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比除夕热闹不少,路上水里摆满了花灯,到处都是玩杂耍的、到处都是舞龙灯的、到处都是摆摊的,路上人挤人,车都不许驾进去,搁在了外面大道上,只能步行。
“原来过节时外面这样热闹的吗?我从前都没出来过,还以为大家都在家里呢。”
“我原先也没怎么出来过,也没想到这样热闹,你千万握紧我的手,不要走丢了。”
阮葵将他的手掰开,和他十指相扣,举起手晃了晃:“喏,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他扬起唇:“好,想去看什么?”
“去看舞龙灯!还有舞狮子!”阮葵兴冲冲拉着他往前,一路挤进人群中,到了最前面。
两只狮子这会儿正在这儿跳舞,边跳边放着爆竹,噼里啪啦,银光闪烁,围在周围观看的小孩又是新奇又是害怕,耳朵紧捂着,眼睛还在眯着看。
那炮竹隔得还远,但又亮又响,似乎近在眼边耳边,别说是小孩了,就连阮葵也是一只眼睛吓得紧闭着,另一只眼睛好奇睁着。
元献觉着好笑,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垂首道:“若是怕就站远一些。”
“不怕不怕。”她连连摇头,“我想摸一下那个狮子,好可爱。”
元献笑着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几步,在一片火树银光中,轻轻碰到了舞狮的鼻子。
可炮竹声太响,响得她不敢睁眼,也不敢靠近,只剩嘴张着,啊哇乱叫。
元献轻笑着又将她护回人群中:“摸到了吗?”
炮竹声远了,她缓缓睁开眼,茫然握握手:“好像听见了。”
元献朝荷生使了个眼色,荷生立即蹿进人群中,没一会儿,炮竹声暂停,一只舞狮缓缓朝他们走来,跪坐在阮葵跟前,朝她摇了摇大脑袋。
她眨了眨眼,看看舞狮,又看看元献。
元献含笑朝她点头。
她立即笑眯眯伸出手,小心翼翼朝舞狮伸去,轻轻落在了它的脑袋上,试探着摸了摸。
舞狮乖巧蹲着,冲她眨了眨眼。
有围观的小孩看着嚷嚷起来:“爹!爹!我要想摸大狮纸!”
阮葵笑着朝元献看去,心里美极了。
她后退两步,放舞狮离开,笑着牵回元献的手:“好有意思,我也想学舞狮!”
元献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那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他们都是从小练才能这样灵活。”
“我就是说说嘛。走!咱们再去看舞龙!”
第69章 献宝宝
杂耍舞龙结束,已至夜半。喧闹的人群散去,夜晚寒冷的风吹来,他们人手一杯热饮,缓缓朝回走。
她走着走着忍不住跳起来:“过节真有意思,只可惜要等一年才能再过。”
“也不一定要等明年,一年里的节日多着呢,下个月就是二月二,三月可以去踏青,五月端午戏龙舟,七月乞巧,八月中秋,九月重阳,外面应该都热闹得很。倒是肯定是要休沐了,妹妹若是想,我们都可以出来逛逛。”
阮葵笑着走回去,又和他十指相扣:“好啊,以后过节我们都出来过,可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好,妹妹过生日咱们也可以出来过。”他握紧她的手,“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
“没什么想要的,好好选个地方去玩儿就行。”阮葵带着他的手在空中晃悠,“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也觉着现在的日子就很好,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也就跟你一样,选个好玩儿的地方去逛逛吧。”他扶着她上了马车,悄声在她耳旁道,“或者在家歇着也行。”
阮葵羞恼,狠狠捶他一下:“你少不正经!”
他幽幽道:“只是在家歇着,哪儿不正经了?妹妹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你就装吧!我还不知道你?”阮葵轻哼一声,转过头看着车外,打算再不理他了,可瞧见路上有意思的东西,忍不住又转头跟他说话。
他含笑注视着她,静静听着她说,偶尔若是被问起,也会答一两句。
天已全黑了,但月亮出来,亮得几乎跟白日里一样,闯过冰凉的夜风,进了房中,快速洗漱完后,美美躺下,可方才的困意却不在了。
“睡不着。”阮葵侧身看着身旁的人。
元献微微侧目:“闭上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阮葵撑起身,脸往他脸上一搁:“刚刚闭了,还是没睡着。”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抱了抱:“那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阮葵转头,鼻尖抵在在他脸上,被挤歪了,嘴也抵在他脸上,被挤瘪了。
他笑着摸摸她的脸:“怎么了?”
阮葵在他脸上啵了一声,而后啵啵啵亲了好几下,鼻尖贴着他的脖颈猛嗅:“你好香啊。”
他被弄得有些痒,强忍着伸着脖子:“应当澡豆的气味吧?”
“你好香,好香啊,献宝宝。”阮葵捧着他的脸,一顿乱亲,“宝宝,宝宝,你真香!”
他被亲得睁不开眼,忍不住低笑:“妹妹也很香。”
“啵啵啵!”
“今儿是怎么了?想要了?”
