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余升没动,仍是郑重地伏在地上,“草民想投奔公主!”
叶鸢眯了眯眼。她只以为和家父子之间只是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却没想到已经到了立场不同的地步。虽然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何余升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极好的,与他的父亲完全相反,可说到底,他仍然是何甘平的儿子,她很难判断何余升到底可不可信。父子间是血脉亲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是贸然相信了,然后他二人再行联手,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气氛有些沉默。叶鸢顿了顿道:“那也先起来说话吧。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详谈。”
“谢公主。”何余升优雅起身,全然不见在昔日“盟友”面前卑微行大礼的窘迫。
二人落座,叶鸢先放低了姿态:“本宫之前一直担心,关于本宫的身份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还是应该对你说声抱歉的。但现在看来,何大哥对本宫的身份似乎是满意的。”
何余升连忙摆手道:“公主殿下,还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之前同您相处了些时日,在下心中也觉得舒适畅快。与您相处本就是我父亲的意愿,与我自己无关,您即便是隐瞒了些什么,后果也与我无关,那些该是我父亲一人承担的。”
叶鸢挑了挑眉:“何大哥这话听起来,蛮有意思的。平日里觉得何大哥,忠厚老实,为人温吞,本宫只知晓何大哥对何丞相有些不满,却没想到,竟然连与本宫携手,诓骗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事情,都是愿意去做的。”
何余升微微有些沉默。叶鸢见何余升不说话,不反驳却也没有赞同之意,只好笑了笑,继续道:“刚刚听何大哥说有事求本宫,不知具体所为何事?”叶鸢全然不提刚刚何余升所说的“投奔”之语,只做没有听到一般。
何余升闻言有些紧张,郑重的重复着刚刚的话:“在下想要追随公主。”
叶鸢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一般,表情显得有些讶异,“可是,本宫有什么好追随的呢?何丞相的势力庞大,何大哥只管跟着您父亲,这一生不也是衣食无忧?就算未来不能平步青云,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叶鸢说话间,有些漫不经心地将面前的茶杯盖轻轻在茶杯边缘刮了刮,“丞相家的公子突然跑到这里来,找到本宫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说要追随投奔,”叶鸢身子微微前倾,将头凑近了些,“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吗?”
“殿下说笑了。”何余升手指捏住茶杯的手柄,肉眼可见的紧张,却仍努力组织着语言,“您是殷朝第一女将军,还是当朝公主,何谈无权无势呢?”
叶鸢轻笑一声。“不过是两个头衔,拿去和丞相比,可还是差得远了呢。”
何余升闭了闭眼,他天生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同面前这位相识已久的公主叙述他的诚意,只好咬牙道:“何丞相有不臣之心。”
“哦?”叶鸢笑了笑,“这有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何余升直视着叶鸢:“您本就知道的,不是吗?”
第72章 “嘘,小声些啊阿岁。”
叶鸢闻言愣了一下, 似是根本没有想到何余升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觉得有些意外,淡淡地笑了笑:“何大哥,既然你话说得直接, 我也就直说了。我们确是相识已久, 我对你也算得上是有些了解。我认可你, 尊重你,也着实对之前的隐瞒心怀愧疚,只是尊重有余, 信任却不足。”
何余升闻言轻轻颔首。他早在来之前就知道,他所求之事不会那样顺利,如今叶鸢将过滤摊开放在桌面上,反倒让人觉得安心。
叶鸢继续道:“毕竟, 你是何丞相的儿子, 而我只是个外人。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能让你背叛父亲, 甚至于要联合外人对自己的父亲不利。”
何余升刚要开口,叶鸢又打断了他:“若只是对自己父亲不满这样的理由,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何余升悄声深吸了一口气:“若说我长到这般年岁,一点都不恨他,那是假话。可那也不至于要我违背心中礼法, 去真的对抗自己的父亲,甚至不顾是否会将他置于死地。”何余升抬起头, 直视着叶鸢,“可是,我也想要活下去, 我也有想保护的人。”
“我也不想一生为他所禁锢,最后却要因为他离经叛道的决定而丧命。我不相信他会成功, 或者说,我也不希望他能成功。他要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要我学了这么多文章礼法,到最后却要我和他一起叛国,要我不忠不义,可我不愿。”
