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人在,元献不好打趣,只道:“你便当做听不见就行了,况且,各人有各人的好,我捏泥人就比不过你。”
“也是。”旁人觉得捏泥人是不务正业,阮葵不觉着,还有些得意,“你捏的泥人的确没有我捏的好。”
元献低头笑了笑,又道:“正事也算是了了,这会儿还不晚,不如去吃些点心再回去?”
“什么点心?”阮葵双眼立即明亮不少。
藕香还来不及笑呢,赶忙道:“小姐今日出来都是磨了许久,可不能再出去玩儿了,若是被几位长辈知晓,恐怕又没有好脸。”
“只在厢房里吃,不会被旁人瞧见,若真被知晓了,便说是我今日开心,非要拉着妹妹出去坐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元献不紧不慢道。
“这、这……”藕香是刘夫人指给阮葵的,平日里管教小姐两句也不算什么,可与元献来说,她不过是个外人,倒不知如何劝了,给荷生使了好几次眼色,偏那荷生跟没瞧见似的。
元献已指挥车往前去了,走到半路却停下,推门一看,竟是自家的小厮。
藕香稀奇问:“你做什么拦自己的车?”
小厮不解释,先笑着朝元献作了好几个揖:“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喜中案首,少爷这往后定是前途无量啊!”
“多谢你。”元献回罢,朝荷生看了眼,荷生立即拿了赏钱塞到小厮手里。
小厮收了钱,又是作揖又是道喜,好半晌才靠边站了站,道:“老祖宗那边也得了信儿了,让小的来接少爷回去,去她老人家那儿用午膳呢!”
“祖母费心。”元献颔首道,“可……”
“你去与老祖宗回话,我们这就回去,让老祖宗不必等着。”藕香打断,打发了小厮,朝车里又道,“吃点心何时都能吃,老祖宗好不容易叫一回,若是不去,不好。”
阮葵也劝:“是啊是啊,父亲最重孝道,若是知晓咱们去吃点心,不去祖母那儿吃饭,肯定是要罚我们的。你还是别贪嘴了,赶紧去吧。”
元献忍住笑:“好,那便回吧。”
阮葵松了口气,往后一靠,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去了,祖母没喊我。”
“您以为老祖宗不知晓您和少爷一块儿出来的吗?小厮也都瞧见了,您得和少爷一起去回话才是。”藕香低声劝。
阮葵皱了眉头,气得直喊:“他刚得了案首,正是风光的时候,我跟他一块儿去,两厢一比,祖母他们定又要说我一顿,我去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嘛?我才不去。”
说罢,她便朝外头吩咐:“一会儿先送我回北园,等我下了车,你们再送元献去祖母那儿。”
车夫自是不好驳斥,藕香也没有再拦。
车到了北园停下,阮葵立即便跳了下去,摆了摆手,匆匆跑了。元献一直从车窗瞧着她,她一次也没回过头。
荷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连我都瞧出来了,葵小姐怎的还瞧不出来呢。”
“她还小呢。”
第27章 想得也太勤了
元献收回眼:“不急于这一时。前面要到了,你先回去便是,你也不好去老祖宗的院子。”
“是,我知晓了。”荷生跳下马车,给他搬了脚凳来。
他点头道谢,抬步朝老夫人的院子去。
丫鬟们瞧见他来,一个个传进去,没一会儿槐灵笑着迎出来,亲自将他迎进屋里:“老夫人正在里面坐呢。”
“是。”他拱手应声,跟着进了屋,到了老夫人跟前。
屋里人倒是不多,正中坐着老夫人,侧边陪着刘夫人,只此两位长辈而已,脸上都笑着,招呼着他上前。
丫鬟递了垫子来,他上前跟老夫人磕了头:“给祖母请安。”
“好、好,快起来,起来。”老夫人笑眯眯差人将他扶起,仰头打量他好一会儿,接着道,“先前我还问过高夫子,夫子只说你考得不错,谁曾想竟这样好。你小小年纪便能中了秀才,又考了案首,真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祖母谬赞,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年少成名的人,却也不乏年少成名后碌碌无为的。祖母今日高兴,夸我几句,我心中亦是开怀,只是莫要这般捧着我,我怕自己真被捧得忘了形,往后也成了那碌碌无为的少年神童。”元献垂着眼,不卑不亢。
“你瞧你瞧。”老夫人拉着刘夫人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便说他是个好的,我一向喜爱葵丫头,如何会害了她?自然是要给她挑个好的夫家才是。”
元献未料到会说起这个,眼睫动了动,立即又跪地,认真道:“元献斗胆,心仪葵表妹已久,只是自知年岁未到又一事无成,不敢开口,如今考了秀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祖母既提起,我便忍不住想与祖母和姨母表白,多谢祖母姨母看重,元献定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老夫人嘴角越扬越高,眼都笑得眯起:“你从小便跟在葵丫头身后,虽未必是男女之情,可你们俩好,祖母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只是你姨母担心,你妹妹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唯恐她不招人喜欢。”
