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帝挑眉看着宗亲王已经拿起了御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对了,我这次从临安过来,顺道去了趟西陵,给你带了油酥鸭。”
宗亲王提到临安倒是让轩帝想起了一个人,静严。
“我想到一个人。”
“嗯?”
宗亲王那口酒还没咽下去,挑眉示意轩帝继续说。
“静严,现任临安城主府。此人曾是裴氏谋士,虽忠心不足,但能力是够的,便让他去帮你吧。”
宗亲王嘴里不得闲,只得连连点头。
轩帝见他这个样子,蹙了蹙眉,也懒得跟他计较,后又问道:“你与裴家九郎素来交好,他前不久丧母,你可有去慰问?”
“去过了,不过裴钰病了,我也就没久待。”
“病了?”
轩帝故作不知,实则数日前合德去慰问之时便从裴府得了这个回复,也没见到裴钰的人,原本轩帝以为是裴氏的推脱,但今日听宗亲王这般讲,倒是信了几分。
“嗯,他自幼丧父,唯有母亲了,如今母亲也走了,自然伤神。”
轩帝闻此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
宗亲王见礼后正欲离开,又退了回来。
“皇兄,油酥鸭,记得吃。”
说着便大步退了出去。
轩帝摇了摇头,又深深叹了口气,这般言行无状怕是也改不回来了。
宗亲王离开之时正巧遇上辛栾低身自外走来,他手里还抱着一幅画像。
“辛内官这是?”
辛栾见宗亲王好奇,便将画卷展开给他看。
“美人图?”
宗亲王细细端倪着这画像上的女子。
鹅蛋脸配上一双珠玉一般的双眸,倒是生得灵秀,眉宇间那三分英气便让此女有了那份独一无二的美。
“看着打扮,还是个文士?”
辛栾点头称是,“圣上还在等着,老奴就先去了。”
宗亲王玩味地再看了一眼,罢了罢手,便负手离开了皇极殿。
皇极殿内,辛栾低身见礼,又将手里的画像递给了一旁的内官,二人搭手将那画卷完全展开。
轩帝看着那画像,微微凝目,“这便是冠礼之上的那个女子?”
“回圣上,是她。”
“这年纪看着也不像懂那么多的。”
辛栾低首道:“是,年纪小了些。”
轩帝听闻这话眼中有几分赞许,他又看了看觉得几分眼熟。
辛栾省得,当即道:“圣上见过她,当日华清斋学子赴西州,便有她。”
那十二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娘,轩帝当即想起了,“竟然是那丫头。”
辛栾看了看轩帝的神色,低首道:“奴还查到,她是窦氏的孙女。”
听闻这话,轩帝面色一顿,脸上的笑意全无,复问:“说清楚,是孙女还是外孙女?”
辛栾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区别,若是孙女还好,若是外孙女便与当年苏家一案有关了。
皇帝心中对陈国那个“苏三白”仍旧心有芥蒂,若是此女便是苏家遗孤,又有此聪慧,还跟裴钰有些关系,那皇帝定然是容不得她。
但辛栾亦知合德对此女的看重,他在殿前服侍多年,省得如何办这差事。
“回圣上,是孙女,窦氏长房次女。”
轩帝微眯着神色,“长房次女……”
“这一个自小是老夫人教养,很小就送进了华清斋。”
辛栾补充道:“窦氏老夫人跟裴老夫人是从前的情分,当是托了这个关系才进去。”
“她跟裴钰是什么关系?”
