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吧。”他果然不是温凌一路人,气成那样也不会动手,捏紧的拳头自己松开,翻身上马,“但我劝你不要在这里逗留,前面估计还有狼。”
凤栖硬着头皮说:“被狼吃了也强过被你气死。”
他气得冷笑一声,又叹了口气,打马驰去。
而凤栖上前拉自己的小白马,这牲畜没上过战场,还是一匹经历不丰富的马驹,刚刚被吓着了,“咴咴”嘶鸣,跟着她牵缰绳的力道打转转,始终不肯上前半步,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远处路上那一团黑影。
凤栖只能先哄自己的马:“没事没事,狼已经被射死了,不死的话早就过来了,咱们慢慢过了这条路就好了。”
马也听不懂人话,只会用脸颊蹭一蹭语气温柔的凤栖,但就是不肯前行。
凤栖看看幽深的小路,心里也有点恐惧:这条路她又没有走过,只是勉强知道大方向不错而已,但谁知道会不会走岔路?会不会碰到野兽?会不会遭遇“鬼打墙”?
夜晚林间的风凉飕飕的,到处都是晃动的影子。她一个人,再听见狼嚎的时候,也忍不住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和小白马僵立在路心,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都要冻麻了。
突然听见马蹄声,随后看见小路转弯处一人一骑的影子驰骋过来。凤栖心里一松,赶紧把脸颊上吓出来的泪抹掉,继续把脖子一梗。
果然是他,回来找她。还是气呼呼的语气:“你在干吗?怎么还不走?打算在这里过夜?”
凤栖白他一眼:“你不是说随我吗?”
“随你是随你,你也不该找死吧?”他的话又快又急,“在前面等了你半晌都不见影子,你值得这么跟我犟?”
凤栖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刚刚,他说完气话貌似走了,其实一直在前面等她,半天等不到还打马回来看看情况。
老话说“关心则乱”,他往常似乎永远是气定神闲、不在乎一切进退、穷通、哀荣的,但现在这炸毛的模样可真有意思。
她大概是有点没憋住笑意,高云桐气愤地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耍我很有意思么?”
“嗯。”她故意冷冷地说。
他果然气坏了,突然俯身把她照腰一夹,提溜到自己的马背上。
凤栖猝不及防,摇摇晃晃,和他挤在一个马鞍上只能后背和他的前胸贴得毫无间隙。
“干嘛!”嘴上还要凶。
他伸手在她屁股在掐了一把,衣衫很厚根本掐不疼。
然后说:“穿太多了,带回去好好揍一顿。”
凤栖紧紧贴着他,屁股给他掐得微微麻痛,刚刚的恐惧和委屈也没了,只指了指自己的马说:“你冤枉死我了!我的马刚刚吓到了,死活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两条腿跑回驿站去?”
高云桐一看,她的小白马果然还在瑟瑟发抖。
他哭笑不得,努努嘴指着路中心那一团黑影:“刚刚我射的根本就不是狼,是亘在路中间的一块石头!”