“葵妹妹她很好。”元献着急解释一句,又低着眼道,“我知晓现下说这些太早了些,但往后一定将葵妹妹视作珍宝,绝不欺她负她。”
刘夫人又扶他起来:“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我心里知晓,并非是不满意你,快起来吧。”
他点了点头,退后几步又恭敬站着。
老夫人接着道:“你蘅大哥已去外面给你寻好了书院,就在城中,离家里不远,往后你安心便去书院读书,和藜哥儿一块儿。”
“是。”元献应。
刘夫人接话:“那是不是也要让献哥儿换个院子?如今年龄大了,和姑娘们再住在一块儿也不合适。”
“我记着献哥儿住得不是离几个姑娘挺远的?是我记错了?”
“是挺远,但毕竟在一个园子里,献哥儿到了年龄,是不是得再搬远一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是,他住的那个院子又远又偏还小,如今大了,又要出去上学,难免有同窗好友来拜访,不成个样子。”
元献及时插嘴:“元献有一事想请教祖母。”
“何事?”老夫人转过头来。
“元献在伯爵府已有十年,是伯爵府的各位长辈怜悯,元献才能安稳长大、安心读书,如今元献已不小了,若是省吃俭用也能过活,再赖在伯爵府,实在给各位长辈添麻烦。”元献低眼说完,又快速解释,“元献并非是迫不及待想离开伯爵府,只是担忧给祖母姨母添了麻烦,终究要如何,元献还是听祖母吩咐。”
老夫人点了点头:“我知晓你的顾虑,年岁小,在旁人家里住着还有个说头,年龄大了,外人难免会有个闲言碎语。”
“是。”元献心中有些紧张,他本是想以退为进,并非真想离开伯爵府,不是为别的,只为阮葵。
“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倒不担忧你会管不住自己,只担忧读书本就辛苦,在外又没个人照应着,万一累坏了可如何是好。”老夫人顿了顿,“你自小在伯爵府长大的,在祖母心中,你就跟亲孙子一般,叫我如何能放心你在外漂泊?况且你这孩子一向勤俭节约,哪儿给伯爵府添过什么麻烦?便留在府中住吧。”
“祖母既这般说了,元献便安心留在府中。”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又和刘夫人商量起来:“你也帮我想想,安排献哥儿住在哪儿好。”
元献未多嘴,等两人商量了有一会儿,在还没得出主意前开口:“元献有一个笨主意。我现下住的那个院子偏僻安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离西侧门不远,进出也算方便,虽是在北园里,但离姊妹们住的地方很有些距离,不如在院子附近的月洞门处安上大门,便像其它地方的门一般,按时打开,按时关闭,不得人随意进出,这般,便不用再花费精力钱财搬院子了。”
“倒是个法子,只是那里的确偏僻窄小,幼时便罢了,往后再如此,多少有些委屈你了。”
“读书便该静下心来,若是太过奢华热闹,才是真耽搁了读书。我很喜欢现在的住处,只是不知这般合不合礼数,便提了提,还由祖母定夺。”
老夫人看刘夫人一眼,见刘夫人也没有意见,便道:“你既然喜欢那里,便继续住在那处吧。槐灵,你去将我的意思与蘅儿他媳妇儿说一声,叫他媳妇儿差人去办。行了,也该吃饭了,吃完饭,再陪我说说话,晚上祖母给你摆个宴席,让大家都热闹热闹。”
“多谢祖母。”元献躬身行礼,随着一同去了席上。
中午只是三人吃饭而已,又都还算相熟,并未太过拘束。吃完饭,稍歇一会儿,老夫人要午休,元献便先走了,剩刘夫人在屋里伺候。
“他还是个不错的。”老夫人拉着刘夫人又低声道,“他心里有我们葵丫头,我才想着要将葵丫头指给他,并非老眼昏花了。”
“儿媳知晓母亲的意思。”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继续道:“葵丫头脾气倔,学不来伏低做小,嫁去高门大户,即便是嫁去刘家,也是要受委屈的。可献哥儿不一样,他受伯爵府恩惠,全天下都知晓,他就是将来不喜欢我们葵丫头了,若想做官,也得考量考量自己的行径。”
“母亲说的是,前些日子唐姨娘还跟二爷闹过,要留献哥儿一直府中住。爷来问我,我只想着又没人赶他走,便这样答了,爷倒是没说什么。”
“定是献哥儿那个老子娘和唐姨娘又在谋划什么,两个眼皮子浅的,还真不能让献哥儿出去住,好好的苗子,别被那两个教坏了!”老夫人脸色沉了不少,狠喘了几口气才好受些,“她这回生的若是个哥儿,便抱去给你养。”
“母亲,这又是何苦呢?即便是我养了,长大与我不是一条心,反而会恨我。”
“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你以为我为何不对葵丫头严加管教?就怕是养成你这副性子,往后去婆家可是要吃亏的!她本就是个奴婢,抬了她做姨娘已是抬举,她还不乐意,整日叽叽歪歪,那莲丫头也是被她教坏了!”
