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直接把她带到中心的帷幄处,自己下了马,然后把她倒扛在肩膀上,直接送到了审讯斥候、奸细的地方。
那地方诚是地狱一般。
入口就是数十个火盆,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炭火,一把把烙铁插在炭火间,烧得通红,取出来喷上水,就发出“滋滋”的声音和一团雾气。
里面绑着各种受尽酷刑的人,远望只觉得一团模糊的血肉似的,近处才听得见低声呻唤、断断续续的惨呼。皮鞭挥动的影子,破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响起来。又有人被刀钩穿了琵琶骨,以各种痛楚的姿势吊在空中,鲜血滴滴答答地凝结在地上,一小滩、一小滩地纵横流淌开来。
温凌带她参观似的转了一圈。
凤栖先还睁着眼,修为到底还是不够,一会儿开始作呕。
温凌看她闭紧眼睛,睫毛湿湿的,厉声喝道:“看看呀,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难道变成鱼肉该是什么样子的你还不晓得?”
她扭过头,双腕还被他拧着,只能以别扭的姿势半贴半离的,低声说:“我不要看。”
温凌颇有快意,冷笑道:“那你想试试哪一种,我满足你,让你先挑,我再挑给你尝尝。”
她眼角凝着泪花,半日才说:“我不要挑。”
还是娇小姐做派,还是搞不清情势。温凌心里涌起一阵满足感,贴近问:“怕了?”
她迟疑着,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在血腥味十足的牢狱里,贴近她时,温凌还是能闻到她脸蛋上、发丝上淡淡的香气,他心里顿时一漾,原先打算把她在这地方先吊上两天好好磋磨一番,现在却想:这地方那么腥臭,吊上两天岂能保有她这清新芬芳?趁着还没糟践掉,趁着新鲜先尝一尝。
于是他挑唇笑道:“我这还没动手呢,你就服输了?今夜伺候得我好,我让你舒舒服服再活一晚上。”
他拽着娇弱的美人儿出了牢狱,他的亲卫们咧嘴笑着,说着:“二大王当心身子骨,别太累着自己。”
他用靺鞨话说两句骂人的粗话,也愈发笑逐颜开,洋洋得意。
主帅居住的营帐用双层竹片,外头是厚毡,里头又隔了一层,阻绝夏季的热气,但生于东北的靺鞨,还是不大习惯中原的气候,又不敢轻易居住汉人的屋子,怕耽误出战,在营帐里不须多久,就热得出汗。
温凌叫人送了热水,手却不敢松开凤栖分毫。
左右看了看,取了两根系帐子的红色绦子,把凤栖双腕分别绑在挂衣的实木屏风两端,见她无法动弹了,才拍拍手上的灰尘,先卸甲,再脱掉里面衬着的襜褕,用热手巾揩抹脸颊、脖子,擦得面色透出光泽,然后转过身,当着凤栖的面,一点一点解开里衣,露出一身白皙精峻的肌肉身形,挑衅似的用另一块热手巾擦身上的汗。
凤栖当然晓得他的意思,也当然知道这番落入他手中,十之八.九是躲不过这重劫难的。她之所谓对不起高云桐,对不起他的家人,也就是这层意思做好了赴难的准备,少不得也做好了失贞的准备。
这是很多女孩子无法面对的磨砺,但却又是当时好多千娇万贵的女孩子在战乱之年不得不面对的磨砺。
温凌看她垂下头,不敢直视他身体的模样,不由冷笑道:“我们也算是名分上的夫妻,你不敢看我?”
凤栖顿了顿就接话:“仅只名分罢了。”
温凌把手巾扔进面盆,浑身仿佛散发着热气,被擦得发红的肌肤上仿佛能看出其下肌肉的搏动。
他走近过去,几乎要贴到她:“我可太为自己不值了!”
凤栖不由脸上发烫,竭力缩着身子:“不肯合卺的是你。白山黑水神在上,你不肯遵从婚约,是你背誓在先。”
他气得一把捏起她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我不和你合卺自然是要看你表现,看你母国的表现,但这就代表着你可以跑?”
