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越发会花言巧语
元献放下书册迎出来:“瞧见妹妹来心里便高兴,忍不住便笑了。”
“你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阮葵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藕香都跟我说了,你就是故意杀我措手不及,欺负我呢!”
元献笑着绕开她,开了杂物间的门:“妹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如何不记得了?”
“你少耍赖!”她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下,红着脸仰头看他,低着声骂,“那日在马车上,你就是对我耍流氓了!你一日日说着什么礼数礼数,自个儿却做些登徒子行迹,你再抵赖我就告诉祖母和母亲去!”
元献走下台阶,笑着看她:“妹妹是说在马车上的那个拥抱?我不是问过妹妹?妹妹不是没拒绝?”
“那我也没答应啊!”她叉着腰道,“你以后再敢动手动脚,我和你没完!”
“妹妹上回不也抱了我,还要亲我呢……”
“我哪儿抱你了?我那是要揍你!也不是要亲你,就是吓唬你,你少自作多情!”阮葵瞅他好几眼,一屁股墩儿坐在凳子上,又威胁一句,“再惹我,我定要你好看。”
他在她身旁坐下:“好,是我的错,我记着了。”
阮葵撑着脸,拿着火钳戳着地上未烧的柴火,还想再气一会儿的,但人认错认得这样干脆利落,她一时倒不知如何说了,半晌,只道:“你昨日去哪儿了?天黑都没回来,不会是去哪儿胡混了吧?”
元献瞧她,疑惑:“你从哪儿听的这些?”
“你管我从哪儿听的这些?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去鬼混了?”她拿着火钳指他,险些戳到他脸上。
幸而元献往后一仰躲开了:“府里管得严,我如何能轻易出去,我是去了一趟我母亲那儿。”
阮葵缓缓放下火钳,不高兴道:“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个母亲……”
元献立即解释:“我去只是说了考试的事便回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阮葵垂着眼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不喜欢你娘。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因三年未有所出,父亲纳了姨娘,姨娘是个心比天高的,我娘一再忍让,她非但不领情,还越发欺负起我娘来。平日父亲若不在,她便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幸而我娘心宽,并未放在心里。可我受不了这个气,我讨厌她,你娘和她是一伙儿的,我也讨厌你娘。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和我成亲,但若你我真成了亲,往后有的你头疼。”
“无碍,我就喜欢家里热闹。”
“你!”阮葵气得去揪他的耳朵,“我怎的从前未发觉,你是个油嘴滑舌不老实的呢!”
他笑着连忙躲:“我说笑的,说笑的。你和我成亲,我自然护着你,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阮葵瞪他一眼,松了手,有些得意道:“你还是多护着你娘吧,我怕我忍不住欺负她。”
“你既然这样厉害,那就是非你不可了,否则我母亲那样刁钻的人,换了旁人来恐怕真是招架不住。”
“好啊,你个黑心的!”阮葵气得一把勾住他的脖颈,要将他的脑仁都晃出来,“我就知道你这些天是在算计我!你就是要和你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娘将我害死才肯罢休!”
他赶忙笑着道:“还是说笑的、还是说笑的,我知晓她是个蛮不讲理的,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也说,她喜欢姨妈,便叫她留在姨妈身边,我又何苦难为她,硬要她与我们在一块儿?我是真喜欢你,只这样简单,没有旁的心思。”
“真的?”阮葵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许久,才发觉自个儿胳膊还搭在人家脖子上,赶紧放了手,别过身去,低骂一句,“好啊,你不孝!”
“难道非要让她将我的日子也搅得一团糟,便叫孝顺了?”他不徐不疾道,“她可怜,我不会不管她,以后挣了钱,自会找丫鬟奴仆服侍她,让她能安享晚年,可要我日日与她相处,那还是算了。”
“你为了骗我进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肯定是有什么坏招在后面等我呢!”