“殷朝虽说朝堂上暗流涌动,可是那些事情都是王公贵族的事情,与天下百姓无关。如今的轻徭役,轻赋税正是百姓心之所向,所有无谓的争权,不过是在为这片河山沃土上生存的人们徒增负担,真正承担后果的,永远不是这些站在高位手持权柄的人。”何余升说话间神色愈发激动,似是将心中长久的苦闷都吐露了出来。
叶鸢沉默了。叶鸢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她也是手持权柄的人中的一员,她只能竭尽所能地将这些斗争与战事所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这权柄仍握在手上,就不可能不争。你若不争,就有人要来争抢,逼着你争。
何余升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稳定了一下情绪,瞧着叶鸢若有所思的神情,平静道,“我知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上去口口声声都是大义,即使我真是这般所思所想,此时此刻也显得虚伪。”
叶鸢也笑了笑:“本宫也并非不信,只是哪怕是心怀这般信念,也怕是要十分坚定才能撼动父子亲缘,去与外人结为盟友,反而将剑尖指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何余升颔首,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紧张之意才真正消退了几分:“是。您想的没错,在下自然……也有所图。”
叶鸢满意地点点头:“说说看吧。本宫同你这样的组合,自然是要有来有往。有些适当的交易,合作关系才牢固。”
何余升自嘲般一笑,“自然也算不得是合作关系,只是在下贸然追随殿下罢了。”随即真诚道,“我之所求也不过是保我家人平安。”
叶鸢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何余升继续道:“若是有一日事发,我与我母亲定是要与我父亲同罪而处。我愿为殿下您效力,只求若是到了那一日,您能留下我与母亲的性命。”
叶鸢皱皱眉:“可这不是本宫能决定的事。”
何余升期待地看着叶鸢,带着些无助和渴盼:“但若是您愿意,您可以影响那位的决定,不是吗?”
叶鸢叹了口气。她不知晓何甘平对何余升的信任程度,不知道何余升是否真的可用。况且她现在对于何余升所述,也不过是半信半疑。
她脑海中反复重现着,那日在街边漫步时,白卿淮口中所描述的何余升。那是个在成长过程中,被无尽束缚难以脱困的孩童,如今无辜稚儿长成了寡言的少年,在她面前选择自救脱困,摆脱那些陈年的枷锁。
叶鸢依然神色淡淡,可她自己知道,此刻说出这句话的她已经不够冷静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何余升惊喜万分:“殿下,您应允了?”随即小心翼翼道,“您若是能保下陵水那里行三的旁支,自然是更好。那旁支都是些本分的生意人,不仅没能受过我父亲的荫蔽,甚至因为同我们主家的关系,反倒在生意场上受过些许阻碍。至于我姐姐……”何余升无奈地笑了笑,“她对王爷……”话没说完,后半句却叫他咽了下去。
叶鸢摇摇头,没有探究何余升话中未尽之意,按下心中思绪:“还没有,本宫还没应下呢。价格已经随你开了,我还得看看你给出的条件,值不值这个价格不是?”
何余升点头应是,仰头看了看屋顶,又对着叶鸢道:“我也没什么旁的价值,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是他的儿子罢了。我愿意给您做内应,他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说完自嘲般用指节轻轻磕着茶杯,“虽说对得起朝廷与百姓,但这不忠不义之徒却是一定要做了。”
叶鸢微微颔首,像是思忖着什么。何余升见此,叹息一声道:“我这般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了,今日就可以告知您一件要事,”叶鸢抬头,示意何余升说下去,“我父亲同金国皇室私下有联系!”
叶鸢闻言毫不惊讶,却倏地松了口气。
何余升瞧见叶鸢的反应,失望道:“您不信我?”
叶鸢摇摇头,浅浅地笑了笑:“恰恰相反,你说出此事,倒叫本宫更信任了你几分。”若是叶鸢对何甘平与金国私下有往来之事一无所知,此刻怕是何余升说出来她也会将信将疑。然而早在她与白卿淮夜探丞相府时就已经查清,何甘平怕是早已同金国三皇子坦伯特达成了某种协议,此刻何余升说出来,便是他真心投靠的佐证。
“既如此,那我便应下了。”叶鸢周身的气氛都为之轻松了些许,“难为何大哥夜里跑这一趟。”
何余升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道,“只是我若是有什么消息,来公主府传递也不甚方便,所以想请问公主能否分出人手来,借我一人,替我传递些消息?”
叶鸢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确认道:“何大哥当真缺人手?”倒不是叶鸢不愿借人给何余升,只是何余升刚刚投靠自己,自己若是派了人手,便显得有些监视的意味了。此时此刻何余升提出此事,也正是为了打消叶鸢的疑虑。
“当真。”何余升站起身对着叶鸢拱手道,“在下便在此谢过公主殿下了。”
叶鸢虽然没有监视之意,但是由何余升主动提出要人,确实叫她更能放心几分。“那好,五日后居安楼门口,我会安排一人牙子在大门旁,你将人买回去,有消息便递给他,他自然会知晓如何传给我。至于旁的事情,也只管吩咐便是。”
百姓们期盼了一年的新春佳节,即便如何珍惜,时光也照常向前迈进,正月也一晃就过了。
“主子,您可是好几个月都没跟我一起到禁军处交接了。”术七在叶鸢身侧,“平日里里喊您一起您都没什么兴趣,怎么今日倒是兴致勃勃地跟我一块来了?”随即凑近了些小声道,“不会吧,不会水三跟我说的是真的吧?”
