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得知公子此前受了姑娘的恩惠,遂特命我来感谢。”
说着便见他从腰间拿出来一块玉牌。
“这是我方家的玉牌,姑娘在江淮行走若是需要帮助,可持此玉牌去方家任意产业求助。”
“商道上方家也说得上一些话。”
阿笙并未推辞便接了下来。
管事双手奉上,甚是恭敬。
“听我家公子道,那几名追杀他们的刺客身上佩戴着军刀?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当日的情形。”
阿笙将那日情形道来,便听那管事闻道:
“姑娘是如何识得?”
阿笙浅声道:“从前我随黄字阶的先生外出相地时,曾经落入密林当中,不知出路,幸好遇到了江东大营巡防的兵士,才得脱困。”
管事听她此言,颇有些意外。
“姑娘是华清斋的学生?”
阿笙点了点头。
“难怪有此勇气。”
听闻华清斋之名,这管事的态度显然殷切了许多。
“华清斋高才当得我方家礼遇。”
说着又是拱手一拜,而后对孙娘子道:“姑娘在客栈的一切花销都由我方家承担。”
孙娘子得了这话笑着应了下来。
阿笙连连摆手,道不用。
“用的,用的。”
那管事笑道:“我家家主对于华清斋的裴院首甚是尊敬,得知他的学生到了这,定然是要厚待的。”
说完又与孙娘子交待了甚多。
阿笙见方家这盛情难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末了,遂提醒了一句。
“那些追着方公子的人虽然身上挂着江东大营的东西,但人却未必是夏将军的人。”
听闻阿笙提及这话,管事的神色也凝了凝。
根据谢家的消息,夏利川并未再派兵,但除了寒城之外,姑苏与燕城的子弟也遭到了截杀,留下的证据都指向江东大营。
若非谢家拦着,韩家等一众遇刺子弟的家族便直接动手了。
现下,庄氏等几大族一直在规劝着其余世族,最后是裴氏发了话,城内的人才未去寻城外军队的麻烦。
如今这僵持的局面还要等到帝京有了消息才算有了定数。
管事再次拜了拜,“多谢姑娘提点。”
“姑娘此后可还要去别的地方?”
阿笙点了点头,“原本还要去姑苏的,但现下因为水道还未修缮完毕,不能行船。”
姑苏与寒城一水之隔,本也方便,但阿笙如今也只能等了。
方家管事拱手又道了一些客套的话便带着人离开了。
“姑娘今日可要外出?”
这几日,阿笙都十分繁忙,她从长房那里接过来的除了铺子之外还有布坊、织坊和一些良田,这些都要清点和修缮。
但好在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有几名管事带着人在处理,她便轻松了许多,只是还要再去看看新置办的那些。
阿笙点了点头。
孙娘子闻此便让阿笙稍后,随即从后院带来一名年轻的女娘,看模样比阿笙小一些。
“这是我家闺女墨儿,我看你一女娘在外多有不便,这几日便让她帮衬你一些吧。”
未及阿笙拒绝,孙娘子道:“方家发了话,我这里定然是要将你照顾周到的,就带去吧,她对城里也熟悉。”
闻此,阿笙浅浅见了礼,“那便多谢娘子和墨儿姑娘了。”
见她不推却,孙娘子遂才放心让人离开。
今日阿笙要去看看城中几家新购来的铺子,墨儿得知了地方,满是笑意。
“庄家这几日正在帮忙修缮那里,姑娘可以一同报与庄家帮忙。”
说着便拖着阿笙往城中而去。
墨儿对于城中的街巷十分熟悉,她就这般拖着阿笙往小巷子钻,未过几条巷子便能看到热闹的人群。
这些人都十分有序地排在一间阁楼之前,那里分了两席,分列四人,两人记录,两人核对,将来上报的商家一一清点。
“这里的铺子是庄大姑娘负责帮忙,用的都是庄家的工匠。”
说着墨儿睇了睇对街正在修缮的一家药铺。
“做工都是极好的。”
“此前水患的时候,庄大姑娘还将庄氏许多山势较高的铺子、宅子都让出来收容这里的百姓。”
“她可是大善人。”
墨儿说起庄大姑娘是赞不绝口。
“你对这庄氏嫡女很熟悉?”