他用鞭子在空中虚晃,而后用力一甩,巨大的破风声响起,周遭的狼嚎猿啼似乎都静默了一瞬。
他的战马训练有素,长嘶一声就做好了奔跑的准备,而她的小白马虽然战战兢兢,但鞭响是驯马人刻在马儿条件反射里的指令,小白马跟在高云桐马后,也长嘶了一声。
“走罢。”
他夹一夹马腹,马匹轻快地行进起来。小白马也驯服地跟在他的马后。
路过那团黑影,凤栖看见那果然只是块长着草的石头,而他两支羽箭插在石缝里。
“别浪费箭。”她说,探腰去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拔.出.来。
高云桐说:“别费力气了,我刚刚就试过了,没拔.出.来。‘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古人诚不我欺刚刚太紧张用力过猛,估计这会儿再射石头也绝不可能射进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围,说:“抓紧鞍子,我要加快速度了,争取三更前回到驿站里。”
到驿站时已经快要两更三刻了,凤栖又累又困,一下马也不和他说话,自顾自往屋子里走。
高云桐在后面,出示驿券进门、拴马、吩咐驿卒喂马、到厨下要热水和热点心……
一通忙完,进屋后看到凤栖已经脱掉斗篷和外袍,穿着里面的衫裙和衣而卧,背对着床帐口,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样子。
他上前揉揉她的肩说:“热汤饭已经没有了,就剩些粗点心,重新蒸了一下,填填肚子吧。”
凤栖不理睬,扭了下肩膀不许他碰。
他又自顾自坐下来,边吃边说:“真香!”,还故意嚼得吧唧吧唧的。
离得不远,几乎能听见她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但金尊玉贵的娇娇女犯起脾气来,倒也能忍饥挨饿,就是不动弹。
“哎,我饿死了啊,都快吃完了哈,厨房里也没有了,再要吃只能等明天早晨了。”
诱惑没有用,凤栖宁可饿死也不和他低头。
高云桐擦了手上前,先探头向里看她的脸色脸板得严严的,见他嬉笑着看过来就斜瞪过去,再翻个白眼。
他垂头亲了她脸颊一下。她骂:“臭小贼,起开!”
“你今天可真是”他笑骂了半句,起身冷淡了一会儿,见凤栖的头微微转侧,可能是想偷看又硬忍着,于是心里便明白了。重新扑上去把她压住,先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两下,说,“我可真是把你惯得!”
她吃痛,开始挣扎,边挣扎边骂他:“你小人得志!你才是胆大包天敢跟我翻天!”
结果挣扎不过,又挨了好痛的两巴掌,薄薄的丝裙一点搪不住痛。
她要求个饶,高云桐肯定不会再打,但她高贵的头颅岂可轻易低下?咬着牙说:“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只会恃强凌弱!”
带着点哭腔,偏生又不肯哭出来,心里想:温凌的鞭打我都能熬过来,现在也不比小时候挨的戒尺疼,有什么忍不住的?咬咬牙便是!
但他停了手,说:“你说的不错,恃强凌弱并不是大丈夫所为。你这坏脾气,我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后一五一十告诉你爹娘,合该他们来揍你。”
嬉皮笑脸地推推她:“往里去点,我要睡觉了。”
凤栖踹他一脚,半星点也不挪动。
他只好从她身上爬过去到里侧睡,一躺下就支颐看她的脸,笑嘻嘻道:“疼了吧,我给你揉揉?”
“你可别想再碰我!”
不仅峻拒,看都不想看他笑嘻嘻的脸,凤栖把头一扭,给他个后背。
外头灯烛还没有熄平常她都不干这些琐务。时间一久,觉得亮光耀眼,愈发睡不着。只能自己爬下床熄灯。床上刚刚好像都睡着了的男人慢悠悠说:“门还没有闩,火盆里的炭火你再看一下。”
凤栖上床后拧他胳膊:“你装睡!还指使我干活!”
他笑着抱住她:“反正我不是个好东西,理当名至实归。”
她胳膊被他控着,就低头咬他的耳朵,用了点力,咬得他叫唤:“哎哟,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呢。”
凤栖实际是被他箍住了胳膊和腰骶,打不能打,踢不能踢,却能居高临下垂望他,且毫不示弱:“哟,这会子肯认账了?”
他说:“我一直都认账的。不仅认账,占了这么大便宜,欢欣鼓舞,恨不得逢人就说我一个贼配军也娶上媳妇了。只可惜如今的形势你这么聪明,难道竟不明白?”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也不独是大丈夫的举止。”她垂头看他笑颜,很郑重地说。
他也略略严肃:“我从来不怕他们知道我敢娶凤家的郡主,但我怕他们拿你来胁迫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以配军犯之身,要做苏秦张仪那样的口舌之行,手里还多少有点兵;而你是汴梁那位官家的女儿,又是和亲温凌再逃回来的你想想这其间的猜忌和危险!”