“你以为我是哄你?你说我不孝也好,黑心也罢,有没有你,我都是这样想的,这些年也是这样做的。你说与我实话说,那我也与你实话说,元家倒了,这些年寄人篱下,过得兴许是辛苦了些,可比起旁人流离失所已好许多。我从不觉得该怨谁,只庆幸伯爵府能收留,往后还有大好的日子可奔。可母亲这么多年还对从前的事耿耿于怀,只要提起便要训斥我一顿,我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唯有远离。”
阮葵偷偷瞄他一眼,又飞速垂头。
“我与你说这些,并非在装可怜,或凸显自个儿有多出淤泥而不染,只是想说,我不是傻子,不是看不清道理,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将自己搅得一团糟才开心。”
阮葵缓缓抬眸,静静看着他。
他弯了弯唇,握住火钳的另一只耳朵:“葵妹妹,你还有何疑问吗?”
“我、我……”阮葵心中忽然一阵紧张,又不敢瞧他了,只是忘了松手,还握着火钳耳朵,小声道,“我不知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兴许是哄我呢?若真是哄我,我嫁给你,可就是插翅难逃了。”
“你是伯爵府的,大伯在京为官,父亲在徐州有官职,大哥二哥虽还是白身,也算徐州名流。母亲出身扬州名门,家中富裕不说,祖上还有位至三品的先人。你家中随意一个人出来,便能让我抖三抖,你怕什么?若真不行,往后自有家中众人为你撑腰。”
阮葵恍然大悟:“对啊,你说得我这样好,那我嫁给你岂不是亏了?”
元献笑着道:“可谁能许你在家捏泥人,在外听说书?你不是最讨厌家里这一团乱麻的关系?你嫁给我,家中关系简单,就你我两人,哪里需要你耗费心神?可你若是嫁到什么高门大户里,就不一定了。不信下回祖母姨母再要出门拜访,你跟着去瞧瞧便是。”
阮葵支支吾吾半晌,竟是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最后只有一句“容我想想”。
她平日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每每对上元献,就好像被下了蛊一样,脑子一点儿转不动了,她得找藕香好好帮她分析分析。
入夜,要睡了,藕香要退出门去,她急忙将人叫住:“藕香!藕香!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藕香笑着又走回来:“什么事?”
“来来。”阮葵将床上的被子扫开,给人让出一个位置来,牵着她的手,低声将元献今日说的话复述了遍,只是没说元献的私事,说的是后面那段嫁给他有多好的话。
她一口气说话,灌了口茶,又问:“我怎的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我不是被他迷惑了吧?”
“说得是有些道理,老祖宗恐怕也是这样想的,才要小姐嫁给元少爷。”
“噢、噢。”阮葵眼睫飞闪几下,“那这样说,嫁给他还不错咯?”
“嗯,那是自然。您瞧瞧大姐儿、二姐儿,都是到了年岁由祖母大太太做主,挑选了夫婿,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就嫁了,说好听些是夫妻,说不好听些也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哪儿像您与元少爷啊,青梅竹马、有情有义的。”
“谁青梅竹马!谁有情有义!你、你不要跟那呆子一样胡说八道……”
藕香连连哄:“好好好,没有没有,您与元少爷啊,什么都没有。那您今日来问奴婢这些是做什么呢?”
“我能做什么?无非是没办法了,推又推不了,只能寻个由头安慰安慰自己了。”她往后一靠,重重叹息一声,“唉!”
藕香靠近一些,低声道:“奴婢瞧着元少爷真挺好的,您也莫太过忧心了,照平日里与他相处就好。”
“我倒是不怕别的,就是怕他越发会花言巧语了,我哪一天轻信他了,往后可是要吃亏的。”
“您放心,奴婢定时常警醒着您,您必定不会被他蛊惑的。”藕香笑着爬下床,将被子整好,“好了,不晚了,早些睡,明日还要去读书呢。”
第26章 你别贪嘴
九月,天更冷一些。
是放榜的日子,元献要去看榜,撺掇了阮葵请假一起去。
阮葵一早就醒了,快速洗漱完,催促着用了早膳,快步往外去:“快些快些,一会儿要迟了!”
她以为自己够早了,往外没走几步便瞧见迎面而来的元献,惊奇道:“你天不亮就起了?”