“你办你的差事,”叶鸢有些无奈,可是心情着实不错,只是笑道,“你主子有自己的事做。”
术七没听到叶鸢反驳,嘴巴都张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原地顿住。等叶鸢往前走出了他几个身位远,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连忙追了上去,用那种极为震惊的语气,却仍不忘压低音量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您同白少将军……”
叶鸢也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佯做警告状道:“七——哥——”
术七手忙脚乱地在自己嘴上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随即又像是努力过却仍按捺不住一般,对着叶鸢比了个拇指:“主子您真的行。”
叶鸢佯装不快,瞪了术七一眼,却根本没有尝试过掩饰高高翘起的嘴角。
这禁军处叶鸢也有许久未来了。进了门便见李副将和旁的几位将士半跪行礼,“公主千岁金安。”
“起来吧。”
李泱起身便招呼着叶鸢,热情地有些过了头,随即引着叶鸢往厅堂中去。“公主殿下,术七副将,这边请。”
李泱行走间频频扭头看左手边的叶鸢,看得叶鸢有些莫名:“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李泱连忙摇头道,“只是臣见殿下光临禁军处,有些兴奋。”
叶鸢轻声笑了笑,知晓李泱也是为她与白卿淮高兴,没戳破李泱的小心思,“此刻不在宫中,我有职务在身,唤将军便是。”
“是!”李泱对着叶鸢打了个军礼。
说话间,一行人穿过院落到了厅堂,白卿淮早早地便等在了屋内,看向叶鸢的双眼亮晶晶的,叫叶鸢只是轻轻一瞥便已心中一软。他半跪下来:“公主殿下……”
“不必了,”叶鸢摆手,上前隔空作势托了托白卿淮,“我是代表城主府前来,身负京城要务,论理也该是我对白少将军行礼才是。”
“殿下……”白卿淮表情不赞同,欲言又止。
“少将军客气,”叶鸢笑道,“还是唤我叶将军合适些。”随即不容白卿淮反驳,便道,“正月过去,这南来的北往的,京城可是热闹,下个月可有得忙了。”
白卿淮闻言道:“陛下还要府衙公开审理江小莲的案子,事关重大,一切都要仔细些。”随即挥了挥手,叫旁的将士退了下去,屋内仅剩下叶鸢与白卿淮同二人各自的副将。叶鸢回身对着术七交待,“七哥,我有事找白少将军商议,交接之事你与李副将自行完成吧。”随即便扯着白卿淮的手肘处的衣衫,与白卿淮进了厅堂后的内屋。
术七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在面前关上的门,半晌,发出一声:“啧。”
他转过头去看李泱,企图能找到一个共同谴责主子的盟友,却见李泱只是对着他憨笑了一下,随即便“唰”地,利落地展开了城防图。术七叹了口气,只好认命般加入工作。
门内,叶鸢牵着白卿淮的手,在墙边的矮榻并肩而坐。叶鸢瞧着白卿淮,脸上满是笑意。白卿淮有些脸红:“殿下……”
“阿岁,”叶鸢认真地看着白卿淮,轻声道,“我好想你。”
自从上次将军府一别,叶鸢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去找白卿淮,反倒是白卿淮悄悄到公主府来瞧过叶鸢几次,只是来看过不久后便离开。若是叶鸢留他,白卿淮便会摇头道:“您到底是女孩,臣贸然入府已是冒犯,怎可久留?”
叶鸢每次都只好笑着随他。若不是事务繁忙,她倒是真的会留白卿淮在府上久一些。其实月底交接这样的事,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两位副将早已足够应对了,叶鸢也是今日终于得闲,这才找了借口来禁军处找白卿淮。
白卿淮的面色更红润了一些,也轻轻回应道:“殿下,臣也好想您。”
叶鸢把玩着白卿淮的手,轻轻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夹着白卿淮的手指,沿着白卿淮的食指根部轻轻揉捏着推到指尖,漫不经心道:“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上元节灯会也没能同你一起逛。之前还答应你一起跑马练剑,结果却成日里忙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的单独同你相处。”叶鸢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白卿淮,“我让格格派人给你送去的信你收到了吗?”