凤栖有猜到过他的想法,不过总要听他亲自说出来才觉得真的松了口气。
她被他箍着,只能用额头轻轻撞撞他的额头,胸膛相贴又刻意挣开一条距离。
“宋相公你已经见了,他拥戴吴王的意思你也明白了。”凤栖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继续说服他,让吴王不要忙着和我爹爹内战?”
“宋纲老顽固,他想左了的事,谁都别想说通他。”高云桐说,“不过,他对我还很信任,愿意带我去见吴王吴王在颍州,我可以尝试说服他。大敌当前,皇帝的位置坐不坐得稳,首先得看外敌挡不挡得下来,否则,无论兄屠弟、弟杀兄,最后只是给外敌找到了进攻的罅隙,才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凤栖说:“我还得跟着你。”
“不知道吴王肯不肯。”
“肯不肯,你想办法。”凤栖说,“不错,我没亲自见过吴王,说他什么你也觉得我是偏见。那么我亲自见一见,若他真的从善如流,我也愿意听你的。”
“不敢不敢。”他又嬉笑道,“为夫愿听娘子驱驰。”
“哪个信你这个小贼!今天竟然还凶我!还打人!”
他道:“我要再不凶你,你就得被狼吃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宠着你,由着你瞎作!诶,晋王以前是不是就这么宠你的?酿得你好坏的脾气……”
说话说得一本正经的,手却已经去帮她揉了:“难道还真的打疼了吗?我没用力啊……不过多揉一会儿,就不会肿了。”
她其他地方无可动弹,只能上嘴咬他的嘴唇:“你这张可恶的嘴巴!”
他“唔”地一声闷哼,随即又被她温柔地舐了舐。黑暗里也能看见她眸子的光亮,透着野猫似的诱惑。
“快三更了啊。”他压制着大喘气的冲动,尽力平缓地说话。
她先冲他的脖子吹了口热气,接着才说话:“那又怎么样”
他恨恨道:“你个小妖精!就是这么报复我的啊?既然挑起了火,可就由不得你了。反正明天进颍州城,也不用起早赶路。”右手顺手就把她裙带拉开,左手则把她抱得更近,脸颊直贴到他的颈窝里。
凤栖仰头对着他的耳朵眼边吹气边说:“刚刚谁说的任我驱驰?”
第171章
高云桐立刻松开双手躺平了:“我任卿驱驰。”
接着又好奇地问:“那你打算怎么驱驰?”
他很快就知道了。
怀着不少怨气的小母老虎带着撒气似的蛮横,居高临下,任意妄为。
高云桐喘着气,只说:“我么……任卿蹂.躏就是了,不过我身上这件小衫穿了五六年了,经不起你这么搓揉撕扯……你爱惜点……”
她的指爪划过他的胸口,粉红色的痕迹在他皮肤上越陌度阡,冬日里的汗水盈盈,布帐里如火般热烈,过于老旧的床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凤栖停下来在他耳边说:“这床可太破了。”
“散不了架。”
“可是隔壁万一听见?”
“听见就听见。”
“我才不!没羞没臊的!我也累死了。”她翻身下来,挽了挽微微汗湿的头发,去寻热水擦脸。帐外有些如水的凉意,她滚烫的头脑也清醒了。
身后,他猛虎般扑来:“不带撩了火就跑的!管杀还得管埋。”
凤栖仿佛被裹在滚暖的棉被里,他偾张的肌肉突突地跳动在她背上。
凤栖说:“你见过吴王后,如果他并不能从善如流嘉树,你何必屈居人下,听他的指挥?”她捏了捏他的胳膊,扭头望着他。
他笑起来:“怎么,卿卿,你都不怕我抛开凤氏皇族,学高祖皇帝自立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