“母亲说得是,儿媳记着了,母亲莫生气了,快些歇息吧,晚上不是还说要给献哥儿办席吗?不歇息好该没精神了。”
……
元献在房中坐了会儿,起身要走,荷生追了两步:“少爷这是去哪儿?”
“老祖宗说下午要办宴席,我看着这会儿也快到时辰了,想去叫上葵妹妹一同去。”
“晌午不是才见过,这会儿又想了?”荷生嘀咕一句,“这、这想得也太勤了些……”
“打明儿起我便不能与她一同念书了,每日早出晚归去书院,也不知一月能见得到几回。”元献垂眸笑了笑,“你在院里守着吧,我一个人去就是。”
趁这里的门还没封,他再不去,往后便没有多少机会了。
园子里办宴,来的都是后院的兄弟姊妹,应该就办在园子里,同平日办宴是一样的,唱戏的已在开嗓了,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元献径直朝阮葵那儿去,刚绕过一片假山,阮莲却突然冒了出来。
“表兄。”阮莲行了行礼,掀眼瞧他。
他不着痕迹后退两步,也行了礼:“莲表妹怎的也在此处?是去前面宴席里吗?”
第28章 活腻了!
“是,听闻表兄考取秀才,我特来给表兄道喜。”
“原是如此。”元献又退两步作揖,“多谢表妹道喜,前面宴席要开了,我先走了。”
“诶!表兄!”阮莲追过去,“表兄可是在躲我?”
元献又退两步:“并未。”
“表兄,我有时总想不通,我与表兄才是亲表兄妹,为何表兄却从不与我亲近,和旁人比和我还好,我想问问表兄,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表兄不快了?”
元献躬身低头,还保持着那副作揖的模样:“表妹误会了,表妹并未有哪里惹我不快,在我心中,表妹就是我亲妹妹一般,从未变过。”
“亲妹妹?”阮莲进一步,“可从小我娘便告诉我,我是要嫁给姨妈家的哥哥的。”
“大约只是小时候说笑的话,当不得真的。表妹还是不要记在心上,以后若是被旁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不好。”
“难道表兄不是这样想的吗?我还以为表兄也是这样想的,原是我误会了。”阮莲佯装哽咽两声。
元献却道:“应当是表妹误会了,我已与葵妹妹有婚约了,我也一直心仪她,待我和她成亲定请表妹来喝喜酒,也祝愿表妹往后能觅得良人。”
“表兄待我……”阮莲抿了抿唇,哀伤道,“真的没有一丁点儿……”
“或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得表妹误会了,表妹与我说清楚,我定不会如此了。”
“元献!”阮莲一下破了功,指着他骂,“你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我娘,你和娘还不知在哪儿流浪呢!能有今日之荣耀?你个白眼狼!”
他内心毫无波动,不徐不疾道:“是,表妹与姨妈的大恩大德元献永世难忘,但元献心中已有葵妹妹,再这样与人拉拉扯扯实在不好,我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阮莲急急又追,直挡在他跟前,从袖中摸出一个帕子要往他手里塞。
他吓得急忙躲:“不成不成,这是私相授受,这不合礼数的,表妹切莫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