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坐到他对面,暖黄的夕阳照得她脸颊热乎乎的,她握住一把头发慢慢地梳,一边朝话本扬扬下巴,问:“王爷这么快就看完了?”
赵璲:“不曾,只看了开头,李大石病死牢中那段。”
姚黄:“那王爷怎么不看了?”精彩都在后头呢,李大石一死,潘絮娘成了寡妇,曾经与她青梅竹马的健壮农夫就找上来了。
赵璲:“我在想,民间是不是真有这样的冤情。”
姚黄:“……”
王爷就是王爷啊,看个话本都在为黎民百姓忧虑,哪像她,光看不正经的了!
抓起话本塞到凉簟下,姚黄安慰他道:“王爷勿忧,话本都是写书人瞎编的,父皇他老人家英明神武,朝廷吏治清明,至少咱们京城这一带百姓都过得很好,没听说哪里出了冤情。”
赵璲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正被长发润湿的另一侧肩头。
姚黄见了,往后面的床围上一靠,头微微后仰,除了被她握在手里的头发,其余的全都垂了下去,再也挨不到她的衣裳。
只是这样,她白皙的脖颈便完全呈现在赵璲面前,对襟襦衣被齐胸裙腰束缚住了,遮了里面的春光,却难掩其内雪丘之形。
屋里就两个人,彼此都只能看着对方,姚黄一下子就察觉了王爷视线的移动,脸上一烫,她轻斥道:“王爷往哪看呢?”
死气沉沉的王爷脸都不见变色的,指着她衣襟右侧道:“那里似乎湿了。”
姚黄摸了摸,被头发打潮的而已:“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
当她抬起头,发现王爷已经看向了窗外的桂树。
还是有点别扭,姚黄挪开小桌,背对着坐到他面前:“王爷帮我梳吧,这样头发晒到的太阳也更多。”
赵璲没有回答,接过了她手中的玉梳。
如瀑的长发乌黑如缎,在夕阳中映出一层浅浅金光,淡淡的桂花香充斥在赵璲的鼻端,她似乎终于在王府预备的花露中找到了合她心意的味道。
姚黄在看两人投在黄花梨木地板上的影子,属于王爷的脑袋纹丝不动,应该就是一直在看她的头发,老老实实的。
忽地,那道影子抬起左手,在她肩头按了一下。
眼睛与肩头同时感受到了这一下,姚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个激灵。
赵璲:“你很紧张?”
姚黄脸上一阵发热,能不紧张吗,挨得这么近,沐浴的时候又想了一幕幕书里羞人的场景。
赵璲:“是还记着那晚的事,怕我今晚留宿?”
姚黄才没想这个,否认道:“没有,我,我这辈子第一次让一个王爷伺候,当然紧张了。”
赵璲:“我没忘了我答应你的事,只是今晚我都过来了,吃完就走的话,底下人可能会以为你哪里做的不好,受了我的冷落。”
姚黄附和地点点头。
赵璲:“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姚黄低头看手,红着脸道:“王爷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愿意。”
就算真不愿意,她也不可能傻到承认,何况她确实是愿意的,至少第一回的时候没有半点不情愿。
赵璲继续给她通发。
等头发干了,姚黄想叫百灵进来伺候她绾发,赵璲道:“别折腾了,叫厨房把饭送到后院。”
厨房,闻讯赶来的孔师傅抢着给王爷王妃炖了一条三斤重的草鱼,惹得高娘子一通唠叨:“说好了你管竹院我管明安堂,怎么又来抢活!”
孔师傅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鱼,笑眯眯道:“我是为了你好,万一王爷不爱吃你的鱼,你今晚能睡踏实?”
高娘子:“兴许王爷就是吃惯了你的手艺才要来王妃这边吃点新鲜的。”
孔师傅:“……”
他想到了昨晚他特意给王爷烤的肉串,王爷好狠的心,居然一口都没吃,试试都不愿意试!
姚黄却对今晚的红烧鱼赞不绝口,王府的厨子就是厉害,不光鱼肉烧得细腻汤汁美味可口,连小刺都提前弄掉了,只留着支撑鱼身的主骨。
“王爷多吃点,这可是咱们自己钓的。”姚黄边吃边劝,劝了两次,赵璲就主动动筷子了。
一个身段丰腴好跑好动的王妃,一个虽然残了双腿但上半身依然强壮的王爷,暂且放弃了其他菜色,先集中精力吃鱼,居然把所有能夹起来的鱼肉都吃完了。
当小丫鬟将只剩鱼骨头的盘子端回厨房,孔师傅眼眶一红,差点落泪:“你看,王爷就爱吃我这口!”
高娘子悠悠道:“也许是王妃一人吃的,王妃胃口好,我做的菜王妃经常吃空盘。”
孔师傅:“……”
.