他手扬起来,很想抽她一巴掌,但看她红云浮在面颊,又晕满眼眶的模样,劲儿便软了,说:“现如今我仍不会和你拜神立婚誓,但今晚就是要行夫妻之事不,你和你那些凤姓的堂姊妹们一样,在我们眼中和教坊司的玩物一个样子而已。”
他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抬到合适的角度,就强吻了上去。
凤栖自然是扭头不让他亲到,也果然惹怒了他,手指用力捏牢了不让她动弹,另一手用了三分力,扇了她脸蛋一记。
她的脸太嫩,果不其然就显出几个红彤彤的指印,果不其然就疼得哭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他没好气地骂她,“这都能哭!究竟是谁借你的胆子敢和我抗衡?!”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终是又软了三分心肠,转身去拧了一把热手巾在她脸上的红印上敷着。
隔着手巾捧着她的脸,心里出神地想:她是怪我当年不履行和亲的婚约么?也怪自己当年算计得太多,怕婚约成为他的羁绊,所以两人闹掰,自己也有责任。
敷了一会儿,他把手巾丢进水盆,看她脸颊上湿湿的水汽,说:“那时是你先与我闹的,你若多体谅我几分,何至于你落到今日的田地?我们又何至于不能夫妻一样好好说话?”
他看她也转为啜泣,垂眸时睫毛湿漉漉沉甸甸的,不由又凑近了些:“我又是哪里不般配你?你看你后来不过找了个贼囚……你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己?”
他看见自己健壮白皙的胳膊,修长有力的双手,想着自己聪慧勇武世间绝顶,身份又如此尊贵,她却不珍惜,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也就是他还多怜惜着她,心底里总埋着对她的几分柔情。换做其他女人,哪个有这样好的命?
于是再次贴过去,动作愈发温柔,双手捧着她的脸蛋,缓缓把她的脸抬起来。
她被捆着双手,也抗不过他的力气,浑身被他贴紧了,他肌肤的热都透过她的衣衫传过来,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松针的清香一道袭入鼻腔,裹挟而来。
曾经,他的强权加上一点点温柔,使得多少女孩子拜服在他的英姿之下,一如此刻他铁硬的胳膊肌肉跳动,直抵着她的颈侧,危险感传导在她的脉搏,他的手指却异常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鹰翼一般的长眉,深潭似的眸子,像要吃人,又带着魅惑,目光一点点变朦胧,却直击人心要害。
“你的小名……叫亭卿?”他在她耳边喷着热气,问话问得很慢,“名字很好听。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自打知道,已经在心里叫了几百遍了……”
又说:“亭卿,亭卿,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今日要想活命,唯有靠我,以后要想活命,也唯有靠我,想不受罪,想我不打你、不对你用酷刑,只有靠哄得我高兴。”
哪怕是哄呢!
他还是期待他的退让、他的温柔,能让她有一点屈服。
哪怕是一点点屈服也好的,他也会甘之如饴。
这些想法藏在他潜意识里,他不会说,甚至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此刻已然被她迷醉了,想要她的身子,也想要她的心。
想要她软下一点,想要她屈服。事实上,是他在不觉间已经屈服了,只欠她一个首肯。
温凌抚弄她的脸蛋,渐渐双手下滑到她的颈侧,感觉到她“咚咚”跳动的脉搏,温热的体温已然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越发想探究其下的美好。
可惜她并无分毫屈服的神色,泪珠一直滚落,身体一直在颤抖,却还敢呵斥他:“你别碰我!”
温凌咬着牙笑起来:“凤栖,现在我想怎么碰你就怎么碰你!你的一身一命,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我掌控之中!我想撕碎你,想蹂.躏你,又或想爱护你,想体贴你,也都随我的心意!你在我眼睛里就是一块肉,要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你还敢对我没好气?”
她居然还不屈服!
这种不对等感让他勃然地愤怒了,扭头找了找,拿过他的黝黑皮鞭,在她面前扽了扽,发出骇人的动静。
“想想你挨得起这个?!”
她当然害怕,身体是瑟缩的,嘴却很硬:“你打罢!你又不是没有打过!”