叶鸢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与同处京城的白卿淮书信沟通。
在同一座城池内,明明徒步过去就可以找到本人沟通这样简单的事,竟还可以用写信这种复杂的方式去替代;明明很麻烦,可笔尖落下来的时候却极尽缠绵,那些文字与笔触纠葛在一起,就如同自己此刻与白卿淮交叠的手一般纠缠扣紧;明明只是细细碎碎写了一些日常琐事,写着因为要回宫中团聚,不能同白卿淮一起赏灯的抱歉。
可简简单单的小事铺陈在纸上,即使是自己刚刚写下的,回顾着重读一遍,也会因为脑海中有那个少年阅读时的样貌而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收到了的。”白卿淮抿唇,“臣也想同殿下一起赏灯,以后日子还长,总会有机会的。”
叶鸢笑了笑,似乎同白卿淮在一起她总是笑着的。她松开那两根手指,用手掌去托白卿淮的手心,将他的手举起,俯下身来,在白卿淮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是啊,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的。”
白卿淮低低地发出一声惊呼。他本来已经降下温度的脸此刻又重新涨红,有些惊慌地看着叶鸢:“殿下……”
叶鸢瞧着白卿淮紧张的模样,面上的笑容更加肆意了些。她将食指竖在白卿淮的嘴唇上:“嘘,小声些啊阿岁。”随即用手指轻轻抚了抚白卿淮的脸,顺着脸颊抓起一缕他的头发,在手中打着圈,凑近了些,在白卿淮的耳边轻声留下让他后脊发麻甚至几欲呻吟出声的氤氲气息:“门外的两位副将可都有武艺傍身,若是白少将军发出什么声响,叫他们听了去,误会了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第73章 “您认识臣这么久了,却从没有用过臣哪怕一次……是臣还没能让您觉得得用……”
知府案审理得顺利。年后皇上亲自到场旁听, 由京城的府衙公开详细重审了江小莲击鼓鸣冤的案情。而那许知府被提审到京城,也对犯下其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虽然早有预料,何甘平绝对不会容许许光远牵扯出他的事情来,但是在看到除了许光远全家斩首以外, 并没什么旁的判决后, 叶鸢仍不免觉得失望。稚子无辜, 无端受牵连要被处刑,可是何甘平这样的人却仍能享着高官俸禄逍遥法外。
“安排吧。”叶鸢对云格琼道,“也是时候了, 不能再拖了。如今何甘平正焦头烂额,眼瞧着自己的势力和财源一点点的削弱,不如就趁他势弱填上那一把火。”
“你要弹劾何甘平?”云格琼拧眉,“不用先问问你师父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安心, 他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开始安排了。”叶鸢笑道, “何甘平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 正是露出马脚的好时候,若是此刻师出有名,能够把他按住,那是最好,若是不能, 如今他得用的人也少,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朝臣这会儿也不敢帮他, 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做点什么。”
云格琼沉默了半晌。“他有谋逆的心。”
“是。”叶鸢点头,“正是因为他有此心,我才要更添上那一把火。现在他的拥簇者还在犹豫如何站队, 这一把火就是要把那些摇摇摆摆的墙头草烧个干干净净。”
“弹劾何甘平?”白卿淮有些担忧地看着叶鸢,“让臣来行吗?”
“你来做什么?”叶鸢笑笑, 只是侧身坐得离白卿淮更近了些,弄得白卿淮有些紧张,“弹劾他我是一定要出面的。只有这样,那帮朝臣才会以为这是圣上的意思,心中能够多几分思量。”
白卿淮沉默了半晌,“殿下您总是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臣想帮上几分,却总是无能为力。”
叶鸢挑眉,伸出双手扶住白卿淮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让两个人从并肩而坐变为了四目相对,“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卿淮顺从地随着叶鸢的摆弄转过身来,却仍是目光微垂:“您认识臣这么久了,却从没有用过臣哪怕一次……是臣还没能让您觉得得用……”话音未落,白卿淮便顺着叶鸢手中的力道扬起下巴,嘴唇触碰到叶鸢的双唇。
白卿淮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无限放大,他心中觉得冒犯,是自己唐突了叶姐姐,却又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开脱,是叶姐姐动的手,也算不得冒犯了吧。他没想到这样的时刻,自己竟仍然能胡思乱想着许多。他感受着叶鸢唇舌紧贴着自己牙关内的软肉,舌尖轻轻拨弄着他的舌底,脑海中逐渐空白,只想这一刻留得再久一些。
叶鸢似是温柔的良夜,却偏偏裹挟着些许压迫性的风雨,闯入了白卿淮柔和的天地。白卿淮从没有哪刻如此刻般安宁,仿佛只有这般热烈的对待,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正属于叶鸢的,而叶鸢也是真的需要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