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如何使得?”秋娘为难说完,急忙又放下木棒,“瞧我都忘了开门了,快进快进!”
阮葵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未动:“真的,不要这样唤我,我好不习惯。”
秋娘叹了口气:“你先进来再说吧。”
阮葵往里走了几步,又回头拉上元献,朝人介绍:“这是元……是我夫君。”
元献忍住笑意,道:“我夫人她虽在伯爵府长大,但性子一向活泼,跟秋姐姐所想的不同,自然也不必用世俗的礼节相待,若是非要夫人来夫人去,她今日就算是白来了。”
秋娘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总归你们先进门吧,这都快中午了,不如留下吃个饭。”
“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元献转头朝荷生吩咐,“你去将我们带来的东西拿来。”
“这真是,叫我如何好意思收下呢?你们要是真将我当做朋友,就别总是拿些东西来,否则我真没脸和你们相处了。”
阮葵赶紧解释:“没拿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家里丫鬟们自己做的小玩意儿,都是些保暖御寒的。”
元献余光瞥见正从侧屋出来的人,接过话继续道:“宋兄若是此次考中,想必也要进京赶考,到时寒冬腊月的,保暖御寒的都得备着。秋姐姐就收下吧,省得再添置了。”
“这……”秋娘有些为难。
“姐姐就收着吧。”宋勤跨出门,朝元献拱手,“元学长。”
元献微微颔首:“宋学弟多礼了。”
宋勤直起身,笑道:“元学长一向聪慧过人,想必此次考试是十拿九稳吧?”
“还未放榜,我也不敢说什么肯定的话。不过,瞧着宋学弟的模样,想来就是志在必得的。”
第60章 不叫的狗啊咬人最疼……
出学院的那日,对上宋勤眼神时,元献便确认了,此人赶在那时向夫子举报,无非是想要扰乱他的心智、耽搁他考试。
只可惜了,此人不懂他的要害在何处,夫子罚便罚,同窗看笑话便看,此次乡试,他仍旧会考得比此人好。
“元学长说笑了,我也不敢说自己考得有多好,只是应当能有进京赶考的机会。”
“真的?”秋娘高兴从厨房搬出几个椅子来,“那你怎么早没说?”
“怕姐姐空欢喜一场,未敢多说。”宋勤道。
“来来,都坐,今儿日头好,刚好在外面晒晒。”秋娘招呼人坐下,又道,“既然都能考上,那不如约着一块儿往京城去?路上也好有个伴。”
元献接过椅子,道:“这样是好,我也想多些人一块儿上路,只是我在伯爵府还有个兄长,他若是考上了,我得和他一块儿走,到时如何,还得跟他商量。”
“这样……”秋娘喃喃一声,又豪爽道,“也不打紧,能一起就一起,不能一起也没事儿,总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生疏了。你们坐啊,我去弄饭啊。”
秋娘进了厨房,剩余几人在院子里坐下。
“此次若能考中,阮姑娘应当会和学长一块儿进京赶考吧?”宋勤似是随意提起。
“不不不。”阮葵牢记和元献的计划,连连摆手,“我去做什么?我又帮不上什么,我不去的。”
“这样……”宋勤喃喃一声,又道,“这样也好,只是京城繁华,乱花迷人眼……”
“学弟说笑了,我已有家室,京城又有大伯盯着,岂敢造次。倒是学弟尚未成亲,又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若能高中,不知有多少名门望族等着捉婿。”
阮葵眨眨眼,朝元献靠近一些,低声问:“什么是捉婿?”
元献稍稍偏头,也放低声音,像是在与她说悄悄话一般,只是这悄悄话谁都能听见。
“能考得进士的大多前途不可限量,京中有些闺秀尚未寻得良配,其父兄便会在放榜那日,在榜下为其挑选一门婚事。”
阮葵恍然明了,看向宋勤:“那你真的可以去试试,听着还挺不错的,你不是想成亲了吗?”
元献眉梢动动,强忍着没笑。
宋勤脸色的确白了一瞬,又道:“不是想成亲了,是想……”
“小勤,进来帮我择菜。”秋娘喊了一嗓子,打断了他的话。
“我去帮忙了,学长和阮姑娘稍坐片刻。”他起身进了厨房,刚要动手洗菜,却被秋娘往里拉了拉,“姐,怎么了?”
秋娘瞅他一眼,小声道:“从前是我们误会了,好在这事儿都过去了,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可千万别犯轴,待考取了功名,也不是没机会遇到好姑娘。”
“我知晓了。”
“喏,择菜去吧,弄完这两个菜就好了。”
厨房外,阮葵伸着脖子往厨房看一眼,转头小声跟元献道:“到时候你也去看看呗,说不定能遇到什么喜欢的。”
“我都有家室了,去看什么?”
“你娘又不喜欢我,你干脆挑一个她喜欢的咯。”
“是我过,又不是我母亲过,我为何要挑她喜欢的?自然是要选我喜欢的。”元献笑着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她一惊,慌忙收回手,左右看一眼,低声教训:“这可是在外面!”
元献笑着道:“妹妹知晓是在外面,还说这些?”