他气得想笑,举鞭想抽,又想起上一次捉回她,就用上了皮鞭教训她,然而她背上血痕道道的模样让他自己都心疼害怕,多少时日不敢碰她。
掉过鞭杆打了她几下,她疼得哭泣,但又没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依然倔着,让他下不来台。
这种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也实在难办。
温凌并不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心软,只觉得她还是不够害怕。打服容易,他又下不去手,怕损毁她这完美无瑕的模样,只剩了娇花摧折的惨况,大煞风景。
无奈之间突然想到一件法宝,估计足以摧折她的意志,于是放下皮鞭,到自己榻边的柜子中捧出一个螺钿雕漆匣子。
嘴里道:“好罢,你只管跟我犯倔!一旦我没了耐心,到时候你即便想用身子来诱惑我,求我多饶你一点罪,我都不会想多看你一眼了。凤栖,我这会儿还愿意和和气气劝你一句: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凤栖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凝注到匣子上。
他对这匣子好像是极为爱惜的模样,轻轻地抚着,轻轻地打开,嘴角一直带着笑意,里面好像放的是什么珍宝。
但随着他的动作,匣中的“珍宝”展露眼前。
凤栖果然大为怖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剩牙齿打颤的声音传在颅脑内,其余皆一片茫茫然。
第232章
匣中是一颗头颅。
用石灰和药油“腌”过,皮肤灰白,头发干枯,眸子紧闭,嘴唇微张,但并未腐败,也未变形。不仅如此,头颅被精心地梳洗打扮过,一点血迹都没有,反而是脸上傅粉,腮上晕红,描眉画鬓,贴着珍珠花钿,唇上是油润的朱红口脂,头发还梳作云鬓山髻,插戴着精致的金玉饰品和象生绢花。
美极而可怖。
凤栖却无法闭上双眼哪怕泪水滚滚倾泻,也无法闭上双眼。
这是何娉娉。
替她受了罪,受了辱,也替国家承担了教坊司女子不应该承担的职责,一身一命牺牲在了敌营。
凤栖与其说恐惧,不如说愧疚和伤心。
温凌眯了眯眼睛,问:“果然是认识的啊!给我下了好大的一个套儿,用这个长得像你的教坊司娘子,来顶替你到我身边,做了一个美人斥候。”
杀虽杀了,不舍亦还是不舍。
他爱惜地抚弄着头颅薄如蝉翼的鬓发,缓缓说:“在顺从这一方面,她可比你强多了,也有风情得很。要不是被幹不思逼着,亦是她自己情愿,我也不至于杀她。人死之后不能复生,我只能留下她的头颅,叫军医给小心处理,又叫营伎给她梳妆打扮,据说可以保十年不腐。我只能这样爱她,让她常伴我的身边。”
他听着凤栖的哭泣哽咽声,看着她停不下来的泪珠,自己也思绪万千。看看凤栖,又看看何娉娉的头颅,最后仍然把死沉沉的目光凝注在凤栖脸上。
“你这么仇恨地盯着我,难道想骂我?”他微微笑着,目光像阴冷的冰锥,直接往她额颅里扎。
凤栖不说话。
温凌一手捧着何娉娉的头颅,一手捏住凤栖的下颌,左右看着,嘴角微微地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无情?”他说,“是呢,我就是这样无情,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你若再次跟我耍小聪明,你也会在受尽痛楚之后,只留一个头颅常伴我的左右,身首异处,你也还是我的她当年也是那么惨呢,谁叫她胆敢欺骗我!”
凤栖万千的恨意,不想对他说,只在心里酝酿。泪渐渐不流了,眼眶发热,眼睛里都是血丝。
温凌却在等,表情渐渐狰狞:“凤栖,说呀,说你恨我。”
“但是”他又笑起来,“恨也没有用,你永远逃不脱我的手掌心。不论生与死,永远!”
于是,他又不管不顾起来,把何娉娉的头颅摆在凤栖可以一眼看到的桌面上,震慑她,他带着石灰水和药油气味的手轻轻抚上凤栖的脸颊。
那气味虽然细微,在凤栖感觉中却浓烈到铺天盖地。她身上一阵一阵的起粟粒,大热的天气,脊骨却升腾着一阵一阵寒意,额角瞬间就布满冷汗。
“知道敬畏就好。”温凌感觉到她筛糠似的的战栗,既满足又同情,越发贴近了过来,亲昵地密吻她。她大概果然是害怕了,除了依旧扭开脸颊,并未有奋力的挣扎。
她的脸颊细腻温软,又冰凉潮湿,他便也流连于这肤感,舐着她咸咸的泪痕,安慰着她:“亭卿,我对你,与对她们都不同……你应该晓得,不要与我闹……”
吻到她耳畔的珍珠明珰上,尤觉有趣,用舌尖拨弄了好几次,然后兴致勃发上来,双手扳正她的脸,开始侵袭她的嘴唇。
她咬紧牙关,却当不得他掌心用力扼住她的颌角,颌角酸胀,他的舌尖便灵活地游曳进来,很快就是令人窒息的深吻。
吻技高妙,她却因毫无爱意,只觉得厌恶。在他迷醉而松懈手劲的瞬间,凤栖就咬了他一口。
他“咝”地一声,与她分开,摸了摸自己的舌尖,看到指尖一斑血痕,便又笑了起来:“你好大胆子,好野。”
再次扑过来,用力捧着她的脸,说:“你咬,咬死我罢。”
实则严控着她,让她毫无回击之力。直到他吻够了,才在她微肿的嘴唇上轻啮了一下,又用指尖抚弄了一会儿,戏谑问道:“我的血,滋味如何?”
凤栖脸色苍白,却笑道:“南梁的沦陷区,有一首词传唱南北,正是大家伙儿的心声。”
“什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