墨儿听阿笙这般问连连点头,甚是骄傲。
“她自小便精于诗书,为人和善、尔雅,又是个大美人。”
“听闻,她要与裴氏议亲了,也不知是嫁与裴氏哪位公子。”
“从前我们都在猜,庄大姑娘当该是配九公子的,可惜九公子如今……”
墨儿此后的话阿笙是未听进去多少了。
原来这就是琳琅口中的庄姐姐……
“唉,是庄大姑娘的宝驾。”
正街的方向,一辆宝驾缓缓而来。
玄马雪蹄,珍珠璎珞,这辆马车阿笙在帝京见过,彼时京中一直在传三大世族的嫡女齐齐现身帝京。
谢琳琅一次聊天时告诉阿笙,她会出现在帝京亦是为了联姻之事,但却未说明到底是哪家。
看样子都是冲着彼时尚在帝京的裴钰去的。
众人目光聚集之处便见一位锦衣女子从那宝驾之上下来。
她一袭娟色罗裙,其上是浅云浮山的绣画,一双眉目若明月柔亮,面对旁人频频的问安,始终端持着柔和的笑意。
芙蓉花色不及一二,阿笙脑海中浮出这般的语句,当真是一位美好的女子。
阿笙浅笑着看庄翎月入了那楼内,抬步便往一旁的街道走去。
“姑娘不去登记么?”
阿笙摇了摇头,“庄氏慷慨救助众人,但我本也不缺什么,何故刻意去占这番便宜。”
但墨儿却站在原地并未挪动,阿笙以眼神询问,却见她蹙了蹙眉。
“姑娘,最好还是承了庄氏的恩情吧。”
她看着阿笙细细道:“这样你将来的生意才会顺些。”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拜山头
月升茶楼二楼,阿笙点了两盏茶,一盏与自己,一盏与墨儿。
她扫了一眼对街的热闹,半支着脑袋听墨儿与她讲寒城行商的一些“规矩”。
在寒城行商绕不开的便是庄、谢等可追溯至太祖时期的世族,他们世居江淮,造桥铺路,协助主府治理一方。
有灾难之时,他们援灾,无灾之时,他们助兴民生。
正是因此,江淮各府少了许多麻烦,能专心发展商贸,也让江淮的富庶远超其余州城。
他们施的恩却并非不要回报。
亦如那淮水坝,便是从前庄、谢二族合力修建。
自建成起,每年就连寒城府都要向这二族缴纳费用,桥、路亦然。
但这些钱财的回报对他们而言却并非最重要的。
江淮有一个特色便是太祖许他们的地方行令。
央国建立之初,裴氏等不少世族便已然在此居住,当年为了让这些世族向皇权垂首,太祖许了江淮可行地方令。
换言之,除了朝廷普及各城镇的行令,江淮这个地方的治理便多是地方令在起作用。
而地方令主在民意。
这些大世族的恩惠,所求更多的便是笼络民意。
在他们需要地方府衙颁布某项行令的时候,这些受过他们恩惠的百姓便会出面替他们开这个口。
除此之外,他们几乎不干涉商铺经营或百姓的生活。
阿笙低垂着眉目听着墨儿的话,她执盏拂了拂漂浮的三两茶叶,却也不见将茶水送入口。
换言之,庄氏等世族一代又一代人通过这种方式将江淮打造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难怪谢琳琅他们这般不在意天家,因为无论皇权更迭,这里在他们世代的建造下,已然固若金汤。
阿笙在的这五日,城中除了还偶尔可见的除水、搬迁,城内百姓的日子倒是如常,对城外的军队倒是视若无睹,断然没有外界传言的慌张。