闻此,辛栾垂首道:“回圣上,除了同去过西州之外,老奴这边未查到二人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猜测她可能是听别人说了什么,为了攀附裴氏,想要讨好裴钰,才会在冠礼上冒险多嘴一句。”
说着辛栾讨好般地笑道:“圣上也知,裴家儿郎一向得人喜爱。”
辛栾知晓皇帝要查一个人不会只派他去,因此说实话才能保下性命。
但这个实话就要看怎么说了。
辛栾的确没有查到阿笙与裴钰有什么关系,更甚者,他连阿笙近年来的动向都不怎么查得到。
要么是此女无能,近年来只知斋内学业,无其它功勋可查,要么就是她身后有人替她挡了外面的探索。
辛栾作为殿前内官,为了让自己不搅和进这些权势之争,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会查下去。更何况,合德看好此女,他亦不能将这位公主殿下得罪了。
因此,他只是如实向皇帝道,自己什么都未查到,置于皇帝其它手段是否查到一二,便也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想要讨好裴钰……”轩帝轻敲案几,“身为女娘却无视礼法,讨好外男,如此德行无状,告诉窦盛康,好好管教,五年内不得议亲。”
辛栾愣了愣,这圣旨一下,耽搁的岂止五年啊……
他是没想到自己随意的借口还是给人引来这般惩罚。
良久,轩帝轻敲案几,道:“行了,下去吧。”
见皇帝无多的话,辛栾方才低身推出了殿内。
轩帝随意地翻了翻案几之上的一份文书,里面是监察院去查来的消息,与辛栾所说大差不大。
他将文书丢回了案几之上,未再多看一眼。
第八十五章 不得议亲
窦府内,连廊上,一众侍女手持白玉盘,将一道道精雕细琢的吃食往正庭里送。
最开头的一道便是拿鳌鱼、菇丁煨的鲜汤,最是开胃。
还有一道锅子底下还冒着火气,由二人合力方才能抬动,炉上的汤水尚未滚上,汤面微微浮动,待到上桌便是火候刚好。
这天还未见的多暖,府内的吃食见不得凉,这一路送菜的连廊外都用竹帘隔了风气。
这忙忙碌碌来往的侍从经过那廊下,在竹帘之上留下一道道与庭景相应的倩影,也算是为这个早春增了色。
今日窦府家宴,是为了庆贺阿笙的归来。
原本傅荣华想着怎么也该正经办一场宴席,毕竟阿笙也是从华清斋结业,应当庆贺的。
但阿笙道没有长辈为晚辈设宴的道理,小宴即可。
所以除了仍在外忙碌的窦升平外,窦府众人倒是到齐了。
这席不过半,便听得内官传旨。
众人垂首听旨,天家旨意本该是荣幸之事,但这短短几句话,却让窦府上下人心如坠深窟。
言行无状,谄媚外男,一盆脏水却是由天家亲自扣在阿笙的身上,容不得半分辩解。
待内官离去,却见窦升平之女窦晨曦脸色惨白。
“曦儿?”
窦晨曦快速起身,“孙女不太舒服,请祖父祖母容我先行离席。”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庭内。
傅荣华面色焦灼,立即让侍女跟上去看看。
如今窦晨曦正在与誉王府议亲,阿笙刚归家便被天家斥责,“谄媚外男”这顶帽子盖下来,窦府的女儿还有谁敢娶?
看窦府众人面色不佳,阿笙解释道:“我没有。”
“你若没有圣上这旨意又是如何得来?!”
窦盛康怒意难抑,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叱问:“你是不是在生意上与谁不清不楚?”
“我说了我没有,您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一旁的傅荣华眉目微蹙,满眼的焦急,对安氏道:“母亲,曦儿这婚事可怎么办?”
安氏眉目紧蹙,开口道:“笙笙这六年都在华清斋,皇帝这话是当华清斋的规矩是死的么?”
“但圣上总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她一个女娘?”
“祖父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女娘,若不是他们那些大人物有别的较量,怎么会想到我身上来?”
阿笙这话倒是点醒了窦盛康,阿笙在冠礼之上提醒裴钰,说不定轩帝便是因为这个记上了她。
堂堂皇帝为难一个女娘……
窦盛康的沉默便是认可了阿笙这话。
但对于傅荣华而言,这天家罚的是阿笙,遭罪的却是她的女儿,她自然是焦急的。
薛娇娇这么些年难得看到傅荣华无措的模样,看热闹自然不嫌事大,“母亲,您可不能为了一个外孙女,让自己正经的孙女受委屈啊。”
薛娇娇这话刚完,便见安氏横了她一眼,方乖乖闭嘴,但她这话却在傅荣华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安氏看着傅荣华道:“定不会让曦儿委曲求全。”
得了安氏这话,傅荣华的心定了定,但眉间的愁云却依旧未散。
末了,窦盛康下令,让阿笙在屋内暂思己过,不得随意外出。
阿笙虽然不服,但窦氏若是不顺着圣旨对她略作惩罚,便是有违圣意,因此她只能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