下头,唯独明桃一头雾水。
“去去去,当着人家明桃的面别瞎说,我现在只剩怕了,没想嫁,况且我男人也不错……”
明桃反复张口,却丝毫没寻到插话的地方,欲哭无泪,怎么三两句话便将她和李清洲的婚约定死了呢,她一张嘴抵不过十张巧嘴,根本解释不清。
春雁笑道:“你别在意,她们说一说也就忘了,你越解释她们越激动,不如不说。”
是这么个道理,明桃只好作罢。
又待了两刻钟,众人带着孩子们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地的瓜子皮和几样贺礼。
明桃长长地舒了口气,回想一番,居然觉得甚是有趣,往常参加生辰宴、赏花宴或是马球会,尽是暗戳戳的勾心斗角,连坐哪里都有讲究。
不像现在,众人围坐一团聊八卦,什么媳妇跟人跑了、男人外出两年孩子刚满月、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一个比一个精彩。
除了说她和李清洲的婚事不精彩。
明桃长叹一口气,想起春雁的话,也不太在意了,算了,说就说吧,那些八卦说不定也没几个是真的,听个有趣罢了。
简单拾掇了一下院子,李清洲也回来了,低声问:“有没有人为难你?”
似乎只要她说出来,他就能帮她撑腰,如此令人安心。
明桃心口一暖,笑道:“几位姐姐都很好。”
特别是春雁,她觉得她们俩能合得来。
李清洲便放心了,“有空你也去串串门,别整日闷在家里。”
明桃应了一声,下意识瞥了他一眼,确实魁梧壮实,可是夜里厉害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日他可以以一敌十,晚上就能以一敌百了?
这也太夸张了。
明桃暗自思忖应该没什么不能问的,她又实在好奇,于是便道:“清洲哥,你晚上比白天还要厉害吗?”
李清洲正琢磨着要不要将春雁的事情告诉她,闻言愣了下,不解地看着她。
明桃便将那句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说你魁梧壮实,夜里肯定厉害。”
她言辞懵懂,脸上也全是好奇心,偏偏就是这份单纯最让人心猿意马,只想狠狠地……
李清洲“噌”的一下站起身,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紧紧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