吃得很饱的王妃在后院慢慢地绕圈消食,王爷由青霭推回了前院,看两刻钟的书,叫廖郎中推拿了两刻钟的腿,最后沐浴净身又用了近两刻钟。
当青霭重新将王爷推回后院,天已黑了下来。
姚黄散着头发出来接他,熟悉之后,她在青霭、飞泉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
青霭可不敢多看,低头告退。
进了内室,赵璲扫眼窗边的罗汉床,指了指。
姚黄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赵璲:“在这边,不用担心打湿褥子。”
姚黄:“……”
身如火烧,姚黄只庆幸这人瞧不见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道:“太窄了,且也没热到能睡凉席的时候。”
窄不窄凉不凉的,罗汉床离窗边太近了,不是夫妻睡觉的正经地方,而且万一守夜的丫鬟胆大包天凑到内室的门缝,瞧不见里面的拔步床,看罗汉床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姚黄知道阿吉几个都不是那种人,可万一呢,尤其阿吉一直都担心她挨了王爷的欺负,说不定真想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姚黄直接把人往拔步床里头推,硬着头皮道:“我叫人缝了巾子,一条垫着一条放旁边,够用了。”
动弹不了双腿的惠王爷只能保持沉默。
第25章
姚黄还记得上次被王爷细细端详的煎熬,所以才把轮椅推到床边,她就要去熄屋子里的几盏灯。
最亮的是一对儿鎏金莲花灯,每个烛台上都延伸出三朵莲花灯托,燃着三根四指粗的蜡烛。
窗缝里多少能透进点微风,淡黄色的烛火轻轻地跃动着,像她此刻怦怦乱跳的心。
走近了,姚黄拿起放在一旁的灯罩,刚要对准一支蜡烛,背后忽然响起惠王的声音:“先留着。”
留着做什么?
王爷不说,姚黄心里清楚,今晚王爷没带书过来,除了看她再没有其他可以看的。
而那近似命令的平静语气,让姚黄生不出再商量商量的念头,白日里王爷很好说话,夜里却一直都强势霸道,即便看她哭得可怜嘴上哄哄,该继续的还会继续,心硬得很。
放下灯罩,姚黄慢吞吞地往回走,连着放下两层帷帐,帐内依然很是亮堂。
轮椅是空的,但姚黄知道那已经证明不了什么,王爷可以在中途褪去裤子,反正她背对着他,看不见。
红着脸爬到床上,姚黄直接朝内侧躺,忐忑地等着熟悉的胸膛靠过来。
光想着王爷,姚黄都没发现她自然而然地往前曲起了腿,提前配合上了。
赵璲看得清清楚楚,却并不希望自己的王妃认为他今晚留宿纯粹是为了那个。
他仰面平躺,对着帐顶问:“你不想见我?”
姚黄眨眨眼睛:“没有啊。”
赵璲:“那怎么做这种姿态?”
姚黄:“……”
明明是误会,姚黄却没办法澄清,白白憋得自己一身火。
她转过来,幽怨地看向对面的王爷:“我想见王爷,恨不得一直睁着眼睛从白天看到深夜,再从深夜看到天明,行了吧?”
赵璲瞥她一眼,声音平淡地道:“休说傻话,之前你都喜欢抱着我说会儿闲话,今晚却那副模样,不是生气是什么?”
姚黄还是没法辩驳,因为辩驳只会徒添自己的羞恼。
既然他想听家常,姚黄若无其事地抱过去,贴着他的肩膀道:“好,我现在就跟王爷说闲话,王爷想听什么?”
赵璲:“李大石死后,潘絮娘如何了?”
姚黄:“……她无权无势的,想替丈夫伸冤也没办法,只能想开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赵璲:“细说。”
姚黄:“……为了打官司,她家原来的地都卖了,一贫如洗,还好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农夫,愿意分两亩地给她种……”
赵璲打断她:“那农夫可有妻子?否则冒然帮助一个守寡的女子,此举恐会惹出闲言碎语。”
姚黄:“……”
讲个故事还问东问西的,若非那话本不好见人,她真想把书丢给王爷自己看。
姚黄开始胡编:“确实有些风言风语,所以潘絮娘种了一年攒下一段时间的口粮后就不再租他的地了,改成去镇上找活儿干,她运气好,救了一个铁匠的老母亲,老母亲知道她的情况,把她收为养女,从此她在铁匠铺做些力气活,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赵璲:“继续。”
姚黄:“……我也才看到这里,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等我看完再给王爷讲。”
赵璲:“也罢,我现在还不困,你拿过来我自己看。”
姚黄人都傻了,书是万万不可能给他拿的,咬咬牙,姚黄抱着这人晃了晃,埋在他颈窝细着嗓子道:“王爷光想着看书,书重要还是我重要?”
片刻的沉寂后,赵璲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
姚黄松了口气,幸好王爷给她面子,没再坚持要话本。
不看话本,有些事便是水到渠成了,惠王爷侧转过来,专心陪伴他的王妃。
可能顺手了,王爷没再把她转过去,反正眼下这些面对面也不耽误,姚黄就闭着眼睛任他动来动去。
两个人都吊得差不多的时候,姚黄自觉地要背过去。
赵璲扣住她的肩膀:“就这样。”
姚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