“我小声说的,旁人听不见,但你动手动脚,旁人可是一眼就看见了!”阮葵气哼一声,起身就走,“我不和你坐一块儿了。”
秋娘刚好盛起最后一个菜,笑着问:“饿了?饭好了,快来吃吧。”
元献和荷生也进了门,宋勤看他们一眼,道:“粗茶便饭,学长若是不介意,便让这位小厮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荷生接过碗筷,嬉笑着解释:“我们少爷平日里最好相处了,以前在伯爵府时,我都是少爷一块儿用膳的。后来少爷跟少夫人成亲,我这也不好上前碍眼了,不过少爷待我们都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没那样多规矩。”
“这话我倒是不怀疑,从前是听了些风言风语,今日见过才知晓那些都是混账话。”秋娘小泽招呼他们坐下,拿了鸭蛋递给他们,“这是我自个儿腌的,尝尝。”
阮葵接过,往元献跟前一放,元献自觉放了筷子,拿起她的鸭蛋慢慢剥起来。
秋娘瞧见,又道:“看来外面传的元案首和阮家小姐感情不合也是假的。”
元献不紧不慢道:“也怨不得旁人在背后传些流言蜚语,我的确出身低微,迎娶夫人算是三生有幸。只是与外人说的不同,我五岁便到了伯爵府,夫人未从低看过我,与我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阮葵眼一下瞪圆,悄悄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暗骂一句:谁跟他两小无猜啦?他们明明有猜!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没被踩着一样,将剥好的鸭蛋放进她碗中。
不会是踩错了吧?阮葵惊讶低头,辨认了好几遍,心里只犯嘀咕:没踩错啊?
“到了年龄,成亲不过是水到渠成。我也听闻过外面的那些话,也曾想过辩解,后来想想也罢了。我的确是比旁人幸运太多,若是这些风言风语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那便让他们传去吧,日子究竟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元兄弟小小年龄就能这样通透,真实了不得,要是我弟弟能有元兄弟一般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秋娘感慨。
元献目光投向宋勤,却道:“宋学弟已经十分优秀了,若我不是比宋稍幸运一些,遇到了岳父岳母,不一定能比得过宋学弟。”
“这话说的……”秋娘举起茶碗,“我以茶代酒敬元兄弟一杯,你这样心性的人若是不能高中简直是天理难容。”
“秋姐姐严重了,我敬秋姐姐。”元献笑着也举起茶碗。
这会儿气氛正好,家丑又不好外扬,阮葵没好说什么,还和他们一起碰了碗,待告别后上了车,她才给了元献一脚。
“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编排我什么!”
“我说妹妹坏话了吗?我怎的不记得了?”
阮葵一叉腰:“你说什么我们两小无猜、水到渠成,根本不是这样!”
“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们又说起了,我只好省略一二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不、不是大事儿,你就能胡说八道了?”她抬起头,理直气壮道,“你当着我的面都敢和人乱说我的事,谁知道你私下是什么样的?”
元献笑着抱住她:“我哪儿有什么私下?我不是整日都跟妹妹在一块儿?真生气了?真生气了,我往后不跟旁人说我们的事了。”
其实她也没那样生气……她抿了抿唇:“噢。”
元献摸了摸她的脸,似是无意提起:“妹妹想和宋学弟一块儿进京吗?”
“和他一块儿干什么?我们和他又不熟,若真一块儿,路上说不定还得照顾他的行程,我看我们还是自己走比较好。”
“也是,但去进城路远,一块儿走总放心些,我们还是和二哥一块儿吧。”
“若二哥考不上呢?”
“那只能花些银子请人护送了。”
阮葵点点头,将先前那茬儿忘了,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咱们去了京城,是不是得去大伯那儿住?”
“祖母肯定会让我们去大伯那儿住,但我会跟祖母说清楚,到时我们自己在外面租个小院就成。不过,毕竟是大伯,还是得上门拜访的。”
“行行,那我就放心了。”
“不想去大伯那儿住?”
“嗯,和他们在一块儿好不自在。”
“那我们就自个儿住。”元献笑着摸摸她的头,“到了,下车吧。”
她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往前一个趔趄,撞了他好一下。
元献稳住,只是笑着提醒:“慢些。”
“我知晓!”她嘴硬一句,要往垂花门里走,却被玉匣拦住了。
“少爷、少夫人,喜事,藕香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
“啊?”她一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儿?”
玉匣领着她往藕香的屋里去:“就是今儿中午的事儿。其实早说要生了的,只是藕香说了知晓您害怕,没让我们跟您说。也是刚巧了,您今个儿刚出门,她便发动了,生得倒快,没吃什么苦头。您进去瞧瞧吧。”
“我在外面候着,妹妹去看。”元献停在门外。
“行。”阮葵面色有些凝重,上回唐姨娘产子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会儿即使是听玉匣这般说,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房中都收拾妥当了,一点儿血腥味儿都没有,只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
藕香这会儿正醒着,听见她们说话,便要起身行礼:“少夫人……”
阮葵急忙将她按回去:“你赶紧躺好,不要吓我。”
她面色的确不太好,但满脸都是笑意:“小姐放心,我没事儿,没吃什么亏。”
阮葵叹了口气:“你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说没事儿呢?不是备了许多补品吗?你吃呀。”
“刚生产完,吃不得。小姐莫看我了,去看看孩子吧?”
“诶?是诶?孩子呢?我都没瞧见。”她转了一圈,还是丫鬟提醒才看到墙边的小床,又兴奋又有点儿紧张,小心翼翼凑过去看了一眼,“真是个人呐?藕香你好厉害,你生了个人。”
藕香笑得受不了了,赶忙捂住肚子:“小姐别逗我笑了,我一笑伤口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