“才没呢!”她转身就走。
元献这会儿清醒了,跟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不是睡不着吗?我陪妹妹玩儿吧。”
“呸!”她转头往他脸上喷一口香气,还没来得及骂,就被堵住了嘴。
一炷香后,她老实了,困了,安安静静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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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冬至,一年恍然而过。
一早,阮葵就钻进书房里捏泥人,中午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下午日落前才出来,盯着丫鬟们煮饭。
元献自打上任后,中午都不回来吃饭,只有早上晚上在家吃。
她虽然不会煮饭,但能盯着丫鬟们煮,元献喜欢吃什么菜她都记得,生怕丫鬟们弄错了,才要每日去盯着,也能提前尝到。
这会儿天还早着,元献也还在宫里,看看时辰,准备着回家。
他拿了沓公文出门转交,刚过拐角,一个太监迎面走来,不慎将茶水打翻,泼湿他的衣摆。
“对不住对不住,您跟我到偏殿换一身吧。”
“不……”元献正要拒绝,忽然看清太监的脸和他的眼神,眉头微动,点了点头,“好。”
全公公捡回茶盏,躬身引他进了偏殿,到了内室,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袍,边服侍他穿上边低声道:“陛下有意外放拾遗,拾遗早做准备为好。”
他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全公公看他一眼,又低声道:“陛下原是有意调拾遗去御史台的,前些时日与奕王闲话时提到拾遗,奕王却是无意说了句拾遗年纪尚轻,恐须锻炼。陛下当时虽未多说,但神情有思索之意,拾遗又才来一年,这样快就要调任御史台,眼红的人想必也不少。”
他眉头舒展,低声道:“难为公公传信与我,多谢公公一番苦心,我记住了。”
全公公点了点头,声音恢复如常:“多谢拾遗宽恕,奴婢告退。”
“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吧。”元献也恢复声量,晚一步踏出房门,未见左右有异样,从容抬步离去。
天色已至,与三五同窗告别后,他乘了车快速回到家中。
阮葵一听见动静便笑着迎来:“你回来啦?”
元献抬了抬眼,脸上多了些笑意:“嗯。”
“晚饭都煮好了,快来洗手吃饭吧!”阮葵牵着他往厅中去。
“辛苦妹妹了。”他脸上笑容不减,直至动筷子时,眉头隐隐有思索之色,脸上的笑也不觉变浅。
阮葵看他好几眼,见他一点儿未察觉,低声问:“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他抬眼,脸上的笑又回来:“没,饭菜很好,是朝中有些事,我得快些吃完去书房写些东西。”
“好,你别着急,一会儿我给你研磨。”
“嗯。”他点了头,但还是忍不住凝思。
若真是外放会将他放去哪儿呢?会不会是在奕王的封地?他最近是听说奕王要去封地了,若真是这般那可就不好办了……若是真外放,大抵会是县令、县尉或者主簿,他可以提前做准备,向陛下求得恩准,放他回徐州。沛县……不,沛县是上县,陛下不一定会让他去,那就……老家宿县。
阮葵看着被他扔出去的纸团,默默捡回来,却也没在纸上瞧出什么内容。
她想问,可见他满脸凝重,又闭了嘴,安静将纸团扔进纸篓,悄声在一旁研墨。
元献已进入状态,笔下写得越来越快,直至夜半,凉风从窗缝挤进,他醒过神来,收好一沓厚厚的纸张,将趴在桌上熟睡的人抱起往卧房去。
“嗯?你忙完啦?”阮葵勾住他的肩。
“嗯,暂时忙完了,天不早了,睡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元献抱着她躺下:“没,只是最近的任务多一些,在宫里没做完,自然只能回家做了。”
她点点头:“噢,他们干嘛给你安排这样多事儿啊?不知道做不完吗?”
元献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莫担心,也就这几日,后面就好了。”
她没再多想,宫里的事儿也不是她能想明白的,但似乎也不是几日就能忙完的,元献每日吃完晚饭都要花些时辰在书房里泡着,只是没像那日忙到那样晚。
休沐日,还去了大表兄那儿,两人一见面就进了书房,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也不好多问。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在陛下身旁当差吗?”刘纪看了会儿他带来的那沓纸,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陛下可是有意要将你外放回徐州。”
不待元献回答,他又否决了:“你干得好好的,怎会突然调去外面呢?往常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况且陛下一开始便任命你为拾遗,想来是极为看好你的,就算是外放也不是此时……莫不是你犯了什么错?那也不会,犯了错也是当场发落,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是得了些消息,但到底是什么消息、是如何得知的,不好与大表兄说,只恐牵连了表兄,还请表兄也不要再追问了。但表兄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刘纪眉头皱了皱,却道:“罢了,你不是不沉稳的人,我不多问了。可你记着,我们是一家人,你若真有什么一定要与我说,即便是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帮着想想法子。”
元献颔首,微微笑着:“正是将表兄当做一家人,我才来询问表兄。表兄在京县当差,只须略指点一二,便够我用的了,还请表兄看看我这份奏折是否得当,我也好加以修改。”
刘纪点头,伸手相邀:“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窗外,阮葵伸着脖子看了眼,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又缩回脑袋。
大表嫂笑着将她迎回去:“你不知晓,京中都传开了,连我们郭县的人都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