“养成习惯了,便起得早些。”元献含笑走来,“妹妹今日也很早。”
藕香揶揄:“平日要上课时,总是喊也喊不醒,起也起不来,今儿要和元少爷出门,小姐起得倒是勤快,都不必人喊。”
阮葵瞅她一眼,赶紧解释:“才不是!我是想着出门玩所以才起得这样早,哪是为了他?”
“好了,再说笑一会儿要晚了,快出门去坐车吧。”她催几句,推着人往外走。
园子大门离这会儿不远,出门便是车道,上了车,直接往外去,不久便上了街,两旁热闹起来。
阮葵趴在车边,从门缝往外看:“哎!藕香,你瞧,外面有卖糕饼的,不知是什么做的,看着还挺好吃的。”
藕香瞧一眼,道:“像是米糕,家里又不是没有,小姐不也吃过早饭了吗?”
“那外面的饭能和家里的一样吗?我还没吃过外面的饭呢?”阮葵嘟囔一句。
“荷生,叫马车靠边停,我们去买一些来。”元献忽然开口。
藕香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一圈:“出门本就晚一些,今日路上人又多,再停一停,恐怕要迟了。”
“早去一些也改不了结果,无非是早看晚看的区别,不打紧的。”马车已停了,元献推开车门往下去,半路又回头,“除了米糕,还要吃什么?”
“玉米、山药、红薯……哎呀,反正那蒸笼的一样都来一些,我都想尝尝。”阮葵从窗外看着,一点儿不客气。
藕香看她一眼,低声又道:“这些家里都有,何苦来哉跑外面吃。”
“尝尝又不打紧。”她笑眯眯略过,瞧见元献回来了,探着脑子在车门口接,“嘿,还是热腾腾的呢。”
“是。”元献跨上车坐好,“吃吧,叫他们慢些赶车就是。”
阮葵笑着啃了口米糕,才想起其余的人:“你们吃不吃?”
“我们都吃过了,还不饿。”荷生笑着摆手。
“行,那我自己吃啦。”她高兴地将那一堆食物挨个儿吃完,一点儿没剩,“还挺好吃的。”
元献一直看着她,这会儿目光也未挪开,温声道:“还饿吗?要不下车找个馆子吃一些再走?”
“不饿不饿。”她摆摆手,抱着水袋喝了一大口,喟叹一声,“还是先去看榜吧,这会儿马车能快行了。”
元献朝荷生看一眼,荷生往外递话,马车行驶得快了些。
没一会儿,要到了,前面堵满了人,又慢下来,赶车的小厮道:“前面堵了个严严实实,许多人都下车步行了,两位主子要下车吗?若要下,小的往边上停一停。”
阮葵立即喊一声:“下!”
马车还没动,元献却道:“不下,外面人多,一会儿挤着了。”
阮葵立即皱了眉:“我要下!不下如何去看榜?”
“让荷生去看就好。”
“我这就去。”
两人一唱一和,没给阮葵一句插嘴的机会。
“不是!我就是来凑热闹的!你不让我凑这个热闹,我来这儿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荷生的尖叫声:“啊啊啊啊!我们少爷考上秀才了!还是第一名!第一名!”
阮葵他们坐在车里都要被喊破耳朵了,更别说外面的人了,那荷生还一路喊一路跑,直奔上马车来。
瞬间,隔着马车,阮葵似乎都看见一张张来看戏的脸。
“镇定些。”元献轻声道,“你快将人耳朵都喊破了。”
荷生这才闭了嘴,挠着头坐下,不好意思道:“我这不也是激动吗?我便是一万个肯定少爷能中,也没想过少爷能得案首啊。这可是第一名啊!第一名!”
“知道了知道了!”阮葵瞥他一眼,“全徐州城都知道了!弄得像你中了秀才一般。”
元献忍着笑,道:“他是太激动了些,不过一个案首而已,不算什么。”
“你好不可一世!”阮葵又瞥元献,“不就是、不就是……”
她说不出来,案首好像真挺厉害的。
“唉!”她重重叹息一声,支着脑袋,忧愁地看着窗上的镂空花纹,“祖母和母亲又要说要我向你学习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